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魯漸漸地跑不動了,他流了太多的血,后腦上的傷勢更令他神志不清,體力急劇地下降,雙腿越老越提不上力氣。
或許,他已經跑不到自己的大本營了,挫敗與絕望的情緒再一次地淹沒了他。
身后的追兵又一次逼近,不用回頭,他仿佛都能聽到發動機的轟鳴聲,或許就在他的頭頂上。
他多么希望那是自己神智不清下的幻覺,可惜不是,一道火舌從他背后三五米出掃射過來,一梭梭子彈撲哧哧地沒入沙子里,就在他腳后跟后面。
他努力想要提速,可奮起了全身的力氣也再找不到一絲的力量,他已經力竭了。
在子彈重重擊中他后背的一瞬間,安第魯跌下山坡,滾落下去,一下子昏死了過去。
但下一刻,他又馬上驚醒了過來,生死之間的巨大危險迫使他的腦袋又矛盾的清醒。
“不!我不能死!”
“我還有大本營!”
安第魯吼叫著給自己打氣,給自己催眠,逼迫自己最后一絲的潛能,再一次飛奔起來!
近了,近了,翻過那座小山坡,就是他的大本營了,建營的時候,約克還在那邊的樹下撒了泡尿,那顆灌狀的巨樹他還記得,一定錯不了。
安第魯的意識很模糊,只能辨別著那顆巨樹的方向飛奔。
只要到了營地,他還有二十多個戰隊的軍事力量,應該可以擊退身后的追兵。
但他很早之前對營地也有一絲的擔心,可他不想去想,因為那樣他會更加的絕望,他現在需要可以支撐住他能夠堅持的東西。
“就快要到了!”
“再堅持一分鐘!”
“安第魯,你要挺住,不能倒在家門口!”
他用營地里嚴陣以待的二十多個戰隊想象畫面來激勵自己,來排擠腦袋中不好的念頭,那是他最后一根稻草。
終于。他在背后一梭子子彈的“幫助”下,一個跟頭翻過了巨樹所在的山坡。
然而,然而,出現在他眼前的…
營地。
一聲破空之音急速而來。從外面上空飛起掠過人類士兵的包圍圈,凌空中將營地中一排排的嗷卡人當場生撕。
其他嗷卡人急忙后退,只見廢墟中站立著一個血人,雙眼通紅地看著四周的營地。
人類軍隊那邊一陣的騷動――
“是安第魯!”
“他怎么這么快趕回來了?”
“殺了他!”
“圍住!”
望著被夷為平地的大本營,安第魯徹底地崩潰了。最后一根支柱轟然倒塌,沖天的恨意令他幾乎發狂,雙目赤紅。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樣消耗著生命拼命跑回大本營來的,那是他的根本,是他最后可以依靠的力量,失去了,從此他就是孤家寡人,真的一無所有了,失去了,他也就完了。
然而他還是來遲了。他的大本營已經是一片的廢墟,而還活著的,也許就只有墻角下這兩個他根本記不起來了的孩子。
他并不是要救這兩個也已經生死不明的孩子,他只是要發泄,要殺人,要復仇!
“老子決不妥協!”
安第魯瘋了,根本不顧自己岌岌可危的傷勢,瘋狂地屠殺起四周的嗷卡人。
“殺光你們!殺光你們!”
他也不跑了,實在也是跑不動了,反正也跑不掉了。反正今天就是他的死期!
殺光了嗷卡人,繼續沖入人類軍隊,殺殺殺!
他的速度還是很快的,雖然快不過子彈。但是在這種高速下,士兵們很難射中他。
無人可以抵擋他!
很快,地上便出現大量的尸體,柔弱的士兵身體根本擋不住他如入羊圈之虎般地廝殺,即便他在重傷之中,也不是普通士兵可以低檔的。
在短暫的混亂之后。訓練有素的士兵們重新組織了陣線,以密集的火舌網將他密不透風地包圍。
但這一時之間還要不了安第魯的命,眼看著他就要再一次沖入士兵們的陣線內部,空中的追兵終于趕到了。
一個魁梧的身影從天空跳下,朝著安第魯的方向沖去。
或許是意識到了危險,安第魯想要偏過一邊去,但來自天空的特殊子彈群如狂風暴雨般又把他趕了回來。
兩道身影猛烈地撞擊在了一起,重傷的安第魯悶哼了一聲,斜滾了出去,不知道斷了多少骨頭。
魁梧的身影則穩穩地站落在士兵們的陣線之前。
“拔異,你這個婊子養的…”
從地上艱難爬起來的安第魯,吐了口血水,劇烈地咳嗽,嘴里含混不清地詛咒著,踉踉蹌蹌,站都站不穩的他,雙眼卻死死地盯著魁梧的人影。
“安第魯兄弟。”拔異伸手止住身后士兵們仍未停下的射擊,普通的子彈對身體堅韌的安第魯只能起到普通的傷害作用,以及依靠子彈的動量阻礙安第魯行動,并不能夠徹底地毀滅他,反而因為誤擊而同樣阻礙自己的行動。
士兵們在軍官的命令很快停下射擊后,拔異大步上前繼續道:“安第魯兄弟,你恨我也好,罵我也好,你都必須死。”
“呸!”安第魯又吐了口血水,昂起頭,目光兇悍與冷酷道:“老子十三歲把該死的整天只知道酗酒施虐的繼父推下樓之后,從此就沒有再怕過誰!十七歲在街頭沒被人捅死,從此就沒有再怕過死!你和克里斯是個什么東西?你們知道個屁!”
