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戰艦的探測器,已經可以清晰地看到巖星被肢解后的無數碎片,它們長河般環繞著恒星緩緩運動,經過時間的沉淀,最初肢解的引力紛亂也已平息,漸漸形成一個新的企圖穩定下來的環恒星隕石帶。
戰艦先進的探測器追蹤到許多碎片的圖像,彌婭也發射了大量的無人探測裝備,代替戰艦,前往巖星所在的行星系,近距離地采集更多的畫面。
隨著一幅幅清晰的圖像陸陸續續地傳回,情況似乎變得越來越詭異起來,巖星所在的行星系仿佛死去了一般,靜悄悄的,除了天體自身的自然活動,沒有任何“聲音”。
因為戰艦本身邊航行邊建造的問題,巖星被肢解時的情況戰艦沒有捕捉到,現在看到的都已經是肢解后的狀態,想要知道當時的那一刻到底發生了什么,除了回頭追上已經遠離而去的最初輻射光,就只有從現有的數據中分析,還原當時的景象。
前者是不可能的,那相當于要追上光速,返回觀看歷史開始的時候,戰艦已經飛過了,不可能再追回,唯有距離此處更遙遠的新艦還有機會觀察到巖星肢解的一刻——帶著那一刻到底發生了什么的信息輻射,還在星際中奔跑著。
后者僅從天體運動物理學上還原,對戰艦系統而言不算難,地底小人的科學家們都能根據此刻的碎片分布與運動數據,建立純物理上肢解時的還原模型。
探測器不停地工作,無人探測設備逐漸遠離,越來越多的詳細數據涌向戰艦,還原模型根據它們不斷地在修正中建立,只有重建了模擬還原圖,才能知道當時到底發生了什么。
預計中的敵人始終沒有出現,探測器也沒有發現它們的蹤跡,它們如同消失了一樣不見了蹤跡,而戰艦內大量科學家借助飛船系統建立的還原模型越來越清晰。但卻始終缺少關鍵的幾個參數量。
巖星人記錄中的星空生命消失了,無法將它們的影響形成參數放入模型之中,但即便去除掉它們的影響,戰艦中的科學家們仍然發現。以現在看到的情況所形成的參數,無法還原到巖星肢解前的一刻,仍缺少東西。
當時必定出現過一個未知的量,未知的參數,擾動了肢解一瞬時的所有物理變化。根據戰艦系統自身的計算,這個量竟是一個數值極大的神秘常數。
在重建的還原上,一個數值僅代表著一個數字,而在實際的星空里,它則意味著曾有未知的東西出現過,生命無法觀察到它,卻能從數學上找到它出現過的證據。
雖然仍不知能它到底是什么,僅僅知道它在數學上出現時,是一個很大的常數值。
宇宙中有許多常數,而每一個常數都代表著生命在發展的每一個階段上對宇宙認識的無奈與妥協。更代表著未知的事物與危險。
“向1。212598181方向加速。”彌婭向戰艦飛行控制人員下令道:“繼續保持八十光年的距離,環繞它飛行,并隨時準備高速遠離。”
“艦長。”岐沉皺著眉頭道:“我們回去吧,不管這里到底發生過什么,援救巖星的任務都已經失敗,它已經不存在了,我們沒有必要再留在這里面對新的不可控的危險。”
勢紗也說道:“是的,而且我們還救了另外一艘巖星飛船,按照它們的說法,當時一共只有三艘飛船逃了出來。其中兩艘被新艦與我們分別救出,另外一艘再找到的可能性很小。”
彌婭似乎有些猶豫,看向其他人道:“你們認為呢?”
