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途很順利。
在第二個白天的正午,天陽一行就回到了原來的宮殿。
在稍做休整之后,蘇烈就把鑰匙拿了出來。
這把鑰匙在來的路上,已經灌注了足夠的黑暗粒子,它已經可以使用了。
看了兒子一眼,重新戴上面具的蘇烈,在眼中展現笑意:“回家?”
“回家!”天陽用力,且肯定地回應。
蘇烈拿起鑰匙,往宮殿大門的虛空點去。當鑰匙接近大門附近時,空間微見扭曲,仿佛一張幕布,向前方凸起。
蘇烈只當鑰匙插進了‘鎖孔’里,用力一旋,幕布扭動、撕裂、展開了一條通道。
這條通道的四周是旋轉的模糊光影,遠處則有一個出口。
天陽握住了鑰匙,看著蘇烈:“你先進去。”
“臭小子,懷疑起我來了是吧。我說過會回去,就一定會回去,你有什么好擔心的。”
蘇烈罵罵咧咧地松開了手,倒是沒有猶豫,一抬腳,就踩進了通道里。
他又回頭,看向天陽:“不把那兩塊石板帶上嗎?”
天陽搖著頭:“我可不想成天到晚,都要擔心被人追殺。”
蘇烈哈哈笑了聲:“怕什么,來一個宰一個,來一對殺一對。”
雖然這么說,但他也沒有堅持,反正黃昏石板每人能夠解讀的信息不同,每人能夠解讀的信息數量有限,拿出去也沒什么用,徒增煩惱而已。
緊接著,雪焱和星洛也走了進去,天陽又看向藍龍:“上校,你們進去吧,我殿后。”
藍龍幾人點點頭,便指揮著人馬進入通道,當最后一名士兵進去之后,天陽回頭,朝這座深淵世界看了眼。
“希望不用再回來。”
說完,他抽出了鑰匙,趁著通道未曾消失,進入其中。
等天陽他們走遠之后,通道迅速合攏,空間恢復正常。
天陽走了之后,那座無間樹獄開始腐敗、分解,嘩啦啦散成了一堆朽木。
在灰白的朽木中,一具尸體滾了出來。
虎騶。
他已經被抽干,變成了一具干尸。
有風吹過,干尸的表面,飄蕩起了一片片灰白的塵埃,消失在遠方。
嘶啦嘶啦.......
一只沉重的軍靴,踩在一層黑色的枯葉上,將葉子盡數踩碎。有風吹來,便揚起了一團黑色的塵粉,讓魏城洲皺了下眉頭。
自從那天遇到雪焱,一路追殺,最后讓天陽父子壞了好事后,魏城洲憑借一件能夠傳送到遠方的物品,及時脫離了險境。
在之之后,他的旅途十分不順利,不是撞上大量黑民,就是被哪只領主發現,逼得他只能往山區深處逃竄,現在都不知道自己位于何方了。
此刻,他正行走在一片昏暗衰敗的森林里,這里怪樹高聳,張牙舞爪的枝葉互相層疊,遮擋住了天光。
偶爾抬頭,從樹葉的縫隙里才能夠看到破碎的光芒,然而這些光芒無法驅趕森林的昏暗,反而讓森林顯得更加陰森。
那些黑色的樹木,有些不時會沁出鮮紅如血的汁液,有些則掛著不知道什么東西留下的粘絲。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從進入森林以來,魏城洲還沒有遭遇到黑民。
他是昨天逃進這座森林,并在森林入口的一座宮殿里,渡過了一個‘黑夜’。
今天早上,他發現森林邊緣已經被黑民包圍堵死,無奈之下,他只能選擇深入。
森林的光線越來越暗了,并且,魏城洲不時聽到了一陣風聲。
風聲凄厲,聽得人毛骨悚然,但還不至于嚇倒魏城洲。鐵壁上校臉色陰郁,加快腳步。
又是一陣風聲在樹林中響起,當這種可怕的聲音,在安靜得仿佛連空氣也凝固的衰敗森林里響起聲,簡直就像樹林中藏著看不見的人,正在悲痛哭泣。
而直到這時,魏城洲完全沒有感覺到空氣的流動,也不知道那些風,到底是從哪里吹來,又吹向何地。
突然,魏城洲感覺到脖子后方一陣陰寒,他本能地豎起汗毛,背部肌肉繃緊,差點就要縮脖子,轉過身,揮拳攻擊。
但魏城洲沒有這么做,豐富的戰斗經驗告訴他,如果背后有人襲擊,當他轉過身的時候,就已經受傷,甚至送命了。
所以他沒有回頭,沒有轉身,而是直接爆發星蘊,震蕩四周。
在光芒亮起的瞬間,魏城洲的耳畔響起層層疊疊的虛幻尖叫,他看到在星蘊的光華中,四周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像水汽般蒸發。
它們那因為拉伸而變形的臉孔上,均有著黑乎乎的眼眶和嘴巴。
