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食人花
大概中午的時候，下起了大雨。
今天是周六，錢湗打算去田侃家，還點東西。
“你明天來啊？別呀，我今天晚上約了漂亮妹子，你明天晚點到吧，我超持久的。”看看昨天發來的信息，錢湗額頭拉下黑線，信你個鬼。
冒著雨，換乘幾站地鐵，熟門熟路的來到田侃家門口。
叮咚。
里面放著音樂，很吵的樣子。
叮咚。
他估計是聽不到門鈴了。
“喲，又來了？”對面的大叔買了兩個飯盒回來。
“誒，大叔你好。”錢湗打了聲招呼。
“對了，你找機會跟他說說啊，昨天響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會跟他說的，平時他不是這樣的。”錢湗連忙道歉，不管怎么說，現在田侃也是他朋友。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那里昨天響了一晚啊！都是些我聽不懂的外國話還不帶重復的，嘖嘖。”大叔眼中透著明白人的亮光，“大叔家里管得嚴，但是也有一顆勤奮好學的心，想學學外國語。”
錢湗大汗，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大叔。
大叔回去了，留下錢湗繼續按門鈴，但一直沒人開，他也只能不顧禮貌了，要是進去看到什么不該看的可別怪我啊。說著不情愿，實際上錢湗嘿嘿直笑。
他是來還備用鑰匙器的。
“老田，你——”
門只開了一道縫隙就被攔住了，透過那點縫隙，他看到了門后那人一半的臉，是個女生，像是涂著腮紅，挺可愛的，一股不像是香水的味道從她身上傳來。
錢湗剛想道歉，只是嘴巴剛張開來，嘭的門就被關上，他意識都沒明白過來什么情況，嗒一聲，鎖死了。
心中霎時間升起不妙的念頭，但還沒等他做出什么動作，就聽到一聲玻璃碎響。
他突然抽風似的深吸口氣，渾身開始戰栗起來。
猩甜！血的味道！
嘭嘭！
強烈的撞門聲驚擾了鄰居，對面的大爺捧著外賣就出來了，含糊不清的道：“小兄弟小兄弟——”
“報警！”錢湗回頭狠厲的說了一句，差點把吃魚的大叔給噎著。
他說完也不管，看著已經撞得變形了的門，心中祈禱了一句，然后大喝一聲，提腳一踢！
門開了。
盡是血。
墻上，延伸，到廚房，到衛生間，到臥室。
跟隨進來看戲的大叔嘔的一聲，跌跌撞撞跑到了走廊，嘔吐起來。
“死人啦！”
“死人啦！快報警，快報警！”
“好慘啊！”
“快把孩子帶進屋！！快啊！”
耳畔傳來的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次元，他眼中的世界開始瘋狂旋轉，顛倒。
血痕一直畫到臥室，如同藝術家的作品，但聽聞舊時取顏料是從自然物中敲碎、絞爛，榨出汁液…
田侃躺在床上，眼珠子已經沒了，只余下黑黑的眼眶，像是看著，又像是睡著。脖子以下，都是被不知用何種方法捶打至爛的肉碎，或許夾雜了些骨頭？用布料纏綿在一起，似乎被手用力像毛巾一般擰過然后又像垃圾一樣隨手扔回。
他身下還被細心的墊了一層不吸水的布料，所有的血都順著一個桶流去，桶中還有一支染血的大毛筆。
錢湗緩緩抬頭，天花板是一個奇異的紋路，讓人心生恐懼。而在紋路旁，則是他唯一能看懂的文字。
食人花，留。
“封鎖現場，等特行組的人來。”
“明白。”
“目擊者呢？”
“剛好有同事住這，都暫時安排過去了。”
“好，別讓他們等久了，會緊張。”
錢湗恍恍惚惚的，心里想起了自己在游戲中殺怪的情況，也是有血有尸體，但似乎完全沒有一點不適應的情緒，可現在…心口很堵，很慌，很壓抑，很…憤怒。
不知不覺，每個人都被問過話然后帶離開了。而因為他是最主要的目擊者且情緒看上去并不穩定，所以留到了最后。
“別緊張，發生這種事情我們也很難過，但請相信我們的執法態度以及能力，會盡一切努力，找出真兇，還死者一個公道。”
錢湗木然的點點頭。
“那么，你叫…啊？雷組長，你來了！”
“馬隊，辛苦了辛苦了，這樣，這件事…”新來的雷組長拉著馬隊出了門，不知道說些什么。等再次開門時候，就只有這個雷組長了。
“你好，我姓雷，可以直接叫我雷警官，是特行組的人，沒聽過不要緊，我是專門負責這種事情的專業人士，你可以信任。”雷組長干脆利落的自我介紹。
