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域的星空,永恒般的冰冷,仿佛亙古都沒有變化過一樣的寧靜,一切如舊,絲毫波瀾不驚,即便再大的戰爭,也被它抹平地一干二凈。
然而它每一刻都是新的,新的光芒,新的粒子,新的波動,不斷地產生,不斷地消亡,宛若每時每刻都在誕生著一個全新的世界,消滅一個舊去的世界,奔跑向無人知曉的未來。
這便是宇宙,看似永恒,卻始終嶄新。
卓爾星人離開后,戥便帶著艦隊,朝著那道來自左旋的信號所給出的坐標飛去。
他別無選擇,卓爾人有著先進的飛船,相對較好的艦況,也不得不返回來自保,他們剩下的艦隊就更不要說了,即便對方不是左旋的艦隊,戥也只能過去見機行事,想跑是不可能的。
然而出乎左旋殘艦的意料,它們心懷不安地向著坐標點飛行,卻遇到了對方濃重的“禮遇”。
“你叫戥?”前來迎接它們的一艘艘灰色的戰艦中,傳來對方首領的感慨信號:“我知道你們,你們是一個令人尊重的優秀生命種族,我們是從另外一個戰場上,和你們執行同樣搜索任務的艦隊,可惜遇到了宇宙災難,未能及時橫渡暗域,到達目標星系。”
戥想起來了什么道:“原來是你們,我們出發的時候,聽說有三只艦隊正在前往目標地,但當時只能確定其中一個為敵人,另外一個情況不明。”
對方的首領回復道:“你所率領的艦隊速度令人敬佩,如果不是你們首先到達,與那只地方艦隊遭遇的可能就是我們,我們趕來得太遲了,雖然后來陸續收到了后方的許多消息,確定了你們的身份,但終究還能夠沒有及時趕到。”
戥想了想,有些緊張地問道:“我離開的前線有消息嗎?”
對方的首領沉默了一下:“本來我不想這么快就與你提及,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戥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道:“你說吧。”
對方的首領先是贊嘆道:“你們是我們見過的最讓人敬佩的種族,各種各樣的天才橫溢,如果不是你們,那條戰線早在數十萬年前就被擊破。關鍵時刻,你們頂著幾十倍強敵,縱橫戰場,幾乎贏得了戰爭。”
說到了這里,它的聲音轉而低沉下來。嘆息一聲道:“可惜敵人太強大了,它們的一個上位靈趕到,清空了整個戰場…”
戥的船體剎那間微微抖動了一下,就在控制艙的弭婭也聽到了,想要趕緊安慰它一下,卻找不到任何能夠安慰它的理由與語言。
“大俊…”阿里出聲道。
戥的聲音帶著一絲希望道:“全部都,都?”
他終究沒有說下去,那太殘酷了。
對方的首領馬上道:“當時的情況很混亂,附近的友軍觀察戰場的遺漏輻射后,觀察到一道疑似空間軌跡。應該是逃走的艦隊所留下,以當時戰場的情況,只有你們的技術能夠做到。
后來我們一方俘虜了敵方一個艦隊,得知你們當中有個絕頂的天才,竟然發明了一種平常根本用不到戰爭上的東西,一種很特別的鏡像技術,讓那個上位靈不知道怎么就以為遇到了我方的強靈來援,硬是沒有敢大幅度追擊你們的艦隊。
但你們的艦隊現在應該被困在敵人推進的后方,到處都是危機,現在的情況很難說了。生死不明。”
戥很久沒有說話,就那樣靜靜地航行在星空中。
“大俊,你還有我們。”阿里說出這話后就后悔了,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個嘴巴。這不是安慰,他們也永遠替代不了大俊的族人。
戥倒是沒有像他想得那樣沖動,或者激動,他很低沉,但很堅定地說道:“我沒事阿里,發明鏡像技術的那位前輩。我為了研究虛像條件下戰爭展開方式的問題拜訪過他一次,他一輩子都在研究這東西,希望用到探索宇宙的一個課題上,沒想到卻還是用到了戰爭上救了艦隊…
星空中沒有哪個艦隊不能消亡,我們很多年前就預見到了今天,就是艦隊滅亡了,我們也不會被滅族,不管有沒有其他人逃脫出來,我作為還活著的族人,都要肩負起此刻自己的責任,我也相信我的前輩們能夠及時離開死亡的戰場,用他們的智慧堅持到我們反攻回去的哪一天!”
