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升是被蒙著眼睛帶入一間白色小室的,當有人取下他的眼罩時,室頂上強烈的光線令眼睛有些睜不開。
楚云升自認為是倒霉到家了,一年不起早,起早只一次,就遇到這么多的事情!
到了這個份上,他也不再緊張,飛速的思考著該怎么辦?
來人出示的證件不得不讓他跟著走,那可是解放軍的軍事文件,雖然他看不懂,但那幾個紅頭字組成的全稱卻不是鬧著玩的。
離開飯店的時候,他故意沒拿貼身帶的背包,里面裝著的可是傳家古書!留在飯店,小海一定會替自己保管好。
現在的形勢,書在他手上,遠比在余小海手上安全。
士兵果然搜了他的身,連鞋底也沒放過,楚云升開始大聲抗議,他又不是犯人,憑什么這么對自己!
許是抗議有了效果,房間外面來了個官員摸樣的中年人,身穿著軍裝,揮手讓其他人全部出去。
“楚先生,例行檢查是為了這里的安全,請你不要介意,我姓王,負責早上車禍事件的調查。”那軍官示意楚云升坐下慢慢說。
又是車禍!
楚云升郁悶到了極點,這件事給他帶來的影響越來越大,完全超出了即便是一個刑事案件的范疇。
吐出一口氣,他疑問道:“長官,整個事件我已經向區派出所都交代了,他們也做了記錄,我相信憑你們的本事應該拿到手了吧?我保證沒有一點隱瞞,也沒必要隱瞞,我就是在那里等公交車,然后看到了一起車禍,而且你們要不相信,我聽警察說那里也是有攝像頭的!”
王軍官壓了壓手,示意楚云升稍安勿躁,微笑道:“楚先生。是這樣,攝像頭的朝向是馬路的另外一邊,只能看到你在站牌下的活動,車禍現場不在它的拍攝范圍。所以請你到這里來,是想向你當面了解一下,你是否看到這個人在現場出現過。”
說著,他將一張照片從光潔的桌子上推向楚云升,并在上面敲擊兩下道:“你不要擔心。我已經向上面為你申請了保護權,有什么說什么,不管是車禍前,還是車禍后,不要怕得罪誰,我敢保證沒人會對你怎么樣。”
楚云升見他態度比高富帥要好上許多,被捉來捉來的郁悶心情也平復了許多,疑惑地拿起照片,卻是一愣。
又是那個清潔工!
楚云升一個頭頓時兩個大,立即放下照片說道:“沒見過。”
王軍官眉頭一皺。提示道:“楚先生,不要這么快下結論,再仔細看看,仔細想想,這件事事關重大,這和車禍本身無關,希望你能理解。”
楚云升見他這么說,也沒辦法,只得重新拿起照片,仔細觀察半天。再次說道:“的確沒見過。”
王軍官沉思了片刻,又道:“這樣,楚先生,照片上的這個人一直負責你們小區附近的清潔工作。患有肺部癌癥,根據他同事描述,經常有劇烈咳嗽的癥狀,那么你能不能再仔細想想,在案發現場,有沒有聽到這樣的咳嗽聲?”
楚云升瞇起眼睛望了他一眼。抿了抿嘴,這事估計也瞞不住了,干脆點頭承認道:“我早上起來,在陽臺上的確聽到過有咳嗽聲,不過是在另外一條馬路上,是不是這個人我就不知道了。”
王軍官重重地點了點頭,記錄下來,道:“這個情況很重要,現在我們可以確定就是他了。”
楚云升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這事弄到現在實在太玄乎,網絡上說是離奇失蹤,有點不可思議,所以忍不住地多嘴問了一句:“為什么?”
王軍官沒抬頭,寫著文件道:“因為根據市政方面的記錄,當時沒人其他清潔工在附近,而你的確又聽到過馬路上劇烈的咳嗽聲,說明他也不是偷懶怠工沒去工作,案發當時――”
說著這里,他忽然打住,不再繼續說下去,抬起頭雙眼奇怪地看著楚云升。
“不是,我剛剛聽同事講過,網上說這個人離奇消失了,所以,所以好奇,好奇!”楚云升避開他懷疑的目光,連忙解釋道。
卻不料王軍官神情一變,語氣肯定地說道:“不錯!是消失了,所以還需要你跟我們來看一樣東西!”
