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在這個世界上，充滿著各種不平等。
人從在娘胎里開始，就有健康和疾病的差異；就有貧窮和富裕的差異；就有英俊和丑陋的差異；有愚蠢和聰明的差異。
在人的一生中，各種不平等就更多了。人在社會中生存的位置，本身就是差異的存在，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擺脫這種不平等。
但是，唯獨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雅尼克冰冷的尸體躺在面前，眼睛已經哭的紅腫的凱瑟琳沒有絲毫大明星的形象，這個時候的她，就是一個傷心的女人。
醫生和警察的檢查，一個又一個人的安慰，這個太平間里面難得的熱鬧非凡。
看到雅尼克泛青的臉，約納斯感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這種疼痛讓他簡直喘不過氣來。
但是他不能倒下，不能軟弱，因為他的身邊還有奶奶需要照顧。
從正面看，雅尼克外表的損傷不大，但是這不過醫生已經幫他斂容了。實際上，雅尼克左側耳后的半個腦袋都幾乎沒了。
這也是他的致命傷，根本不用檢查。
雖然看起來有些滲人，但是這樣的傷勢也說明他死的沒有一點痛苦。
也因為這處傷勢，在醫生詢問要不要解剖查明更多的死亡原因的時候。漢娜和凱瑟琳，包括約納斯都反對。
警方和伊萬帶來的專業人員，最后只弄了一點血跡回去檢查雅尼克有沒有被人下毒。
雅各布去病房看了剛做完手術出來的布里諾，坐在副駕駛座的他是四人中間的唯一幸運兒。
汽車沖出了高架橋之后，在空中翻了半圈，底朝上落在地面，而副駕駛位是唯一沒有摔癟的位置。
系了安全帶的他只有頭部受傷，傷情平穩。
“雅各布，約納斯。你們過來一下…”
約納斯看到格林身后的警察，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將哭泣不止的奶奶交給了凱瑟琳和普洛夫照顧，跟著三叔一起出了停尸房。
警方的車禍調查，包括了當事人，知情人筆錄，記錄了厚厚的一疊。所有證據都表明，是因為奔馳超車引發了車禍。
根據痕跡檢測，當時奔馳的車速超過了時速一百一十公里。
當著警察的面，所有人都沒有什么異議，即便有些疑點，也沒有質疑警方調查報告的意思。
相比警察，他們更相信自己的調查結果。
警察離開之后，格林介紹了現場的一些人給約納斯他們認識。
其中有幾個是來自倫敦的同事，還有法國這邊的幾個朋友，包括了雅尼克今天要來見的路易達孚的掌門人唯一的兒子小羅伯特。
就連這個醫院的名譽院長，羅斯柴爾德家族法國分支的大衛，也前來表示了慰問。
如果換個時間，約納斯對羅斯柴爾德家族還是很好奇的，肯定會交往一番，但是今天不合適。
外人只剩下了小羅伯特，就在醫院的后院，格林站在人群中間，他的外層是今天所有跟雅尼克有過交際的人。
“首先，我們來確認一下，雅尼克今天從倫敦到巴黎，完全是臨時起意。沒有事先安排，也就不可能有人事先安排。現在，從約翰和費沃德開始…”
所有人面對面，將雅尼克今天早上起床，一直到巴黎后出車禍的過程復盤了一次。
這個中間只有一個疑點，那就是他們乘坐的汽車，車速已經超過了高架橋上面八十公里時速的限速。
約翰聯絡的租車公司，在這個過程中間扮演了什么樣的角色，現在還確定不了。
格林安排道：“伊萬，我要你派人去租車公司，將這家公司的接線員，包括安排這輛車，這個司機的經辦人，經理，全部帶到我面前。
另外，調查他們公司今天所有電話的撥出記錄，我要確定每一個電話的對方是誰，說了什么話。
最后，按照警方的現場查勘和問詢記錄，找到今天在場的每一個人，我需要他們完整地描繪出今天車禍現場的始末。”
伊萬點了點頭問道：“那個貨車司機，需要調查一番嗎？”
“他現在還在警局，先把他和他家人監控起來，防止他潛逃。”
平日里像個鄰家大爺，總是笑呵呵的格林這個時候看起來就是一個運籌帷幄的老大。
他雖然沒有里奇的霸氣與頭腦，但是經歷了半生大風大浪的他，久居高位，也有一股懾人的氣質。
當他們身邊的人散開，各行其事忙碌起來，小羅伯特走上前來誠懇說道：“格林先生，今天發生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是我們愿意看到的。
