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的船要檢修多久?”,朱蒂的父親帶著最后一絲希望的問道。
經理搖了搖頭,“不清楚,檢查可能需要兩三天的時間,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投入使用。”
朱蒂父親還沒有來得及高興起來,經理又說道,“可如果檢測出問題,就沒有人知道它要停多久了。”
“其他船呢,有沒有這兩天回港的?”
經理從桌子上拿出一個本子,翻了幾頁,“四天后有船回港,裝卸大約需要兩天的時間,下周這個時間差不多能出港。”
下周,真等到下周骨灰都涼了!
朱蒂的父親忍不住罵了一句臟話,他也知道這不能怪運輸公司,碰到了暗礁這種事時有發生,只是這一次太不湊巧了。
他看著經理,經理立刻意識到了什么,退了一步,抬起雙手像是在抗拒什么,“我們不退定金…”
是的,不退定金,想要訂貨倉就必須有定金,無論訂購服務的一方是否繼續履行合約,這些錢都是不會退的。
而且也不算少,朱蒂的父親意識到這筆錢可能要自己背了,他罵罵咧咧的離開了房間。
好在還能找回一些損失,他可以聯系其他想要運輸商品的人,以廉價的方式轉讓自己訂購的倉位,這樣至少能撈回來一兩千塊錢。
他離開了這里,去了其他地方詢問,不過很可惜,當別人聽到了他來自什么公司,叫什么名字時,紛紛表示對他的要求無能為力。
他跑了一整天,沒有任何公司能幫助他,還有人提議他去其他地方轉一轉。
可問題是…他現在如果把一倉庫的貨物拉到其他地方,這個陸運的運輸費用和搬進倉庫的人工費用以及倉庫的租用,又是一筆很大的開銷,時間上也允許他這么做。
他現在陷入到了一種茫然的狀態中,昨天仿佛一切都還是正常的,只是一夜之間,一切就都變了。
他回到了最初那家船舶公司,又來到了經理的面前,他看著經理,表情有些古怪。
成年人,還是一名普通人眼中成功的成年人,沒有那么多的幼稚和天真。
他給了對方一根香煙,坐在了沙發上,低著頭,吸著悶煙。
過了一會,他才問道,“我是不是被針對了?”
他和這家傳播公司合作了好幾年,彼此的關系也很融洽,經理看著這個老朋友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開口。
聯邦的海運被掌握在幾大船王的手里,這些人可以說占據了海運的九成市場,他們各自有自己的地盤,互相也不沖突。
有時候還能互相配合,這個行業和所有行業一樣,一旦內部封閉形成壟斷集團,外面的人就很難進去了。
這些小的運輸公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像是一個中間商。
他們從船王的手里花錢租用貨船然后經營自己的生意,大多數運輸公司都是這樣做的。
他們支撐不了貨輪昂貴的生產和維護費用,比起自己買一條貨輪然后承擔巨額的成本去運營,不如租船簡單省事。
也許有人會說,租船的話很多錢肯定會被別人賺去。
是的,話是這么說的,但是自己去買一條船的錢足夠他們租五條甚至是十條船,十條船一起跑也許要不了多久就能把一條船的錢賺回來!
資本從來都不愚蠢,如果沒有利潤,沒有可觀的利潤,不需要誰去告訴他們這個行業不賺錢,他們自己主動就退了!
今天,這一片的船王告訴下面的這些承包商,一周之內禁止拉某某公司的貨,否則他們就結束合作關系。
在這個國際貿易頻繁的大時代下,結束合作關系不如要了這些運輸公司的命!
只是一通電話,就徹底的斷絕了朱蒂父親的想法。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許…你們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總之這一周時間你們的東西別想出海!”
朱蒂的父親帶著一些令自己不安的猜測回到了公司,他把這些事情和董事會匯報了一下,董事會很意外的沒有插手,而是讓他盡快履行合同。
如果公司因為他的重大損失導致虧損,那么公司將追究他個人的責任,公司的反應很冷淡。
大家都不是傻子,以前生意做得好好的,突然因為一個高級合伙人的女兒去針對了林奇,船王開口禁運,這不是已經很明顯的事情了嗎?
朱蒂的父親也意識到,事情就像是他猜測的那樣,除了絕望,還是只有絕望!