楚云升腸子都悔青了,暗罵自己干嘛要多這一句嘴?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楚先生,請跟我來,這里是軍事重地,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千萬不要亂走亂跑。”王軍官收拾好文件,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
楚云升這下子是想不去也不行了,只好硬著頭皮跟在他的后面。
大約走了一段過道,又做了升降梯,最后來到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內廳,內廳周圍分別有四道安檢門,通向更大的大廳,那里到處擺滿了各種儀器。
除了武裝整齊荷槍實彈的士兵,安檢門后面更有無數人影閃動的白大褂,忙忙碌碌。
這一回,不光是楚云升要接受全身檢查,王軍官也不例外,之后又穿上白大褂,才給予準行,可見此地的防衛森嚴。
“楚先生,這邊。”王軍官一直還是比較客氣的,令楚云升生出幾分好感,也就不在那么抵觸。
很快,兩人一前一后走到一個獨立的實驗室外,外面墻體用鋼板加固過,十分嚴密,在檢查證件后,終于到了目的地。
試驗室中大約有二十多個白大褂,有老有少,但現在全都圍著一個玻璃狀的透明箱子,不停發出驚嘆之聲。
“孫教授,人帶來了,還有一個女孩。”王軍官看了看手表,道:“應該也已快到了。”
人群中擠出一個老頭,看了楚云升一眼,眼神還帶著一絲之前的興奮,問道:“怎么稱呼?”
王軍官代為介紹道:“這位是楚云升,案發現場的唯一目擊者。”
“哦,你好你好,我就叫你小楚吧。”那老頭拉著楚云升,語氣急切道:“有個問題一定要問你的,當時你親眼看到那名清潔工消失嗎?”
楚云升立即搖了搖頭。肯定道:“沒有,我只看到一只掃把飛了出去,沒有看到人。”
“確定?”老頭仍不死心道。
“我一個小百姓,敢跟警察還有他們撒謊嗎?”楚云升指著王軍官。道。
“可惜,可惜!”老頭眼露失望之色,但很快又振作起來,道:“還有一件事情,你過來看看。小趙,你把照片拿來。”
“好的,教授。”人群中走出一個女孩,清秀的眉毛,清秀的鼻尖,透著一股淡淡的書香氣息。
當她拿著一疊照片,一步步走過來的時候,楚云升恍惚間覺得這個場景怎么那么熟悉?
這個女孩,這個老頭,還有女孩脖子上的玉墜…
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
怎么又產生這種感覺了?
“教授。”女孩將照片遞給老頭。奇怪地看了楚云升一眼,這個人似乎一直在盯著自己看,肆無忌憚地看。
“小楚?小楚?”老頭揚了揚手中的照片,見楚云升盯著自己最優秀的女生,不由得一笑。
“啊,什么事?”楚云升回過神來,看向老頭,眉頭緊鎖。
“這些照片都是現場拍攝的,你看看這個,在現場你有沒有見過是怎么出現的?”老頭對年輕人的事情也是一笑了之。很快投入令他熱情高漲的事業中。
楚云升拿起照片,一張張翻閱,上面清晰拍攝著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像是個繭一樣的黏液軟體。十分惡心,滾落在路邊的積水里面,正好是楚云升當時的視覺死角,而坐在駕駛位置的那個女孩卻應該能夠看到,難怪她那么害怕,要自己留下來。原來是被這東西嚇的。
的確,這東西看起來真的挺嚇人,如果不是已經知道了那個清潔工的確失蹤了,十有會認為這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大概就是尸體的一部分!
看了片刻后,楚云升搖了搖,指著照片,實話實說道:“我當時在這邊的位置,沒注意到積水里面的東西,不好意思。”
老頭遺憾地收起照片,正準備讓楚云升離開,門外又走進來兩人,一個看起來比王軍官更高幾級的軍官,帶著一個面色發白的女孩。
王軍官立即行了一個軍禮,那高級軍官只略略點了點頭,轉身溫和道:“影影,別害怕,等教授問完情況,吳叔叔就送你回去,沒事的。”
女孩乖巧的點了點頭,朝著孫教授微微一鞠躬,那老頭立即也是和顏悅色…
楚云升郁悶得差點沒吐血,自己這邊無辜被牽連,跟著擔驚受怕,遭她的魚池之殃,她倒好,不但有高級軍官接送,明明就一罪魁禍首,還搖身一變,怎么搞得像是受害者一樣!?
