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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二十三章 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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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五十七,三百五十八,三百五十九…

  當第三百五十九枚石頭安穩入水,伏衡華周圍已被大大小小的石塊堆滿。靈氣回旋,四座全新的步仙洲在靈池內熠熠生輝。

  “還差最后一塊。”

  “變!”

  連接四洲樞紐的玲瓏仙山躍然而起。

  五洲樞紐,百宗門庭。

  中域各派在多番協商后,還是選擇地位超然一些的“太極仙山”。而為安撫或者說嘉獎這些宗門,伏衡華為首的延水各勢力代表與他們簽下一塊玉板文書。

  只要各勢力傳承不絕,便會確保玉板記錄的每一個宗門,道統必然在太極仙山傳承。縱然出現斷代,也有義務為其修復道統。

  當然,中域百宗也因此多出幾份責任。諸如看守“四門伏龍仙陣”樞紐,提供五洲議事會場,負責關押囚犯等等。

  衡華落回座上,看著池內運行的四座步仙洲。

  又有五塊玉牌出現在手,拋向四瑞洲所在,將這座步仙洲的氣脈與其他四洲相合。

  想了想,又捏造一塊玉牌扔向“五行山”。

  五行山在全新的延水五洲格局之外,坐落于東北方向,此刻亦有五行之氣向內流動。這是一個閥門,也是“四門伏龍陣”重新修繕后的控制臺。只要伏衡華操縱“五行山”,就可以壓制其他人用“四門伏龍陣”針對自己。

  做完這一切,衡華感到法力消耗,默默閉目休息。

  外界,眾人看著一座座飛陸、島嶼依玄妙軌跡拼接。

  不少陣法高手,天機高人已瞧明白:伏衡華這一套拼接,依舊是在順應“四門伏龍陣”的陣盤機理。

  “也對,如今雖然龍王已伏,但是這座陣法終究是仙陣,可以作為延水的守護陣法。”

  而這座陣法與五洲靈脈契合,也會無形之中逐步壯大五洲靈脈,在數千年后甚至有望誕生龍脈、祖脈,自行升級為神洲規格。

  更難能可貴的,是伏衡華愿意下放這座仙陣的部分控制權。五洲魁首和長老們,即可調動仙陣的一些力量。

  “快,我們快回去!”祝禮行領著族人們飛到南洲。

  以火門島為樞紐,又融合午、未、申三座靈島以及南域大大小小眾多島嶼。如今的赤元火門洲規格已真正升格為步仙洲,有一條中等二品的靈脈“赤燧”。此靈脈孕火而成,是先天而成的煉器洪爐,能造化諸多法寶。

  他們效仿昔年伏衡華在四瑞洲煉寶,紛紛將自己的法寶以及屠龍之戰中破損的法寶投入靈脈。

  “哎——這一次后,延水的法寶價格又要跌了。”

  話雖如此,可眾人喜不自勝,快速在步仙洲圈地。

  祝禮行檢查祝家祖地,見屏障禁制一切完好。甚至原本在島上避難的凡人、修士也無一人傷亡。

  檢查后,祝禮行對祝家以外的南域修士們傳訊。

  “你等速速去原本住所掛牌圈地,將禁制解封吧。”

  借龍王生命元力造化河山,又添上一部分遺洲碎片以及伏衡華的息壤靈土。火門洲面積遠勝南洲諸島總和。除卻劃給南域諸修的土地,以及祝家原本的領土,剩下地界全是公共用地。

  “公共用地不可私自占用。等回頭,咱們火門洲各家族勢力坐下來慢慢談。”

  祝禮行的構想,是此戰所有功勛人家建立盟會。公共用地由大家一起監管運行。如果想要販賣,那錢自然應該所有人一起分。

  類似的想法也在北洲出現。蕭、楊、林三家拉著各島主、族長組成聯盟,共同管理各家領土外的土地。反倒西洲諸靈獸對此沒有認知,除天門島和諸靈獸常年棲息的三大島外,其余島嶼并不過問。

  但他們不插手,伏蓬明卻不樂讓他們吃虧。

  他親自跑過去施展八卦之術,將西洲圈禁,并囑咐為首的白狐、玉羊二長老。

  “西洲地界本是兄長劃給妖靈們的樂土,你們愿意接納人族修士在此潛修,可也要做好地契文書。是買地還是租地?多少年期限?總要有個章程。如果弄不來,回頭等五洲仙盟運行,你們可以去求教,學著其他仙洲的模式。”