聽他這么說,阿里放心了不少,接著看了看隊長,兩人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似乎有點明白了什么:自己的想法還是距離大俊這樣的種族太遠。
對方的首領停止了這個話題,隨即道:“神使已經過來了,它先想見見前儲“楚先生”接觸過的地球人。”
戥沒有拒絕,但發現它知道“地球人”,情報似乎比他要完整得多,當初他來的時候,幾乎就是兩眼一黑,只有一個模糊的坐標,和一個也不太清楚的神使。
不過當他見到這個神使等上暗艦的時候,就一下子明白為什么它知道了,因為這個神使雖然生命體不是人類,但行為舉動與人類無語,甚至很自然地說出地球話,不用翻譯。
這是個地球人!
神使在艦口簡單了解情況后,首先竟見的是赫爾,那個快要死的老赫爾,而不是拔異等人。
昏暗的船艙中,老赫爾已經不能動彈,靠著有限的醫療系統支撐著即將熄滅的生命,因為資源的緊缺,他已經命令赫爾家人停止了對醫療系統的補充,剩下的只夠他再活一點點的時間了。
此刻,神使就站在他的面前,居高臨下般地說道:“阿芙倫麗娜是冷星人吧?能告訴她是如何認識楚先生的嗎?”
老赫爾一輩子信奉神靈,但似乎卻并不懼怕眼前的這個神使,淡淡道:“你是誰?夠什么資格來問熾武的事情?”
神使道:“我是寫字大樓的后裔,告訴你你也不懂,主使大人就在前線,你說清楚了,我或許可以代你求情,讓主使大人一展神術,救你一命。”
老赫爾被逗笑了一般,干笑了兩聲道:“我從未見過你這樣的神使,你確定是神國派來的?”
這句話似乎觸及到了神使的某個痛腳,微微怒道:“你是什么東西,敢這樣和我說話!”
老赫爾冷笑一聲,竟閉上眼睛,不再理會他。
神使大概從來沒有遇到這樣的“待遇”,怒火中燒,就要上前將老赫爾干癟的身體從醫療系統中揪出來。
“你敢!”
他剛動,便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從后面傳來,一個英武的黑發人走上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說了一個字:“滾!”
神使本身似乎并無多少能力,全仗著身份行事,面對這個冷峻而完全不將他放在眼里的黑發樞機,他竟一點辦法也沒有,窘迫當中,丟下一句狠話便掉頭就走:“你們要對你們現在的行為負責,這是違逆!你們等著處置吧!”
英武的黑發人看都沒再看他一眼,趕緊上前扶住要跌倒下來的老赫爾:“祖爺爺,你怎么讓人把醫療停了?我要是不出搶救室,都還不知道!”
老赫爾搖了搖頭:“睥邁啊,你不該來,我得罪他就得罪了,你未來還有很長的路。”
睥邁冷哼道:“這樣的人也配做神使?簡直是侮辱神使翙!”
老赫爾仍舊搖頭:“你不懂,他只是個棋子,他背后的人不會蠢到派這么不懂事的人來,神國更加不會。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和熾武的關系,但卻看得明白,用他來,可能只是一種試探,具體試探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用這個棋子很明顯也很容易引起熾武的反感,但它卻用了。
對方的智慧比我高太多,甚至可能都不是試探這么簡單,有很多種可能,熾武弄不好就會順著它想要的方向走,這里面或許很復雜,而你對熾武始終是“外人”,不該攪入進來。”
睥邁道:“祖爺爺,你說的總是有道理的,但如果我看著你被他毆打而無動于衷,那我又算什么?”
老赫爾嘆息一聲,便不再說話,但同時陷入深思,到底對方想知道什么呢?是什么它們無法直接問,卻又可以用這個棋子一下就試出來?
而正使都不“敢”直接過來,說明這件事情十分的重要與急迫,甚至可能會危及到什么,以至于它們都不顧會引起熾武的反感也必須要第一時間知道。
到底是什么!?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暫時還不能死,至少等到熾武回來,他要將自己心中的疑惑與猜測說出來,提醒熾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