果然不同人不同命。
女孩也認出了楚云升,兩人四眼交匯的時候,楚云升忽然想起來,早上開會的時候,也發覺這個女孩也似乎是熟悉的,立刻打起精神,緊緊地盯著她上上下下,試圖能找到點什么來喚起自己都搞不懂的感覺。
見楚云升又盯著新來的女孩不放,老頭終于仍不住咳嗽了一聲,對女孩道:“請你來幫個忙,看看照片上的這個東西,你在現場有沒有看見,什么時候發現的?”
女孩接過照片,剛看了一眼,便哆嗦起來,臉色更加煞白,正要說話,就聽到透明箱子那邊傳來一聲驚呼:“老孫,快,快過來,它又開始分裂了!”
聽到這話,老頭連忙轉身,疾步走向透明箱體,一邊上下查看,一邊揮舞左手道:“快,快拍照,錄像!”
早有幾個年輕的白大褂架好了相機與攝影機,對準透明箱體連續按下快門。
人群因為騷動也分開一道縫隙,透過空擋,從楚云升和新來女孩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箱體里面盛放這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像是血疙瘩一樣,到處冒著黏液,體型儼然比照片上的不知大了多少倍。
新來的女孩驚呼了一聲,捂住嘴,嚇得雙腿直打著顫!
楚云升卻恰恰相仿,不知道怎么的。竟鬼使神差的一步步靠近箱體,旁邊的王軍官為實驗室安全著想,想拉住楚云升,卻被姓吳的高級軍官制止。
箱體本有一個柜臺那么大。那團血肉劇烈膨脹,轉眼之間塞得滿滿當當,一群白大褂驚訝之下,面面相覷。
忽然間,那團血肉中裂開一道縫隙。黏液中隱藏了一支鋒利的口器,發出急促而刺耳的聲音。
接著,從那口器中噴出一堆綠色且冒著熱煙的黏液,迅速腐蝕著透明箱體。
“不好!”有個白大褂大喊一聲:“快,快叫警衛過來!李慶你帶人準備換B2R型箱體,它有腐蝕性!”
但已經來不及了,綠色黏性絲絲冒著熱煙,幾乎沒有什么東西可以在它腐蝕性下存在,不到轉眼的功夫,方才還能困住它的透明箱體。竟融為一灘液體。
白大褂們見狀全都慌作一團,到處亂跑,拿本子的拿本子,拿瓶子的拿瓶子,反正有什么拿什么,也不想管用不管用,當做武器捏在手上。
那團血肉掙脫箱體,憤怒地戾嘯著,再次伸出口器,照著最近的一個白大褂噴射一團綠色黏液。
那人刺耳一聲慘叫。冒著熱煙的黏液燒穿他的衣服,血肉在強性腐蝕下,一塊一塊如爛肉一樣掉在地上,觸目驚心。
王軍官到底是軍人。大驚之下,立即掏出手槍準備射擊,但再次被姓吳的高級軍官攔下。
“不能殺!”姓吳的軍官斷然道:“全都立即出去,警衛保護好教授們!”
“對,對,不能殺!絕對不能殺!要!”孫教授也反應過來。大聲叫道,連忙拉住身后剛沖進來不明情況又準備射擊的警衛。
說話間,那團血肉又噴出一道黏液,慘叫聲再次響起,外面越來越多的士兵聽到慘叫,抱著武器沖過來,而里面的白大褂們拼命地往外面逃。
一下子全堵在了門口!
“后退,后退!”吳姓高級軍官是最為鎮定的一個人,站在門邊大聲吼道。
而楚云升因為本就站在后面,在白大褂們擁擠下,也靠到了門邊上,身側是姓吳的軍官,身前是那位叫影影的女孩。
面對嚇人的血肉怪物,又聽到連連慘叫,驚駭之下,楚云升腸子都悔青了,也不知道自己腦袋哪根筋搭錯位置了,非要今天早那么多時間去什么公司,招惹出這么大的禍事來。
再看到被綠色黏液噴中的白大褂,血肉全都被腐蝕的一干二凈,只剩下空空的幾根骨頭在冒著白煙,上面支撐個腦袋,下面黏著兩條破爛的大腿,楚云升胃部一陣痙攣,惡心的要吐,而心臟更是怦怦直跳,只差跳出嗓子眼了。
吳軍官的喝令起了效果,外面的士兵不再往里面蜂擁,抱著槍開始向四周散開,里面的白大褂見到逃命的機會,頓時又拼命地往外擠沖。
那團血肉仿佛存在智慧一般,身形驟然收縮,再一彈,啪地從試驗臺上躍起,越過一群驚慌失措的白大褂,從人頭上方,張開口器裂縫,一口從上而下筆直地吞下吳姓軍官。
我操!