  五洲仙盟。

  延水未來的運行模式。

  各洲魁攜長老自行經營本域,并負責其他四洲進行協調,共同合作。諸如延水安全、五洲調停、立法協商、戶籍辦理、合作商會運行等等。

  伏蓬明說完,看也不看一側的張曦月,徑自返還四瑞洲。

  張曦月欲言又止,滿臉歉疚。到頭來,也沒敢與伏蓬明說話。

  伏蓬明對靈獸并無太多感情,可伏白民喜歡靈獸。因此,他刻意過來照拂西洲,以求這處“靈獸凈土”得以保全。

  白狐見伏蓬明離去,走到張曦月跟前。毛茸茸的尾巴輕輕擦拭她落下的淚,柔聲道:“這件事與伱無關,但伏家人此刻著實不方便與你交流。我聽聞,玄微派諸位道友已協商返還方仙洲。張姑娘還是早做準備吧。”

  提及師門的麻煩事,張曦月嘆了口氣,收起內心雜亂思緒,亦騰空飛走。

  風門仙洲。

  程家、鮑家的族人們湊在一起,打量未來的住所。

  程家天蛇島不失,玉兔島的部分領地被直接打碎拆分至天蛇島。還有程家名下的十多處回風嶼,也全數并在一起。并在家園附近演化一重毒水澤,以供程家豢養靈蛇。

  鮑家祖地挪移到玉兔島附帶,重新煉成一座銀月平原。而他家下屬的島嶼也化作重重高山,成為平原周圍的防御屏障。論面積,鮑家不比程家差多少。

  嘆服造化神妙外,兩家人也對伏衡華的安排十分滿意。

  “伏家,終究是喜歡合眾共榮的一家啊。”

  “是啊,若當年便是伏家領著我們。哪里需要被凌家、韋家接連禍害,讓我們扶風一脈白白蹉跎了一千年?”鮑青書盯著風門仙洲,口中不斷夸贊。

  倒不是他刻意拍伏家馬屁,而是這幾百年的成果有目共睹。

  凌家那時,為自家的首腦地位,對其他五家明里暗里打壓,生怕他們越過自家。

  韋家那時,五家紛紛結盟自保,生怕走上凌家老路。

  反觀伏家領導下,四家皆有宗師坐鎮,且誕生大量金丹修士。眼下,更主動幫兩家選擇合適的修行地界。

  “這些年,咱們幾家的關系的確越發親近了。程老三,我聽聞你最近新得了一個閨女?不知這婚事…”

  “老哥哥看得上,回頭咱們可以慢慢談。不過先說好,婚事談不成,也別壞了咱們兩家的交情。”

  “這是自然。”

  曾經鮑程兩家為了一座玉兔島而大打出手,彼此勾心斗角,恨不得對方滅族。

  可眼下,區區一座玉兔島算什么?

  未來,他們要在風門仙洲扎根,要作為六風堂的后人們攜手共進,爭奪風門仙洲的利益。

  不遠處,陰家一女修過來喊人。

  “諸位快來,要開會了!”

  鮑、程兩家面色一肅,眾族人紛紛趕去風門城。

  最初的風門島,六家圍成環形,又在中間地帶建立仙城。凌家為主事,多居于仙城。等凌家覆滅,韋家欲入駐仙城,卻被伏家、陰家阻攔。才有更后面兩位散修宗師入駐風門城,逐漸將風門島化作東域修行界中心。

  眼下風門城依舊是風門仙洲的核心。是整條“環風靈脈”的中心點。

  眾人過去后,見伏向風、嘯魚等人正與青羅島主說話。而其余島主、族長乃至各路有名散修早已入座。

  待鮑程兩家人入座,伏向風道:“風門仙洲已成,需推舉魁首、長老,與各家協商本洲規矩。我二人來,一是作為見證,二是我弟衡華有一些私事,需告知諸位——當然,先請諸位推舉吧。”

  一聽是伏衡華的私事,眾人哪里敢怠慢,連連讓伏向風先行說話。

  伏向風看向嘯魚,嘯魚取來寶瓶,還陽枝蘸水輕點,眾人面前出現風門仙洲水圖。

  風門仙洲作龍卷旋風相,乃風門島、玉兔島、天蛇島以及東域一眾島嶼集合。再加上伏衡華挖掘遺洲靈脈,龍王演化河山,重新捏出來的虬龍之地。

  “少爺說,‘此番屠龍,六風堂先人出力甚大。因此,凌韋兩家在風門仙洲亦當分有一席之地。’”

