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號基地車。
用過早餐之后,天陽充當了一回‘助手’,捧著一塊電子板,跟著薰進入了這輛基地車。
基地車的構造,與其它同類型車輛并無區別,它體形巨大,分成數個車廂,如同一座行走的基地。
不過,車上的人則有較大分別,這輛基地車上的人員以風暴系統為主,另外還有一小部分人員穿著鐵壁制服。
鐵壁系統的人參與了遠征不是一件新聞,出發之前天陽就已經知道了。長久以來,堡壘對這鐵壁、風暴、夜行者三個系統的管理,向來是以平衡為主。
像遠征逆界這樣的大行動,更不可能由得一家獨大。盡管是以風暴軍為主,還是抽調了夜行者充當先鋒,任命鐵壁負責另外的任務。
腳步不停地跟隨薰來到了一間心理咨詢室,咨詢室里一個坐班護士看到薰,看到她身上的醫師袍,連忙起身歡迎。
“薰醫師,你能來真是太好了。李唯醫師這兩天腸胃不適,無法正常工作,他的情況可能還要一周才能調整過來。”
“要是沒有醫師接替他的工作,我們這邊可能會出現問題。”
護士拿出了一個電子板,打開之后把屏幕展示給了薰,上面都是需要接受治療的病號名單。
看著那十幾個病號資料,天陽意識到,隨著遠征軍不斷深入逆界,在心理上出現障礙,甚至疾病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這些心理疾病如果不及時干預,疏導和治療的話。那么,很可能會醞釀出大問題來。
并且,在那些名單上,天陽看到,這些病人除了士兵外,還有軍官,甚至有一名少校。
由此可見,這方面的疾病,不挑人。
薰接過電子板,打開第一個病人的資料,并道:“你可以通知病人來問診,但需要錯過時間。”
“心理治療不同于其它疾病,它需要時間,所以每個病號之間,至少得相隔一個小時。”
“如果再加上其它時間消耗的話,一天我最多只能看四到五個病人。”
坐班護士微笑道:“薰醫師你真是太敬業了,要知道李唯醫師狀態最好的時候,一天也只是看三到四個病人。”
“這樣吧,我就以每天四個病人的工作量,來安排他們的就診時間,你看可以嗎?”
薰點頭,然后道:“以職務的高低來安排就診順序吧。”
這倒不是薰對病人區別對待,而是出于實際需要做出的安排。畢竟職務越高的人,一個命令或決定,其影響就越大。
因此,她要優先保障這部分人的心理狀態不出問題,不會影響到遠征的進行。
坐班護士在這方面顯然很有經驗,聞言并不驚訝地道:“我知道,我立刻去安排。”
薰就走進治療室里,拿起電子板看起病人的資料來,天陽沒有打擾她,也沒有急著去探查基地車的情況。
反正他們要在這輛基地車上呆一天,他有的是時間和機會,畢竟薰不可能一整天都泡在治療室里,而作為隨手,在醫師工作的時候隨意走動,根本不符合邏輯。
這時坐班護士走進來:“薰醫師,第一個病人已經通知了,他會在十分鐘后到達。”
“第一個病人是趙定康少校,他的資料電子板上有。”
薰輕輕點頭:“我知道,我有看到。”
護士又把門關上。
薰回過頭看向天陽,微笑說道:“能幫我泡一壺茶嗎?”
“當然。”天陽非常樂意,他這個助手可不是白當的。
治療室里非但有茶、甚至還有酒,這些其實是為病人準備的。
這些飲料可以讓病人精神放松,更好地接受治療,當然,要喝什么,還得看病人的習慣。
顯然,那位趙定康少校平時喜歡喝茶,所以薰才會有此舉。
天陽找到茶葉,搖出適當的份量,放到一個砂壺里。沖進開水,沏掉一遍,然后才再次沖進開水,放到一邊。
敲門聲響起。
薰淡然道:“請進。”
門推開,一道年輕的身影走了進來。這位少校年紀不到三十,臉龐略瘦,線條明朗。他習慣性地打量四周,視線甚至落在天陽和薰的脆弱部位上。
他很快意識到這樣不禮貌,連忙收回視線,用略微沙啞的嗓音說:“抱歉,習慣了。”
薰落落大方地含笑道:“沒關系,少校,請到這邊坐。”
她拍了拍旁邊的安樂椅。
天陽拿來泡著茶的砂壺,從里面沏出一杯色澤清澈的茶,并放到了安樂椅旁邊的圓桌上。
“先喝兩口茶吧,我還需要做些準備。”
薰其實已經準備好了,之所以這么說,是為了給病人幾分鐘的時間適應環境,從而使他們放松心神,以便接下來的治療。
趙定康看了女孩一眼,沉默地點點頭,坐到安樂椅上,捧起茶杯。先吹了口氣,再淺抿一口,然后捧著杯子,陷入深思。
薰一邊端著電子板看,一邊隨意地瞥了趙定康一眼,然后語氣自然地說:“趙少校今年還沒三十吧?”