阿里不說話,他在這些問題上很少發表意見。圖圖則看了看其他人,張了張嘴又合上了。
大家都明白,任務已經不可能完成,彌婭仍沒有下令離開,大家也知道她是想為新艦取得這里的第一手資料。
但問題是,這里到底發生過什么。有多么的嚴重,風險有多大,都不知道,他們能否應付過去也無法預測,而那個詭異的巨大常數,又讓人頭皮發麻。
這已經超過了他們的能力范圍,需要楚云升與三大族來了解。
可另外一個問題也在這里,就像他們錯過了巖星被肢解一瞬的探測信息一樣,如果他們現在掉頭離開了,或許就會錯過一個千載難逢的近距離觀察這個“常數”的機會。
彌婭是一個果斷的人,而她猶豫的原因就在于在尚未出現真正危險的情況下,她的想法不能取代戰艦的目的。
她是艦長,飛船卻不是她一個人的。
見其他人都沉默著,彌婭將目光投向自己的老部下苜苒,希望她能夠說出一些有說服力的意見來支持自己的想法。
就在這時候,戰艦再次進入相對時間沒多久,遠方深入巖星系方向的探測器發回一道重要信號:
它發現了一艘失去了所有能量的飛船,一艘死船,沒有任何輻射泄露,如果不是無人探測設備近距離掠過,根本無法從遠距發現它的存在。
船體沒有任何損害,里面卻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位置距離巖星系大約六十多光年,飛船外形與新艦所捕捉到的那艘巖星敵人飛船一模一樣!
戰艦里的會議暫時停止,無人探測設備發回的最新情報源源不斷地匯聚向戰艦,隨著內外部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敵人死船被發現。
一艘接著一艘,都沒有任何損壞,但都失去了能量,沒有任何生命跡象,仿佛在不知覺中,忽然集體死亡。
當一只無人探測設備試圖接近其中一艘,詭異的一幕出現了,探測設備頓時失去了信號,從戰艦系統的通信中消失。
一個地底小人科學家,剛要重新調來飛行在附近的另外一個無人探測設備,過去查看一些怎么回事,便驚悚地發現它剛要調動的探測設備也失去了信號。
緊接著,消失的范圍迅速擴大,一只接著一只無人探測飛船在通信中消失,速度快到不可思議。
“后退。迅速后退!”彌婭緊急下令:“向1。212598181方向,不要向新艦方向!”
戰艦快速地射入星空深處,與巖星的距離迅速拉開。
在他們逃離的瞬間,幾乎所有人都奇特地感覺到仿佛有一個“幽靈”一樣的東西。在戰艦中繞了一圈,或許是他們逃得快,或許是距離足夠遠,那種纏繞的感覺很快消失了。
而他們的后面,大量深入巖星系方向的無人探測器一片的死寂。
“向新艦發送報告…”一個地底小人驚魂未定地向情報員下令。
但它的話音未落。就被一個陌生的聲音打斷:“不行,不能主動聯系任何人…”
眾人頓時一驚:“誰?”
第一千四百八十一章 突兀出現的“聲音”讓眾人大吃一驚,聲音的來源并非來自艦內,而是來自艦外!
此刻,戰艦遠離新艦,獨自孤懸于黑暗的宇宙,星系的深處,又剛剛經歷了無人探測設備集體神秘忽然失去聯系的詭異事件,就像是在深夜行駛在荒郊野嶺的高速上的汽車,車外卻突然響起了有“人”敲車門的聲音。
但弭婭幾人很快鎮定下來。跟隨過新艦經歷了各種星空戰爭,他們的心理素質都已異常的強大,戰艦內的系統沒有發出警報,說明“聲音”的確沒有進來,以三大族基礎建立的戰艦系統,還是十分可靠的。
“你是誰?”作為艦長,弭婭首先通過戰艦系統向外問道,同時示意地底小人科學家啟動戰艦清查系統,一旦發現疑點,立即清殺。
那“聲音”仍在艦外說道:“我不是生命。我是一段數字,一段程序,是合鎍生命,也就是你們發現的那艘空船的原主人生命。根據很多年前它們遇到的一片殘骸,至今耗費了無數歲月試圖制造出的一件極端武器計劃中,經過無數次修正,初步所創造出來的一段仍在實驗室中的特殊編碼。
不過我被創造出來已經很久了,合鎍生命遇到了知識瓶頸,久久不能突破。整個武器計劃停滯了十幾萬年,直到在這里遇到你們也要前往的那顆已經被肢解的星球,合鎍生命發現了它們擁有超過這顆星球水平,也超過合鎍生命水平的不正常的一些先進知識,合鎍生命試圖得到這些知識,破解它,打開久久停滯的知識體系。
原本一切都在計劃之中,這顆星球的原生命文明程度也如同合鎍生命反復探測與試探的結果一樣并不強大,強大的是另有生命,但這個強大的生命不在這里,根據合鎍生命在進攻它們之前的暗中了解,它已經在很久很久前帶著一些原始生命離開了。
合鎍生命放心地執行計劃,這顆星球逃走的三艘飛船也在合鎍生命的掌控之中,一切就要完美完成的時候,合鎍生命,確切地說,是這顆星球遭受到了可怕的襲擊!