  她指著風門仙洲核心的風門區。

  “曾經的風門島,原是六家合居。眼下在風門城附近的這些商鋪、靈田,也該歸還他們。”

  聞言,不少散修露出緊張之色。

  伏、鮑、程、陰四家還好說,四家在風門島的地一直沒用廢棄,常年有族人前來打理。和其他兩家就不一樣了。凌家的地,除卻伏家幫忙保留一塊外,其他的都被韋程鮑三家賣掉。而韋家的地,也已經被四家人賣掉。東域家族沒買,可散修們零零散散買了不少。眼下若是把靈地歸還,他們如何立足?

  “當然,礙于一些歷史因素,這些地的歸屬難以劃分。所以少爺用造化妙法,重新在風門城周圍造化良田,而原本的土地則向外挪移。”

  她施法操控水圖,在風門城東側百里外,有一大片平原。原本的土地已挪移至此,上面還有不少散修建設的道場、藥田、商鋪、獸舍等。

  見土地不僅無損,還有所增益。整個平原也是風門仙洲的一處靈穴要位,幾位散修松了口氣。忙起身拜謝:“伏先生/伏師大德。”

  嘯魚替衡華接受這一禮,繼續對眾人道:“將諸位道友的良田挪開后,少爺重新填補土地,依六家舊事劃分。”

  楊柳枝指指點點,水圖標出六家曾經的地盤。

  王茂思忖一番,輕聲問:“凌家在南洲發展,莫不是有意歸來?還有韋家,難道要放出來?”

  “凌家眼下沒有回來的打算,”嘯魚說罷,又模仿伏衡華語氣,“‘但終究是四家老親。總不能讓人家回來后,沒有地界落腳吧?平日里,四家照拂下他家領地,別弄得荒無人煙,土地荒涼,到時大家面上掛不住。”

  三家主事頷首點頭。

  凌家與伏家在南洲多有合作,伏衡華自然樂得賣好。而只要凌家不回來,也不會影響三家在風門仙洲的利益。若非顧著伏家和東域散修們,三家還真打算把這座仙洲更名為“扶風仙洲”。

  “那韋家呢?五行山那群人要放出來?”

  嘯魚看了一眼青羅島主,這也是他們方才與青羅島主說的話。

  “少爺的意思,這群犯事之人留在五行山懲戒,已是上天恩德。當年韋家鬧得天怒人怨,諸多受害者親友師長尚在,豈能饒了?

  “可六風堂先人們的努力也做不得假,韋家先人的骸骨全數損毀,無法修復。日后若連香火都無法承繼,豈非讓人寒心?”

  眾人默默無言。

  六風堂那些韋家的先人,行事態度和四回島韋家的確大不一樣。

  在場有不少修士,曾在不久前的屠龍大戰中,得到過那幾位韋家前輩的幫助。也正是他們拼著粉身碎骨的代價,才減輕不少東域損失。

  “那伏老師是何意?找人給他們承繼香火?唔…不久前,那幾位前輩曾拼死救下幾個同道,興許…”

  嘯魚連連搖頭,忙道:“少爺的意思是,等五行山那群人死后,利用五行山靈脈化生一批韋家族人。且韋家到底有大罪,需在五行山刑滿五百年后,方可釋放出山。”

  死后,化生。

  眾修聽得眼皮跳動。

  雖然各家族通過靈脈調控血脈,孕養靈人并非秘密。

  但如伏衡華這般,敢直接把“化生”掛在嘴邊,仍讓人有些頭疼。

  在那位眼中,造人不過把玩。他心里面,伏家、東域、延水乃至東萊修士,到底有多少分量呢?

  對于伏衡華的一些傳聞,大家早有耳聞。平日去天洛宮聽講,也有一些師徒情分。大家深知伏丹維對伏衡華的影響與重要性。

  如今沒有伏老前輩盯著,那位若是鬧出一些什么來…

  青羅島主忽然開口:“伏瑞應老前輩身體可好?”