錢湗似乎嗅到了一絲同類的氣息。
玩家。
對，那個女的也是。
“錢湗是吧，事情緊急，我們直接查了你的面部數據，今天，你來找死者是打算干什么呢？”
“還東西。”
“什么東西，方便給我看看嗎？”
“鑰匙器。”錢湗把鑰匙器拿出，放到桌面。
雷警官看看他的臉色，暫時先放棄追問鑰匙器為什么在他手，持有了多久之類的問題。
“有鑰匙器為什么要暴力開門呢？”
“我，用鑰匙器開了門…”錢湗腦海閃過那女的半張臉，“但有個女生擋住了門，力氣很大，關上而且鎖上了。”
雷警官瞇起了眼。
“讓側寫師來——”
“不用，我會畫畫。”
雷警官把話說完，才對錢湗說道：“你也可以畫，但我們也有我們的必要，請你見諒。”
口供只錄了簡單的一些，畢竟還是在別人家，不像話，明天他還需要去警局一趟，但今天就算了。
拒絕了雷警官送他去醫院檢查的好意，他來到了樓下，這時候雨已經停了，錢湗抬頭看著田侃的樓層，落日為它涂上了一層橙色的血。
第一次來的時候，好像也曾這么抬眼看過，還感慨過樓層的高。
…是啊，這么高的樓層，對方卻能直接跳出去，跳到對面管道，并快速下樓，不見了蹤影。
“只有職業者。”錢湗喃喃道。
他轉身離開，街道有些安靜，小區并沒有大張旗鼓的封鎖，樓下甚至看不到一個警察，似乎是要低調處理。
心中想過亂七八糟的他精神有些不集中。突然，地上閃過一些紅芒，汗毛瞬間豎起，死亡威脅下，警覺到極度危險的錢湗眼眶一睜，憑借著游戲帶來的各項增長，勉強做出一個蹬后動作，脫離了籠罩范圍。
那個圈，突起來了無數的紅色不知名刺矛，刺出，隨即消散。
吞咽一口唾沫，他心有余悸的喘過一口氣，耳邊響徹的是他激烈的心跳聲。但地面的積水倒影了身后的墻壁，竟然也泛起紅光！
“完了。”他現在根本來不及再次用上力氣。
一輛車猛的撞飛了他，卻剛好讓他躲過了紅刺。
車子卻被插住了尾部，幸好沒有發生爆炸，應該不用擔心二次傷害。
車上迅速跑下來一個人，錢湗朦朧間看到了，是雷警官。
“喂，喂，有沒事？阿七，幫我叫架重度治療無人機，要快！醒醒，醒醒，別睡著了！這是幾？喂喂…”
意識，逐漸模糊。
“失敗了么，嘛，算他走運。”少女站某處在樓頂，此時的她，風格已然變化巨大，順著風張開雙臂，“整個城市，辣么大！”
她嘿嘿笑著，像得到糖果了的小女孩：“這么多男人，能殺多久啊？”
“孫囡，吃飯啦。”
“來啦來啦，好婆，今晚吃什么？”
“肉餅和雞湯，喜歡嗎？”
“最最喜歡了！我明天想吃豬紅~”
“小孩子吃多了不好。”
“我想吃嘛~”
“好好，那就做一次。做一次。”
“好婆你吃，吃多點，身體才好。”
“行行，你自己夾，別老是夾給我，對了，隔壁家德叔叔家的孩子不見了，你有沒見過啊？”
“沒有啊，我都在玩游戲。”
“哎，小德也算老來得子，希望他孩子沒事吧…”
“他很機靈的，再說現在哪還有拐賣小孩的，來，阿嬤吃肉餅，很嫩的。”
雷警官深夜仍不得歇息，緊縮眉頭，回到龍蟠的臨時辦公室。
里面有著十來個人，其中七八戴著游戲頭盔，剩余的人忙得腳朝天。
他看了一會，忍不住拉出一個女性白卦人員，似乎對方和他并非同屬系統的：“你確定這玩意真的能幫我們破案？”
研究員輕蹙下眉，搖搖頭：“現在已經是第五起案件了吧，同一不可思議、詭異的作案手法，根本不像是現實存在的。”
“那把游戲里面的東西當做真實豈不是更荒謬。”雷警官反駁道。
研究員看看他灰塵仆仆的便服，語氣松軟下來：“雷警官，你需要休息，進游戲待一晚如何，就跟睡眠一樣能補充精神。”
“我還不累，我需要知道我們對抗的是什么？不能再讓對方得逞！”雷警官神情嚴肅，縱使疲憊，卻雙目有神。
“哎。”嘆了口氣，研究員無奈的看了他一眼，“你跟我來。”
二人繞過眾人，來到一件會議室，研究員她熟練的接上手機，調出資料。
“本來我們的調查結果還不夠完善，所以并不打算那么快完全公布，但既然你非要知道，那么作為這起連環案件的主要負責人，你的確有這樣的知情權。”
“下面，是我們到目前為此調查到的大部分資料。不用擔心，我說的知情權在來之前就已經請示過上級，是待發生沖突、交流難以達成理解之時，可以告訴你我們的調查成果。”
“好，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