楚云升嚇得大叫一聲,魂不附體,他的位置就站在吳姓軍官的旁邊,那團血肉幾乎是擦著他的臉龐和身體落下來的,和它貼在一起的感覺,惡心與驚悸到頭皮發麻,發根倒豎!
他身后更是傳來一聲刺穿耳膜的女人尖叫,和白大褂們的驚懼聲交匯在一起,亂作一團。
外面的士兵眼看著姓吳的高級軍官被活活吞入血肉怪物口中,都驚愣住了,他們很多人也是第一次見到著東西,連連后退,也不知道是開槍還是不開槍?
那血肉怪物身體長度大概不夠,不能將姓吳的軍官全部吞入進去,還剩下兩只腳在它口器裂縫邊亂蹬。
但不到一會,那兩只腳便不再動彈,顯然人已經死了,而那血肉怪物仍扭動著身體,像是十分憤怒地左右拋甩著口中的獵物,嗚嘶低吼,最終嘔吐一般節節吐出只剩下一堆沾滿黏液的骨架人骸,以及一雙完好的腳。
剛剛還是一個大活人,轉眼就成了一具骨骸,還是以這種活吞的方式,驚恐混亂的白大褂們一下子全安靜下來,是被嚇傻了!
那血肉怪物似乎對身后的士兵毫無興趣,低沉嗚咽,蠕動身軀朝門里面的白大褂們逼來,首當其中的就是掉了個之后,被擠在最外面的楚云升了。
“開槍,開槍啊!”
楚云升慌了,用盡全力擠著身后女孩柔軟的身體,拼命喊道。
那些士兵倒是個個將槍口鎖死血肉怪物,但是剛才的命令是不準開槍,軍令如山,心理上,怪物又不是在攻擊自己,竟然沒有一個人扣動扳機。
血肉怪物越逼越近,裂縫中的口器再一次緩緩伸出,后面的白大褂們驚醒過來,轉身就完后跑,混亂中,也不知道是誰,向后逃的時候用力推了楚云升和背后的女孩一下,兩人頓時跌向血肉怪物,正沖口器,自送上門!
完了!!
楚云升腦袋中只剩下這么一個念頭。
他腳下一軟,頓時絆住身后隨他一起跌過來的女孩,女孩向側面一歪,加速從他左側倒下,距離血肉怪物的口器只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女孩面如土色,早嚇的連聲音都發不出了,如此距離上,白色大褂反襯著血肉怪物的黏紅,那張驚慌到極點的臉,恍惚間,令楚云升想起了什么,但卻什么也不知道!該死!
然而,就在血肉怪物涌起腐蝕黏液的瞬間,楚云升的眼神中再次出現無數碎片沖出黑色風暴的浩瀚一幕,殺伐之音直穿血肉怪物與那個女孩。
剎那間,血肉怪物驚恐地收縮回口器,連連后退,發出一陣無人能聽懂的顫抖鳴叫。
但楚云升聽懂了,雖然只有一個字,可是,可是他不知道他為什么聽懂了!?
“…主?…”
楚云升跌了下去,他跌到哪里,血肉怪物退到哪里。
混亂間,白大褂們與士兵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有墻角的攝像機,默默地記錄著這一切。
楚云升身下壓住的女孩,她的身份,王軍官是知道的,急忙沖過來試圖將楚云升和女孩一同拉起來,但拉人的時候,他的手槍也正好晃動在楚云升的腦袋附近。
血肉怪物頓時激動起來,渾身的黏肉都在發怒一般,絲絲抖動!
“開槍!”王軍官再不敢猶豫下去,否則死人將會更多。
他一聲令下,周圍的士兵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子彈梭梭地射入黏肉之中,血肉怪物口中凄厲萬分,但它拼命的蠕動著,竟然試圖以自己的身體擋在子彈與楚云升之間。
同時,它的血肉不斷地在翻滾、變化…
“天啊!”剛喘下一口氣的孫教授,結結巴巴道:“它,它竟然在進化!飛速的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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