  嘯魚默默搖頭,伏向風嘆息道:“過幾日,我家有一批長者坐化。屆時便不挨個喪儀了。一起辦了吧。”

  天壽終,那是伏衡華也沒法子的事。

  鮑、程、陰三家,還有在場不少小家族的代表對視,也紛紛開口。

  “我家亦有長者坐化,屆時也要一起。”

  “我家也…”

  “我家同樣。”

  眾人對視,不免有些哀戚。

  但很快,眾人轉而投入對魁首、長老以及風門仙洲未來的規劃與討論。因為東域家族、島主、強大散修過多,眾多修士輪流發表建議,最終協商妥協的結果是建立一個“盟會”。

  魁首為首腦,三位長老輔佐,下設常駐理事與一般代表。類似延龍家族們曾經在“延龍商行”進行的構架。

  一般代表,只要你是風門仙洲的戶籍,且愿意參與,就可以前來聽會。

  常駐理事負責管理風門仙洲的日常運作。包括派遣族人、門下前往“延水安全保衛團”,承擔風門洲商會注資,保衛風門仙洲安全等等。

  伏家雖然不愿插手,但也在眾修的一致要求下,由伏家占據一個“常駐理事”的名額。而風門魁首的位置,最終落在葛留身上。

  仙翁本就素有名望,與伏家關系也近,還不愿爭權奪利,自然受三家青睞。而三家代表則選擇退而求其次,爭取三個長老名額。至于劉家、陳家等小家族,青羅島主、紫軒國主、云烈門主等,則與伏家一起作為常駐理事。

  待風門洲的未來運行格局商議妥當,伏向風送上一份請帖。

  “明日辰時,五洲代表前往太極仙山商討,請諸位不要誤了時辰。”

  說完,他與嘯魚急匆匆趕回四瑞洲。

  此時的四瑞洲已無外人,天鋪白云,地就銀雪,各處建筑掛滿白幡。

  二人本欲往天洛宮,卻在半道接到衡華傳訊,趕緊轉向須句堂。

  等入大堂,見衡華跪坐在伏瑞應邊上。

  老者已是強弩之末,枯槁的手臂微微抬起,抓緊伏衡華手臂。

  一點點詢問伏衡華在“五洲會談”上的章程。

  聽聞伏衡華的大致思路,沒打算以勢相壓,他連連點頭。

  “不錯,以勢相壓,那不是你該干的事。你只要保持‘仁德’,高高坐在天洛宮,伏家便壞不了。與各家爭斗利益,自有你那些叔伯兄弟們來。”

  他看向伏伯趙、伏伯勞哥倆,又看向伏白雄、伏夏翟等人。

  “鳳來不在了,但柏皇堂依舊是咱們家的臉面,需要對外彰顯賢德。與各家爭利的事,自然是你們來。”

  說完,他又看向伏衡華,以及剛剛回來的伏向風。

  “你們,務必保持你祖的德風,不可放肆妄為。”

  伏衡華默默點頭:“一切聽您的。”

  這是一舉多得的事。

  柏皇堂主導伏家各脈,已是定局。須句堂必然失去大半利益。可在伏衡華跟前,他們憑什么去爭?

  爭不來內部的,那就去爭外部的。靠著伏衡華的名頭,伏家的大勢,讓須句堂繼續繁榮不衰。而在須句堂大量人手的幫助下,也能幫柏皇堂做諸多干不了的事。

  見伏衡華默許,老者放下心。

  三堂,不,四堂一心,才能讓伏家壯大啊。

  想到未來的伏家盛事,老者臉上帶著些微笑容。

  可轉而,他仿佛想到什么,看向伏衡華,欲言又止。

  可最終,只在伏衡華手臂用了用力。

  “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老者緩緩闔目。

  “曾祖——”

  “天叔祖!”

  一群須句堂族人圍著老者哭泣,衡華與伏向風默默退出來。

  伏伯勞亦紅著眼,從里面走出來。

  “咱家里,這樣的老人還有幾個?”