當他意識到林奇在動手時,他已經完全的失去了希望,可能對林奇來說只是一個電話,一個表態,就如此簡單輕易的毀掉了他的生活。
他還沒辦法去憤怒的指責林奇,是他的女兒先做錯的,這只是林奇的反擊。
晚上,有些憔悴的男主人開著車回到了家中,他坐在車里,不愿意下去。
似乎坐在這狹小的空間里能讓他感覺到一份意料之外的安全,他抱著方向盤,想哭。
在車里坐了半個多小時,抽了好幾根煙,才從車里出來。
他回到書房里后立刻打開了保險柜,看見了那份合同。
他是高級合伙人,從某方面來說他就是工廠的合作伙伴,雙方已經不再是一體的。
這份合同,就在他的手里。
他還記得當他通過自己的關系拿下這份訂單時的興奮,這份協議的一方是國外的某家公司,而另外一方…是自己。
他快速的翻到了最后一頁,十五萬的違約金,并且每日百分之三的復利直到完成交易為止。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這批貨拖到下周裝船,然后再送過去,至少要逾期五天到六天的時間。
就按五天計算…他在紙上寫寫畫畫了一會,十七萬多。
該死…!
他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就像是死了一樣。
晚上晚餐時,他為了不讓家人擔心,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假裝自己很精神的樣子。
只是他坐在了餐廳里時,才發現妻子也是一臉愁容。
“怎么了?”,他問。
女主人張了張嘴,剛準備說什么,朱蒂從房間里出來,她又閉上了嘴。
朱蒂本以為父母會繼續說教自己,她都做好了立刻離開的準備,但令人沒有想到的是,她的父母沒有繼續說教她。
但這一頓晚餐的氣氛非常的壓抑,男女主人都在低著頭,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空氣都快要凝固了。
朱蒂有些受不了這樣的氣氛,她用完餐后干坐了一會,她以為父母會和她說點什么,但沒有人說話,她起身離開,也沒有人喊住她。
這樣的氣氛讓她非常的不安,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心跳得厲害。
晚餐后夫妻兩人沒有看電視,而是直接回到了房間里,兩人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久久沒有人說話。
大概有那么十分鐘左右,男主人說道,“你先說吧,今天發生了什么糟糕的事情?”
女主人也意識到了什么,她嘆了一口氣,“我最近在主持一個項目,你知道的。”
男主人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的妻子在一家金融公司工作,也是合伙人,屬于中上層人士。
“今天銀行拒絕給我們批款,并且聲稱對我們的評估有誤,除了要追究評估公司的責任外,還要把已經發出來的貸款收回去。”
“項目書是我自己寫的,具體的內容也都是我拍板的,現在董事會認為我弄砸了這筆大生意,他們正在走程序。”
女主人又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最多到周末,我大概就要被解雇了,如果他們不愿意自己承擔損失,有可能也會追究我的責任。”
很喪氣,做金融行業的人都很清楚,一個金融項目賠錢不可怕,沒有誰能確保每一個項目都是賺錢的。
可怕的是因為個人原因直接毀掉了這個項目,有人現在懷疑她和評估公司有幕后交易,加上銀行的出手,她等于在這個圈子里上了紅名單。
一般的公司已經不會再用她了,她必須面臨著轉行的選擇,前途盡毀。
其實到這個時候,她都沒有覺得太絕望,畢竟自己的丈夫還有一份非常好的工作,她如果能應付掉接下來的調查,那么她還有機會重新進入這個行業里。
但在餐桌邊,她看見自己的丈夫時,就意識到一切都完蛋了。
“該你了…”,她偏頭看向自己的丈夫,后者把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一遍,并且告訴了妻子自己的猜測。
“這件事絕對和林奇有關系,也只有他才有這么大的能量讓我們同時受困。”
妻子點了點頭,又問道,“如果你把錢賠付了,我們現在還有多少錢能應急?”
丈夫轉身坐起來,從書房里拿來了一些文件,計算完他們所有的財富之后,他有些頹廢,“如果他們不追究我們的責任,最后大概還剩下不到五萬塊。”
“我們現在每個月的賬單就有三千多塊,加上日常的開銷,我們最多只能支撐半年。”
妻子沉默了一會,“可以先把我的車賣了,它多少值一點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