這些影子相繼出現,又飛快消融,它們消失了之后,魏城洲發現視野似乎明朗了不少,森林中那種壓抑的昏暗,也略微減輕了一些。
接下來的路程,魏城洲不敢大意,他把星蘊轉化成了斗氣,覆蓋住全身以保護自己。
只是沒有像上次對付雪焱那樣,讓斗氣凝出如同實質,并且有具體輪廓的盔甲來。
僅是應付突然事件的話,斗氣覆體就已經夠用了。
接下來的路程還算順利,再沒有奇怪的風聲響起,沒有扭曲模糊的身影接近。反而越著一路深入,森林里的樹木逐漸變得稀拉起來。
透過樹梢,魏城洲已經能夠看到一些山峰的剪影,看到橘紅的天色。
他有一種即將走出森林的感覺,這讓他不由加快了腳步。
果然,沒過多久,魏城洲看到了大地,他飛奔而去,迅速將森林拋在了腦后。
他停了下來,略作休息,才觀察起四周。
這里是片荒蕪的平原,大致平坦的地面上,偶爾會看到一兩樹黑色扭曲的樹木。
地面竟然是黑石的,這和其它地方有顯著的不同,放眼看去,在地平線的盡頭處,魏城洲看到了一座山。
這是座十分古怪的山,它太過高聳,兩邊沒有連綿延伸的山脈。它的山峰過于尖銳,仿佛一把尖刀,刺向蒼穹。
魏城洲不由心里咯噔一聲。
這里太空曠,太荒蕪了。
這可不是一件好事。
魏城洲看不到任何建筑的影子,這意味著,如果不能在‘黑夜’到來前,找到一座建筑的話,那他只能暴露在黑夜里。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應該往哪走的時候,他突然感到一陣心悸,隨后,他看到遠處揚起了塵煙。
塵煙中,有一條影子若隱若現。
魏城洲回過頭,心想難道要往回走,再往那片塵煙看去,霍然發現,那團塵煙在轉眼間,便已經拉近了許多。
這個距離,讓魏城洲看到,那塵煙里的是什么東西。
巨蛇!
它遍生圓鱗,腦袋扁平,蛇瞳明亮,宛若兩個銀盤。
巨蛇游過平原,那些扭曲的黑樹被它一壓就倒。它游動的速度太快了,就在幾個呼吸的時間里,魏城洲就看到它身上的一些細節。
他看到那些所謂的鱗片,原來是一張張人臉!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臉孔的表情不一,喜怒哀樂,無不相同。
大概巨蛇發現了魏城洲,它張開嘴巴,露出尖牙,吐出蛇信。
那條蛇信,竟然是由糾纏在一起的手臂組成的。
一瞬間。
魏城洲心膽俱寒。
而這時,巨蛇從嘴里噴出了一團灰藍色的氣霧。那團氣霧如同炮彈一般,橫過了曠野,砸向魏城洲。
魏城洲不敢接觸,不敢引爆,掉頭就跑。
灰藍氣霧落在了他身后的地面。
它一下子炸開。
灰藍氣霧擴散的速度遠超魏城洲,鐵壁上校一下子就給追上,當他被灰藍氣霧漫過時,魏城洲只覺自己身體上下的每一塊皮膚,每一條肌肉都有了自己的意識般。
它們蠕動著,凸起一個個,似乎想從魏城洲身上鉆出來。
這是什么能力!
魏城洲爆發星蘊,充滿希望的銀色光輝包裹住他,轉換成燦爛炫目的斗氣,凝成一套光芒閃爍的全身甲。
同時,上校的手中,有斗氣凝聚,化成一把光的戰戟。
他揮起戰戟,帶起一片時而消失,時而出現的光芒。
光芒沖出了霧氣,將灰藍霧氣自兩邊排開,魏城洲身體的異變才停了下來。
他趁機沖出了霧氣,驀然頭頂一暗。抬起頭,那巨蛇不知何時來到他的身邊,正張開深淵巨口,朝自己一口咬下!
魏城洲連忙橫舉戰戟,這時蛇嘴合攏,這根由斗氣凝聚的戰戟竟然一點一點被壓彎。
魏城洲魂飛魄散,咬一咬牙,用掉那件傳送物最后的次數,身影瞬間消失在蛇吻之中。
一陣恍惚。
等到回過神來后,魏城洲用力地甩著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然后才發現,自己似乎來到某座高山的山峰上。
這里云氣濃郁,可光線一點也不見得明亮,反而比那座衰敗的森林里,還要更昏暗幾分。
云氣如霧,讓魏城洲難辯西東,他不敢貿然行動,站在原地,思緒離去的辦法。
就在這時。
他心臟重重一跳。
本能地轉過身,看到云氣之中,有一片黑影在擴大。
猛地。
一只手從云氣里探了出來。
這只手是如此巨大,大得魏城洲的視野都無法容納。即使如此,魏城洲還是發現,這只手,缺少了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