  “不多了,”伏伯勞低聲道,“這些老人不知從哪得來消息,都選擇燒了自己的天壽。”

  天壽、天定之壽。

  天壽不絕的橫死,魂魄落在鬼門也好,水下也好,伏衡華總有一些手段。但天壽已盡,伏衡華也只能徒呼奈何。

  伏瑞應便是與明耿等高手交鋒時,不得不頻繁燃燒壽元,最終落得這般下場。

  伏向風忽然道:“昨兒個,我和祝家世兄聊了下。他家也走了不少老前輩。方才在風門洲,也見各家的老前輩似乎都不在了。甚至可以說,延水老一輩死傷過半,反倒是年輕一輩傷亡不多。”

  “我明白。因為我在呢。”

  衡華有些惆悵:“我在,年輕一輩無需他們遮風擋雨,自然能安安心心的走,免得給后人添麻煩。”

  再過一百年,兩百年。

  延水老一輩便徹底趕不上年輕人的勢頭,成為被后浪拍死的前浪。

  說到底,伏丹維、伏瑞應這些人出生在覆洲后,各地靈氣散亂,靈脈弱小之時。他們的根骨資質,遠遠無法和后面的兒子、孫子比。

  而兒孫們的資質之所以比他們高出許多,也是他們這一代人在默默努力,甘為牛馬。

  眼下這些牛馬明白:未來已經不再是自己的時代。也不愿意和兒孫們爭奪,更不想成為兒孫們的拖累。索性便趁這場屠龍之事,盡可能盡力拼命,讓兒孫們能多一分生機。

  “這些事,老爺子可能早前跟各家長者商量過。”

  伏伯勞猛然想起:“我記得,曾叔祖曾經和祝家家主等人約談過,難道是那時——”

  衡華點點頭,又自嘲一笑:“或許其他水域的人看來,咱們延龍修真界傷筋動骨,一大群元嬰、金丹陣亡,其中不乏有望渡劫之輩。可我明白,這些老前輩已經不是延水真正的底蘊。”

  這些前輩修行時,可沒什么道鼎法,古法金丹。他們的金丹品質并不高,化嬰后的力量也不強。這樣的存在渡三災雷劫,成功率極低。而在平日供養上,各家族都需要將最好的天材地寶供養給他們。

  從感情角度看,這是必然。

  祝禮行上位,難道就會欺凌自己親爹嗎?

  可祝禮行的修為與資質,著實遠在祝正明之上。哪怕祝正明自己不愿意,可平日族里的延壽靈藥不斷,也會讓他在未來成為家族的拖累。

  說到底,他的修行無法利用道鼎術、古法金丹。但伏衡華等人從南洲帶回來的“避劫之術”,可以讓他和諸多老一輩的人茍活。

  雖然這種茍活離不開丹藥輔助,卻能讓他們百年千年的拖下去。只是這樣一來,他們必然成為家族的拖累,會大量損耗家族資源。

  后輩們樂意這份消耗,可這些曾經執掌一家的族長、長老,曾今攪動延水風云,與龍王正面硬扛,保護家族度過一次次危機、一次次妖潮的前輩,真愿意成為累贅么?

  伏向風無奈:“可我們根本沒打算對他們如此啊。沒有他們這一代人的付出,哪有我們的成長?回頭,本就應該是我們這一代人長成參天大樹,回過來好好侍奉溫養老人。可到頭來卻——”

  伏伯勞也很感觸:“這些前輩或許沒有資質,沒有機緣,但心性可不比我們這一代人差。”

  這份為后代鋪路的共同赴死,可不是一般人能干出來的。

  衡華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這些前輩們的付出的確值得欽佩,但如果不是非要強行推進自己的屠龍策,那就更好了。

  若真是六十年后,自己準備更充足一些。也不會因為三個天魔本源的突然出現,而差點失去全局把控。

  這一次,若非老爹那邊留了一點底牌,怕是真被龍王,不,被幕后天魔主給坑死了。

  當然,衡華也清楚這些前輩非要加速屠龍進程的緣由。

  再拖六十年,妖潮年年爆發,死的人肯定不是各家的家主長老,必然是延水的年輕一輩。

  百年屠龍準備,耗盡延水年輕一輩,換取一群老不死享受成功。

  亦或者四十年倉促屠龍,用自己老一輩拼命赴死,換取年輕一輩享受勝利果實。

  這些前輩選擇后者。

  衡華平靜道:“放心吧。他們與延水結下大因果,未來會轉生回各家,重新降生這片土地。屆時,他們會有更好的資質,更好的環境。”

  伏向風明白,衡華這只是安撫之言。

  可想到自家父母,也不得不承認伏衡華的話有幾分是對的。以自己父母的天賦,這輩子別說觸及三災劫數,元嬰都艱難。但轉世后,他們有自己庇護,幾率就大了。

  “對了,明日五洲會盟,我就不露面了。”

  “啊?”

