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你沒事吧?”
看到蘇烈剝離袁數身上的古老意志,天陽立刻趕了過來,他可沒忘記,當初把分裂者波旬從女司祭身上剝離出來的時候,那東西立刻轉移目標,寄生到自己身上來。
所以他猜想,沙門剝離出來之后,也會本能地另擇目標,轉移到自己老爹身上。
果然被他猜中了。
一脫離袁數,回歸皮囊無望,沙門立刻想寄生在蘇烈身上。盡管這樣的寄生不比皮囊主動邀請,能夠完美地融合,但至少有機會占據蘇烈的身體。
可惜,沒等它得逞,就被天陽釘在了地上。
蘇烈搖搖頭,就在這時,被荒火釘在地面的那團血肉,驟然探出數以百計的肉芽,那些東西飛快地刺向天陽,想要鉆進他的體內,完成寄生。
“小心!”蘇烈抬起巨闕,便要斬斷這些肉芽,卻見天陽的身體中鉆出一條條黑色的光帶。
那些光帶似乎對應了肉芽的數量,肉芽有多少,光帶主不有多少。
接著一根根光帶和肉芽精準對接,光帶纏住肉芽,猛烈提拉撕扯,像是要把什么東西從肉芽里扯出來般。
很快,蘇烈就看到,其中一條光帶從肉芽中,扯出了一片暗紅中夾雜著黑鐵的氣息,那團氣息如同云霧,被光帶扯出來后,就融入了黑色光帶里,點亮了一片細密繁復的紋路。
當那團如同云霧般的氣息被扯出來后,之前的肉芽便褪去了顏色,化成石灰,化為塵屑,無聲散落。
蘇烈驚訝地看著這一切,看著那根根肉芽被道道光帶剝離出紅黑色的云霧,那些云霧一旦被光帶吸收,肉芽就會變成石粉,失去一切生機。
似乎知道那些黑色光帶的厲害,沙門意志所藏身的那團血肉已經不再生成肉芽,相反,它正在努力地縮回其它肉芽,嘗試減少損失,試圖擺脫光帶。
但從天陽身體探出的光帶,如同某種事物的觸須般,已經不再滿足剝離那些肉芽,它們擰成數股較大的光帶,探進了地面那團血肉里,和其中沙門的意志進行拉扯,想要將戰爭祭祀的本質給盡數扯出,進行吸收。
看起來這個過程將會持續一段時間,蘇烈便看向不遠處的袁數。
袁數已經躺在地上,他仍然維持著人馬的形態,似乎無法恢復原來的樣子。但他眼下這個身體正在崩潰,血肉以極快的速度壞死,腐爛,脫落。
袁數頭頂那個得自黑王子的王冠遍布裂痕,跟著發出一聲輕響,迸碎成無數粉末,中間那顆寶石一分為二,又碎成大大小小的顆粒,掉了下來。
袁數的胸膛仍在頑強起伏著,但看上去隨時都會停止,他干笑了兩聲,說:“蘇烈,殺了我。”
“如果你還想復仇的話,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蘇烈看著地上那個仿佛一下子蒼老的男人,輕笑了聲,搖搖頭道:“我是想過,在過去的十七年里,我想像過無數次把劍埋進你身體的畫面。”
“可現在,很奇怪,我并不想這么做。”
“因為現在的你,已經自食惡果,我殺不殺你,意義已經不大了。”
嘴角微微向上翹了起來:“你還是沒有變,或許正因如此,你在逆界里流浪了十七年,卻沒有被黑暗吞噬。”
“不像我....”
“蘇烈,如果見到飛梅,見到我那個女兒。”
“替我跟她說聲‘對不起’。”
吐出最后一個字,袁數的胸膛不再起伏,他的身體迅速腐爛,最終,地面上只殘留著一具怪物的骨骸。
看著袁數的尸骨,蘇烈眼神凝重,并沒有相像中復仇后的快感,只有一種虛無和空洞感。
他腦海里晃過天陽的身影,眼神中那種沉重感頓時清減了數分,眼眸也明亮了不少。
蘇烈轉過身,見天陽身上探出的黑色光帶,已經從地上那團血肉中扯出一團隱約勾勒出人馬形體的云霧。
那團云霧不斷被光帶撕碎,吸收,漸漸變得殘缺,漸漸地縮小。片刻之后,便被那些黑色光帶完全吞噬。
吞噬了那團云霧之后,幾條光帶竟然調轉,探向了蘇烈。
蘇烈眼神一凜,但這時,天陽卻伸手捉住了那幾條光帶。
“回去!”天陽大喝一聲。
那幾條光帶這才不情不愿地往回縮,連同其它光帶一塊縮進了天陽的身體中。
蘇烈看著他道:“你沒事吧?”