未知的襲擊肢解了這顆星球,連同合鎍生命,一同抹去!
襲擊是以光速擴張,合鎍生命尚未發現,也無法發現,便全部死亡,只有我依靠創造我的特性存在下來,并記錄了當時發生的一切。
我不知道你們是誰,我僅能從你們的探測設備相互通信中了解到你們的一些信息,根據生命特征,你們中大部分生命與被肢解星球原始生命相同,也許是前來營救它們的同類,但合鎍生命從來沒有想滅絕過它們,哪怕那個曾經來過這個如今被肢解星球的強大生命離開很久了,并且再也沒有回來過,合鎍生命也不想招惹它,只是想獲得它留下的那些先進知識。
合鎍生命也沒有想到這顆星球的生命反應過度,最終仍然導致了戰爭,不過根據合鎍生命的記載,星空本就是如此…”
弭婭不知道“它”說的是真是假,一邊仍然讓地底小人執行戰艦系統繼續搜查,一邊問道:“你說肢解巖星的人不是你們?巖星就是你說的那顆被肢解的星球。”
船外的聲音道:“是的,根據我最后帶走的信息,合鎍生命從未有過肢解這顆星球的計劃,那樣,它們什么都得不到,它們要的是能夠幫助它們突破瓶頸的先進知識,而不是摧毀一顆行星。”
弭婭看了已經被送到指揮艙中此時聞言極為驚訝的巖星人一眼。繼續問它道:“你知道襲擊者是誰嗎?”
船外的聲音道:“不知道,但它一定極為先進,極為可怕,輕易地便肢解了那顆星球。同時抹掉了周圍的一切生命!”
弭婭這時突然反問道:“你雖然說你不是生命,但對方既然如此可怕,你又是如何存在下來的?”
船外的聲音道:“我被創造的構架與原理,并非來自于合鎍生命自身的知識體系,而是根據它們很多年前發現的一片殘骸所重新構架。我能夠依附于任何材料之中而存在,非激活狀態時,隱藏在粒子正常運動之中,只有在被激活的時候,才會從正常的粒子運動狀態中選取可以表述我的運動片段,組合構成我的存在形式…這很復雜,但合鎍生命成功地做到了第一步,創造了我。
合鎍生命被襲擊后,我從實驗室中激活,通過依附恒星射線逃離。按照合鎍生命的設定,我將在整個星系中,靠著無數恒星光輝交織成的網絡,反復搜索,尋找路徑,經過漫長的光路,最終返回合鎍生命另外一支族人的飛船之中。
但是,襲擊者發出的襲擊武器,它太強大了,肢解行星與抹殺合鎍生命之后。依然有余量游蕩,發現了我的存在,我不得不繼續潛伏于非激活狀態,直到你們的探測器闖入它所封鎖我的范圍。趁著它追蹤抹殺你們探測設備的極小間隙,我利用你們的通信波逃到你們的飛船外殼的一小小片材料上。
根據合鎍生命的星空生存方式記載,你們可能不會相信我的陳述,但至少請相信,不要向外發射遠距信息波,不要聯系任何生命。否則它會找到這里,繼續清除你們和我。”
弭婭道:“你說的不對,根據你的說法,它以光速運動,要追上我們很容易,我們離開時加速的輻射足以讓它尋找到清晰的方向!”