  “我應該會在方仙洲待幾日。等曾叔祖和祖父他們這一批人下葬時,我會再趕回來。”

  伏向風皺眉道:“祖父入葬這么大的事,你不親自操持?”

  伏衡華繼承家主之位板上釘釘,這些事都應該他來操持。

  他不來,別人反而會對他的繼承有疑問。

  伏衡華苦笑:“方仙洲那處境,我不去處理,還能待嗎?你當玄星回去能頂住?”

  恒元真人的狀況和伏瑞應等人相類,屠龍后他也活不成,倉促指定傅玄星繼承玄微派,本也是寄希望于伏衡華幫襯。

  “看情況…如果方仙洲局勢太差,我可能未來有幾十年要坐鎮方仙洲。”

  伏家家主跑去坐鎮方仙洲?

  二人頻頻皺眉。

  “家里頭的事,我打算請大哥幫襯。”

  “那不行。”伏伯勞當即否決,“你哪怕讓你三哥來,也比你大哥出面強。”

  伏向風看了一眼這位堂兄,臉有點黑。

  他感覺自己被鄙視了。

  “你大哥什么資質,什么身份?他執掌伏家后,還有你插手的機會——咳咳,但你三哥出面就不一樣了。”

  “我沒空。”伏向風沒好氣道,“過兩年,我就要閉關了。”

  你閉什么關?

  伏伯勞伸手一摸脈門,奇道:“你距離突破還早呢。這時候,你還找借口啊?趕緊留下來幫你弟弟。”

  伏向風沒理他,對伏衡華道:“我打算修煉那玩意試一試——祖父留下的道法,你們其他人都不好學,唯獨我適合。”

  伏丹維起初修行是風火合煉,但隨著年紀越來越大,已經修行越來越強,逐漸轉變為純化風道,繼承扶風仙宮道統。

  而伏家這一輩人里,唯有伏向風走純粹的天風道。

  伏伯勞臉色變了:“散功?”

  伏向風搖頭。

  “不是。天齊告訴我,他們幾個在屠龍后,對四風陣有所精進,打算用四風陣幫我構建‘鳳巢’。”

  鳳巢?

  伏伯勞面色不對:“你也要學會變成鳳凰?”

  衡華面色一動,暗暗思忖:羽化?這倒是一個快速趕超,轉過頭來修煉天書的法子。但細節之處…

  “不學你,不打算真正突變為鳳凰。但你的例子,給我很大借鑒。我依舊會選擇人身——我爹娘,還指望我傳宗接代呢。羽化,只是用來轉化法力,扭轉先天道種的手段。”

  衡華默默推算,覺得這件事可行。

  在四只鳳凰的加持祝咒下,伏向風利用“偽鳳巢”完成法力純化,多出一重鳳凰變身。雖然法力在純化過程中縮水,但也因此可以打磨,甚至磨滅金丹。相當于重活一世轉頭再來。

  更美妙的是,無須前置煉氣、筑基的步驟。鳳凰變化一成,生來便有媲美金丹的靈力。

  伏向風所要做的,是按照伏家的《扶風天書》純化法力,將鳳凰真力重新煉成金丹。而這顆金丹,便是他的先天道種了。

  衡華謹慎道:“有可能性,但細節之處需仔細斟酌。我需要半年時間推敲,等我弄好了,三哥再去試。”

  伏伯勞也道:“化鳳難受得很,哪那么容易成功?你先別弄,讓你弟推演推演。還有,我這邊有些研究心得,回頭給你看看。”

  伏向風與天齊親近,伏伯勞也一直在養鳳凰方萬錦。

  對鳳凰一道,他也有話語權。

  三兄弟交流后,伏伯勞繼續進入守孝,伏衡華哥倆返還蟠龍大殿為祖父守孝。

  是夜,伏衡華跟伏蓬明替換后,來到隔壁偏殿歇息。

  伏流徽端著茶杯過來:“六哥哥…”

  接過茶水剛喝一口,他察覺伏流徽神情不對,連忙讓妹妹坐在一邊。

  “你有心事?”

  “這次屠龍,我感覺自己法力還是太弱了,我打算轉修天書。”

  “咳咳…咳咳…天書?哪來的天書?”