“二十八。”
“結婚了嗎?應該有孩子了吧?”
“結婚了,兒子三歲。”
薰笑容清淺:“小孩子應該很頑皮吧,我有個弟弟,他小時候就像只猴子滿世界跑,每天傍晚我都要去找他,不然他就不知道回來吃飯。”
趙定康似乎有所觸動,臉上綻放一絲笑容:“小孩子都這樣。”
看似閑聊,不過天陽知道,薰開始治療了。
他心中感嘆,薰真是越來越像個心理醫師了。這個話題,這個切入點,肯定是針對趙定康設計的。
通過這些來逐漸打開少校的心防,以便于她介入和治療。
天陽站在旁邊,站在薰的背后,往電子板上的資料看了眼。
資料顯示,這位少校最近情緒焦慮,而且他明確表示,自己想家了。
這種‘思鄉病’基本上,算是軍人群體的常見病,特別是需要長時間在逆界執行任務,更是如此。
患上‘思鄉病’的年輕少校,就怪不得薰會從家庭入手,因為,這是他渴望跟外人交流的點。
薰用一種輕松的、不經意的語氣,沒有主題,隨意地跟趙定康聊起他的家庭,他的生活,他的工作。
她用一種跳躍式的方法,不時從一個話題跳到另一個話題上,絕不在同一個話題過久停留或深入。
偶爾開個玩笑,或者用自己舉例子,引導著趙定康逐漸釋放自己的情緒。
進門的時候,這位少校臉色仿佛一片陰郁的天空,現在雖然不見得有多開朗。可至少,逐漸有了笑容。
當話題再一次提及趙定康的孩子時,這位少校喟然長嘆:“我出發的時候,孩子發了高燒,天知道我當時有多擔心,可我有任務,我是風暴的少校。”
“我有自己的責任和義務,哪怕再有千般不舍,我也只能離開。”
“不知道,他現在怎么樣了。”
“我為此時而自責,更多的是迷惑。我做好了自己的本職工作,卻無法照顧好自己的孩子,這樣的我,還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嗎?”
這就是趙定康的心病!
隱藏在‘思鄉病’下的真正病因。
薰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向天陽打了個眼色,少年會意,給少校的杯子重新滿上了一杯茶。
看著熱氣升騰,薰才平靜地說:“少校,你覺得,我們現在堡壘怎么樣?”
趙定康捧著茶杯,先是一愣,然后道:“很好。”
“在過去的一年,我們打贏了堡壘戰爭,在逆界里又多有斬獲。我們堡壘正以一種迅猛的勢頭發展,以前輕視我們的,甚至對我們懷有敵意的堡壘。”
“如今都得對我們客客氣氣的,我們的生活有了明顯的改善,我自己就有切身的體會。而這一切,是以前所沒有的。”
薰小幅度地點著頭:“是啊,我也這么覺得。那么我想問,如果沒有軍人,特別是沒有像你這樣恪盡職守的軍人,你覺得我們堡壘還能擁有現在的成就嗎?”
趙定康絲毫沒有猶豫就回答道:“不可能,就以堡壘戰爭為例。如果不是擁有軍隊,并且擁有一支凝聚力驚人的軍隊,我們根本很難打贏這場戰爭。”
薰微笑地說:“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這樣推演,假設沒有軍人,沒有你這般盡責的軍人。我們堡壘戰爭就打不贏,而一旦失敗,那么現在成為占領區的就不是黑星堡,而是我們。”
“那個時候,將會有許多家庭破裂,你三歲的孩子在生病的時候,或許會得不到治療,甚至沒有藥物供給。”
“而類似的情況,將會在許多家庭之間上演,絕不僅是一例?”
趙定康皺起眉頭道:“這是當然的。”
薰攤手道:“那你根本不需要迷茫,因為你所付出的,比一個普通家庭的父親,要來得更多。你通過自己的工作,非但守護了自己的家庭,還有千百個家庭因為你而受益。”
“正是有了像你這樣的軍人,普通人家的家庭才不需要經歷顛沛流離。我可以肯定,你是一個非常稱職的父親,而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也必定是這樣想的。”
“他們,將以你為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