達孚雖然與貴方有一些生意上的矛盾，但是僅限于生意，我們也是帶著極大的誠意等候霍夫曼先生的到來，祈望解決爭端。
對霍夫曼先生的遭遇，我們深表同情，為了表示我們的誠意，今天下午，我父親已經召回了英國主管，并將他解職。”
格林盯著他看了半晌，才開口問道：“你父親人呢？”
“他已經取消了今天前往阿根廷的行程，現在在與下屬開會，商討霍夫曼投資銀行申請成為LME圈內成員的可行性方案。”
格林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點，說道：“我知道，你們達孚在這場事故中并沒有責任，但是，雅尼克之所以來巴黎，就是為了你們。
對我們而言，他的作用是別人無法取代的，他的離去，是我們不能承受的損失。馬克非常生氣和傷心，誰也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樣的報復性行為來。
如果想要化解這段恩怨，我認為還需要你父親親自去見馬克。”
已經三十七歲的小羅伯特迄今為止還沒有結婚，他曾經浪蕩了多年，也就近幾年才進入了家族公司做事，還有著藝術家的不羈。
雖然他知道對方的勢力很大，但是面對如此明顯的威脅，他的臉色很難看。“我會轉告我的父親…”
“那就好。今天實在沒心情談生意上的事情，你請回吧，一切等到雅尼克的葬禮之后再談。”
看到小羅伯特憂心忡忡地離開，約納斯的心里也有一絲好奇，一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雅尼克今天來巴黎，竟然是為了跟路易達孚談判。
路易達孚是四大糧商之一，可是從沒有聽說過他們涉及石油行業或者是金屬行業，雙方怎么會有瓜葛？
“嗨，約納斯。”
約納斯回過身來，喊他的是現場除了他之外最年輕的本尼特。他留著藝術家的長發，臉型消瘦，與那些西裝革履的操盤手們沒有一點相同的地方。
因為不熟，約納斯并沒有說話，只是以略帶疑惑的眼神盯著他。
“來一根？”他掏出香煙遞到約納斯的面前。
約納斯搖了搖頭，仍然盯著他。
他聳了聳肩，抽出一根香煙點著后深吸了一口才說：“昨天我還跟你爸爸談起了你，他說我們兩個都是天才，還說要介紹我們認識，但是沒有想到，今天竟然發生了這么可怕的事情。”
“可怕嗎？”約納斯搖了搖頭說：“我不認為這很可怕，都是命運的安排。除非…這后面另有隱情。”
“我不知道。但是以我個人感覺來說，今天僅僅只是一場意外。”
“你的感覺？”約納斯不想在事情沒有查清楚之前多說這件事，問道：“天才？我爸爸真的這么說過？”
“是的，他為你感到自豪。昨天布里諾回來找你，你爸爸還特意讓他問你的意見。”
本尼特顯然很讓約納斯相信自己，將他昨天跟雅尼克的對話說了一遍。約納斯的確相信了他昨天跟雅尼克有過一番關于他的對話。
不過，他反問道：“你為什么會跟我說這些？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在這樣一個場合…”
本尼特看了看周邊的環境，搖了搖頭說道：“我知道不合適，但是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參加雅尼克的葬禮，所以想要跟你認識一下。”
雅尼克出事，他控制的投資銀行所有業務都要重新梳理，未來一段時間，他們這些人肯定會很忙。
而且，這里面還會涉及到復雜的權力斗爭。
約納斯沉吟了一下，問道：“是不是除了我爸爸，你在銀行里面并不受歡迎？”
“那些庸才總是會嫉妒天才。”他醒悟了過來，驚訝說道：“我還沒有說我的目的，你就已經猜到了？”
“這不難猜。”約納斯嘆了口氣說道：“我現在不能答應你什么，不過，未來我們還會有交談的機會的。”
本尼特當然知道今天不合適，他點了點頭說道：“我很期待。”
約納斯點了點頭，回身向里走。本尼特在后面說道：“約納斯，節哀順變。”
停尸房里，雅尼克依舊躺在那里動也不動。漢娜攥著他的手，將手貼在自己的額頭，趴在臺子邊。
雅各布說道：“約納斯，你先送奶奶去旅館休息，我在這里等揚克爾過來。”
漢娜睜開了眼睛。“我哪里也不會去，最少今天，讓我好好陪雅尼克。”
約納斯能感受到漢娜的心力憔悴，這個時候的她柔弱不堪。他將漢娜抱在懷里，輕聲安慰：“奶奶，我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