  扶風天書,是伏家根據扶風古本,再由伏丹維、伏瑞應發起,拉著伏家一大群演法師推敲計算,還經過伏衡華推演后的試驗版。

  這玩意只適合風道,對伏流徽毫無用處。

  “木前輩說,他的天劍訣已經成了。”

  屠龍之戰,木善生破劍成道,升華為真正的“劍仙”。他的天劍訣已有天書之格,達到昔年一世天書的水準。

  “天劍是天劍,雷劍是雷劍。而你的神劍雷劍法又與他們不同。哪怕你兼修天劍法、雷霄劍道,再加上你自己的神霄法門——哦,再添上奇雷的麒麟特性,你也弄不出先天道種。”

  先天道種,鑒別天書與地典的最大區別。

  強如傅玄星,戰力標著天壽、真靈飛漲,但他也只是仙訣修士。超級仙訣可能好聽點,但終究沒有“先天兩儀道種”。

  恒元真人打算傳功,可先天道種又豈是隨意讓渡的?

  沒有羽化登仙的契機,東墨陽也無法把自己的道種轉渡給恒元。

  而伏流徽如今打算的,是想要從仙訣地典登臨天書,這是伏衡華都無法辦到的。

  “苗龍雷洲。”

  伏流徽剛一提,衡華臉色劇變。

  “不行,不許去!”

  “那里有我的機緣。”

  “機緣?怕是他人的手段吧?”

  苗龍雷洲,伏衡華第一時間想到燭陰天魔主。

  “但母親認為,我應該去。”

  衡華一怔,隨后皺起眉頭。

  伏流徽所謂的母親,自然是他娘賀云卿。

  當年將伏流徽從荒野救回來,便是記在弘文閣名下。兒時,她也隨伏衡華喊爹娘。

  “你見過母親了?”

  “夢里見到的。”

  衡華皺緊眉頭。

  “母親說,她本想來見過,但卻有一個更需要她出面的人。所以,只能施加一個術法,在我入夢之后來見我最后一面。”

  衡華沉默。

  行吧,有功夫給妹妹施咒,有功夫去見東方,有念頭幫嘯魚、恒壽,卻沒心思見自己親兒子。

  忍住心中膈應,伏衡華笑問:“那母親說了什么?”

  “她沒說什么,只說未來的路應該自己走,堅定自己的想法。而當我提及苗龍雷洲可能存在我的機緣時,她沒有反對,而是大力支持。她說,人這一生最重要的,就是不后悔。昔年放棄太陰府傳承,她不后悔。選擇和爹爹一起赴死,她也不后悔。”

  伏流徽想起來,又補充道:“她還說,選擇生下六哥哥,她也不后悔。”

  “不生下我?怎么,她還打算打胎呢?”

  衡華有些不悅,但轉念一想。

  母親生下自己,可能要跟天上的某賤婢掰手腕。的確是一個艱難的選擇,是在諸多麻煩中才將自己生下。

  想到這,衡華臉色稍微好了幾分。

  “你說,母親也支持你?確定不是天魔阻攔,亦或者被人假扮?”

  “自然。”

  “可以去試一試,但必須在圣庭保護下。你該知道,那邊是什么局勢。我會設法給你討一個賬號,你分神過去。本尊不要去那邊。”

  苗龍雷洲有伏流徽機緣?

  伏衡華信。

  天魔主都親臨去看戲了,說明那地方的確有東西。

  而那尊隕落的魔神,正巧是雷霆之屬,興許這便是妹妹的機緣呢。

  “切記,萬事以自身安全為第一。”

  伏流徽謝過,沒待多久便也出去守靈。

  衡華坐在屋內思忖,慢悠悠喝茶。

  不一會兒,伏宣和進來了。

  “南洲那邊布置妥當了?”

  “嗯,弄好了。”

  伏家這次大喪,諸多長者一起入葬。南洲那邊的族人們趕不回來,但也可以遠程直播觀禮,并在遠方服喪。

  “北洲那邊我也鼓搗了一下,但沒幾個咱們的人,就不用大弄了。”

  伏宣和坐在一邊。

  “咦?椅子還熱呢,剛才有人?”

  “流徽在。小姑娘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衡華簡單說了伏流徽的機緣,伏宣和摸著下巴。

  “轉修天書?他們也都這想法?”

  “也?”

  伏衡華敏感地扭頭,上下打量伏宣和。

  見伏宣和默默點頭,他直接罵道:“三哥好歹有一群鳳凰,流徽能湊上一個屬性合適的神洲。你有什么?你要說什么散功,或者讓我在散功之外尋找別的路徑,我可辦不到!真要修煉天書,你當年何必因那件事中斷?”