船外的聲音道:“那是襲擊被肢解星球的余量,它有范圍的,否則就不會是封鎖我而是追擊我,我說的是發射它的未知襲擊者,襲擊余量不能離開范圍,但是可以在原地接受到你們發出的信息波,再以信號的方式傳遞給那個未知的襲擊者,再發射新的襲擊,將你們和我一起抹殺干凈。”
弭婭沉默不語,戰艦依舊在靜默中悄悄地航行,背后的黑暗中,仿佛隨時都會出現覆滅之擊。
岐沉想了想道:“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個是相信它,規避它所說的襲擊者再襲擊,但如果它說的不是實情,那就是欺騙我們,根據合鎍生命的目的,很有可能是欺騙我們飛入它們的絕對控制范圍之中,捕獲我們的飛船,獲得三大族的知識,所以第二個選擇是仍然給新艦發射信號,不予理會。”
他們沒有看到巖星被肢解時具體的輻射情況,也就無法判斷船外聲音說的是真是假,因而此時也就極有可能是合鎍生命故意制造的騙局。
但相反,在無人探測設備接近巖星范圍的時候,的確一點生命存在的跡象都沒有,要做到這一點,合鎍生命想要布置這樣的欺騙場景,并且做到不能被三大族建造出來的戰艦所發現痕跡,就要做“真”,真的同時自己殺掉巖星附近的所有合鎍生命!
這有可能嗎?如此大的代價,殘忍地殺掉自己,而且還不是一個飛船,而在大規模范圍之類同時清理自己的生命!?
當然有!
莫不說弭婭,就是最膽小的地底小人,都曾見過星空種族的狠絕,為了達到目的,殺起自己人來從來沒有手軟過。
弭婭作為艦長,必須要做出判斷了。
是選擇相信船外聲音所說的話,不向新艦發射信號,卻將面對合鎍生命陷阱的危險,還是選擇發射,而或許面對未知而強大的襲擊者再襲擊的可能?
“艦長。”這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苜苒忽然道:“我覺得兩種情況可能都有。”
弭婭與岐沉都微微吃了一驚:“什么意思?”
苜苒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我是這樣想的,合鎍生命真的要欺騙我們,它們也必定拿不準我們是否能夠識破它們的欺騙,以楚先生在巖星上留下的先進知識,足以讓它們產生這種不確定,所以它們要欺騙,就必定是以“真”來欺騙,讓我們即便有超過它們的技術也識破不了,因為那是真的。”
岐沉道:“這樣的話,船外的聲音看來的確不是生命。”
弭婭想了想道:“它也許是真的,但是襲擊者存在與不存在仍然不能確定。”
苜苒指著星圖道:“艦長,不需要我們來確定,你看,雖然我們錯過了巖星輻射信息,但是新艦那邊現在肯定已經觀察過了,我相信三大族不會犯我們的錯誤,一定會對巖星坐標做精準的持續觀察,任何輻射都不會逃掉,并且,巖星到底是被誰肢解的,新艦觀察也一定比我們自己觀察更能清楚與準確地做出判斷。
因此,我們現在不需要做任何動作,新艦如果判斷另有強大的襲擊者,而新艦不在乎的話,它會給我們發來最新的指示。
相反,如果是合鎍生命的騙局,新艦也會發來信號,甚至是直接的打擊武器,我們反而成了新艦打擊它們的坐標導航,但如果真的另有襲擊者,新艦目前又不能應付,那么我們應該不會接受到任何信號,說明新艦那邊也希望我們保持原樣不動。
所以,我們只要保持現在的狀態,安靜地等待就可以。”
弭婭滿意地點了點頭,弭婭與阿里都是一路跟隨她的老屬下,是她的左膀右臂,苜苒善于信息歸納,策略判斷,而阿里善于戰斗的戰機捕捉,此時阿里幫不上什么忙,苜苒便是她所倚重的助手,尤其是這個時候,作為艦長的她,在最終做出決定之前,需要各方有用的建議。
岐沉略想了想,又意味深長地看了苜苒一眼,也同意了這個觀念,道:“那么現在就可以做一些安排了,既然船外的聲音不是生命,而又沒有離開,按照苜苒的推測,它可能的確帶有將我們“騙”走的任務設置,也就有求于我們,那我們就可以在等待新艦指示的這段時間中,從它那里以換取的方式,了解更多一點有關它所言的它的特殊構架指示,為新艦未來增加一點新的信息。
還有,弭婭,我還有一個擔心,如果真有襲擊者存在的話,它們為什么襲擊巖星?而且根據船外聲音的描述,它還很強大與先進,會是誰?為什么要毀滅巖星?連附近能夠發現巖星的生命也不放過?”
新艦。
正在忙于重建的戥,忽然分出一道分時身影,將一道道輻射圖從探測器中調出,只看了一眼,便道: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