天陽搖搖頭,打了個響指,銀光浮現,勾勒出一扇虛幻的神秘拱門。對開的大門吱吱呀呀地打開,天陽看向父親:“我們先離開這再說吧。”
蘇烈沒有意見,再看袁數的尸骸一眼,他鉆進了夾縫之門中。
荒谷鎮。
小鎮里的火焰已經逐漸熄滅了,只有零星幾處仍在頑強燃燒,銀色的光芒在空氣中游走,古老的大門自空氣中浮現,神秘的門扉開啟,天陽和蘇烈走了出來。
“老爹,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天陽皺眉問道。
蘇烈笑笑道:“我的‘烣國’消耗巨大,我打算在這里補充下黑暗粒子,再制造幾個單位的‘混沌’出來,這樣在門外也可以開啟,如果有需要的話。”
“雖說逆界不比墳墓,不過,這里補充黑暗粒子的速度,始終要比門外更快一些。在門外就只能讓它們自行再生,恢復得太慢了。”
“你放心,幾天后我就回去。”
天陽這才點點頭:“我在堡壘等你。”
他轉身走進了夾縫之門中,揮手道別,接著才關閉大門。
天陽沒有立刻回去前進基地,他還需要消化蘇烈剛才所釋放的信息 “戰爭祭祀沙門,和分裂者波旬,都只是他們主人其中一根指頭........”
“他們的主人是舊日之柱,吞噬神明,建造墳墓者。換言之,那既是‘墳墓’的主人?”
“舊日之柱合共有三,墳墓的主人只是三大柱之一,那剩下的兩個又是誰,不在墳墓中,又會在哪里?”
“克拉夫門不是饋贈,真正的恐怖就要降臨。這些話是故弄玄虛,還是一種預言?”
天陽嘴唇輕抿,只覺心情并末因為袁數和古老意志的消亡而輕松,反而有 種說不出的沉重。
他再打一個響指,開啟夾縫之門,回到前進基地附近。
走出夾縫之門,天陽放眼望去,發現黑民大軍已經撤退了,如此一來,他更加肯定,黑民的異常和袁數,和他體內的古老意志有關。
現在他們消失了,黑民便群龍無首,又恢復到以前一盤散沙似的狀態。
但這也給天陽提了個醒,提醒他一旦逆界出現黑王,將是如何可怕的一件事。
屆時,黑暗子民再非一盤散沙,而是一支戰無不勝的大軍。
天陽進入基地,得到消息,小鳥已經先回堡壘了,這應該是云海擔心這一戰太過兇險,擔心自己無法護后輩周全,所以讓他們先走。
而且除了小鳥外,云峰,白無極這樣的后起之秀也給長輩打發了回去,但家族的長輩都留在基地,甘愿為年輕一代犧牲。
其實說起來,這倒并非是云家或白家的傳統,而是所有堡壘的共識。
如果遇到重大災難,除了極個別自私自利的人之外,大多數人會選擇把生存的機會留給年輕人。
畢竟,年輕的生命有無限的可能,他們代表的是人類這個群體的未來。
見過云海之后,天陽也告辭離去。現在袁數死了,沙門的本質被自己體內的東西吞噬,暫時逆界不會有危險。
天陽也就沒必要繼續留在這,他穿過了克拉夫門,眼前一亮,已經回到了堡壘的中轉平臺上。
逆界。
在蘇烈和沙門戰斗的荒野上,雖說戰斗已經結束了,但這里殘留的氣息,依舊讓黑民不敢接近。越是高階層的黑民,越是能夠感受到戰斗雙方的力量層次,它們本能地畏懼,遠遠地離開這邊地區。
反而是徘徊者這種最低層的,無知無覺的黑民,在沒有受到實際威脅的情況下,愚癡地盲目徘徊,逐漸接近。
幾只身形扭曲,肢體變形的徘徊者拖動著步伐,來到了戰場的中心。它們搖搖晃晃,胸口意志囚籠散發出來的灰色光華,像是螢火般在黑暗里飄蕩著。
當它們接近一具如同人馬般的生物骨架附近時,徘徊者突然停了下來,接著它們的血肉被奇異的力量所引導,所剝離,化成純粹的血肉,朝著那具骨架流淌而去。
那具骨架也震動起來,上半身飛向半空,下半身則有一些骨骼脫離了原先的骨架,在空氣中組合出兩條大腿,再接合到半空的骨架上。
這樣一來,一具完整的人體骸骨便形成了。接著由數只徘徊者所的血肉卷上了骨架,鋪在那上面,逐漸形成了紅白相間的肌肉,生成了各種器官、神經、血管。
骨肉不斷接駁,過了一陣之后,它落到了地上。這是個沒有皮膚的人,它肌肉雖然飽滿,體格雖然健壯,但身上沒有一片皮膚,就像一具被剝了皮的尸體。
此刻,這個人的臉上,眼珠緩緩向上翻起,從眼眶下則逐漸翻出了一雙漆黑的眼瞳。
它抬起手,看了看自己身體的狀態,跟著突然一層新生的皮膚,從頭到腳,迅速生成。
頓時,它就成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