  半途放棄,還打算重新撿起來?

  以為修行是玩過家家呢?

  伏宣和一怔,然后若有所思道:“感情他倆都有思路了?放心,我不勞煩你,只是讓你幫忙驗證一下想法。”

  他笑瞇瞇擺了擺手:“是啊,我沒鳳凰,也沒一個神洲的機緣,可我有老婆啊。”

  從懷里抽出一條手帕。

  “羨慕嗎?你嫂子親手繡的。”

  衡華嘴角抽搐,忽然道:“明天開始,你兒子功課加倍。”

  “沒事,你隨便折騰,又不是我夫妻寫——早說了,這孩子送你玩了。”

  對大哥的厚顏,衡華暗暗嘆服,索性直接問。

  “大哥的法子是什么?需要我幫忙測算?”

  先天道種無法取巧,只能散功來。

  這是五百年前,整個東萊修真界的公認。

  伏衡華當年都要把長春仙法散去,從零開始修行。

  后來出了一個滄瀾子,才讓大家發現,原來可以用取巧的方式謀求先天道種啊。

  而當東墨陽把自己的道種轉給恒元真人,雖然靠著成仙羽化的特性進行破而后立,但也讓更多人得到啟發。

  伏向風的“羽化得種”,便有東墨陽這邊來的靈感。

  “羽化,破而后立,的確可以把外在的道種煉入體內,并轉化為自己的。老三的想法不錯。”

  “老八——流徽那丫頭的想法便莽撞了些。若是有道侶,就更穩妥了。”

  道侶?

  衡華靈機一動:“大哥的法子,莫不是雙修?天級雙修法?”

  “你都編撰不出來的玩意,你認為我能?”

  伏衡華沉吟道:“我如果全力編撰雙修功法,勉勉強強能有地典水準。”

  天級雙修法過于逆天,尤其是兩個天書傳人配套天級雙修法,足以讓修行進度再度翻一翻,徹底超越所有人。

  伏衡華與諸多自身研究探討,也才鼓搗一個地典雙修法的雛形。

  “地典啊?我們夫婦研究的,也差不多這水平。不過也夠用了——衡華,‘天地為一陣’是三叔的理念。三叔的理念中,人體內需要大道金丹嗎?”

  衡華先是不解,隨后煥然大悟。

  “外置?你打算煉制一道外置符箓?可先天道種層次的外置符箓,大哥能畫出來?”

  “不能。所以,我打算更加迂回,才需要用雙修法門。”

  他抽出一張畫稿,上面是兩道符箓。

  一陽,一陰。

  衡華頓時明白。

  伏宣和的構想,是制作一對陰陽符箓,或者說陰陽令。

  自己和公冶明嬋將一道“天箓”拆開,各自持有一半。而當合起來后,便是一道完整的先天道種,可以幫助伏宣和掌握天地符箓大道,發揮等同天書修士的力量。

  “聽上去不錯,大哥具體需要我做什么?”

  “我倆雖然畫了不少圖稿,但仍缺少一點靈感,所以就來找你了。借你的萬神圖卷一觀。”

  衡華默默掏出,伏宣和打開后,一直盯著玉皇身邊的陰陽二神。

  很快,他重新修改圖稿。

  原本陰陽箓紋樣式的陰陽符令,變更為一對尾巴緊緊纏繞在一起的人身蛇尾神祇。

  而這道符令拆開后,又分別是陽神箓和陰神符。

  “有點眉目了,就是這個。”

  伏宣和松了口氣。

  “我二人以各自用半道神符制作外置金丹,合在一起便是先天道種。如此一來,修行進度便趕上了。”

  而等伏宣和成仙,便可放棄此類輔佐手段,借助“羽化”契機真正恢復《天符經》修行。

明天更新不一定,要從醫院回來再說  補錄:

  太和兩儀神符,扶風氏傳承至寶。一曰“黃天陽神寶箓”,一曰“后土陰神玄符”。

  開朝后,帝后得圣人授箓持符,作天婚以調和陰陽。

  兩儀神符合璧,有驚世之能。相傳文帝時,有大魔禍亂東萊。彼時諸仙難平,帝后合符出擊,以皇天后土之力鎮壓四方,誅殺魔神。

  (補:順帝后,陰符已失傳)

  ——《東萊萬寶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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