“說什么都沒用了,安第魯,鑰匙絕不能落在你手里。”拔異又上前一步道。
“狗屎!“也許”,真他媽的好笑!你們憑什么說鑰匙在我這里?憑什么我就不能得到鑰匙?就憑一個“也許”!?”安第魯冷笑著反問,血花迸出眼眶,搖搖晃晃地用盡全力向拔異向所有人吼道:
“你們憑什么?說我危險,說我卑劣,說我也許這樣,也許那樣,法克。你們有誰來問過我是怎么想的?你們高高在上,你們自以為是,僅僅憑借一個“也許”一個“可能”?就斷定我得到鑰匙就對人類有害?你們有人問過我嗎?有人嗎,有嗎!?
我現在懂了。在你們眼里,我他媽的就是一個蟲子,在他眼里,甚至蟲子都不如!誰他媽的理會我的想法!?”
拔異搖搖頭,似乎不想再說什么了。最后一步猛地來到他跟前,揮拳帶起暴起的暗能量直擊安第魯的臉龐。
根本已經無力抗衡的安第魯伸出右手去阻擋,卻根本擋不住,隨著一聲骨頭折斷的聲音,他整個人再一次向后飛了起來,重重地拋向廢墟的地面。
倒在營地中人死去后匯聚成的血水中,安第魯短暫的眩暈之中,清醒過來,大約也知道自己是死定了,甩了甩意識模糊的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也不理會又逼近的拔異,努力地向站起來,向營地的一角跌跌撞撞地爬過去。
沒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需要知道他要干什么,營地周圍重兵重圍,天空中飛行盤繞著黑點,他已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跟在他身后的,拔異彈跳起來。凌空中聚集起大量的暗能量,狠狠地砸了下來。
安第魯再一次被撞飛,這一次他的雙腿被拔異擊中,咔嚓一聲。徹底地斷了,再怎么掙扎,也是站不來了。
但他畢竟被砸開了一段距離,利用拔異跟上來的這段時間,他又一次地在血水中爬行,用他目前還能也只能用的左手繼續爬行。
拔異不知道他到底要爬到哪里去。這樣轟殺安第魯,雖然他占據絕對的上風,但消耗也是十分的巨大,每一擊都要耗費他大量的力量,否則不足以摧毀安第魯強悍的身軀。
為避免安第魯到處亂爬拖延時間,拔異聚起力量,狠狠一腳踩碎了他剩下的左手臂骨頭,然后,連續不斷地重擊安第魯的身體,尤其是頭部。
廢墟般的營地血水中,斷掉四肢的安第魯像是個沙包一樣,在拔異的凌厲重擊下,滾來滾去,拋來拋去。
他的腦袋已經腫的如嗷卡人一般巨大,身體更是慘不忍睹,幾乎都變了形,四肢像是蕩秋千一樣飄蕩著,但他仿佛就是不肯死,利用拔異攻擊的間隙,像是一條被拋在水泥路上的蚯蚓一樣順著血水里艱難游走,仍舊要去營地的一角那里。
休息片刻的拔異,又追上了他,將他辛辛苦苦游走的距離輕易的抹殺,繼續猛烈的轟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對于安第魯來說可能很漫長,對拔異可能只是一會的功夫,在連續不斷的攻擊下,安第魯終于奄奄一息了。
拔異也顯得有些疲倦,但安第魯終于游到了他的目的地,在那兒,一個年輕的女人手抱著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倒在血泊中,安第魯只看了一眼,便不再動了。
拔異走上前,揪住他殘破的衣領,將他拉起來,并看著他。
從高高腫起的縫隙中,安第魯也在看著拔異,他已經說不出話來,渾身已然沒有了一絲的力量,于是他朝拔異的臉上吐了一口血痰,并輕蔑地看著拔異――這是他竭盡最后一絲力量,能做到的最大的“攻擊”了。
拔異沒有去擦,臉龐也沒有變化,只是冰冷地揮起再一次聚起暗能量的拳頭,狠狠地砸在安第魯變了形的臉上。
這一擊終于擊破了安第魯全身的防線,甚至可以聽到他血肉紛紛粉碎的聲音,而拔異更是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對安第魯生命的摧毀與入侵,觸及到了他的生命禁區。
安第魯的防線至此全部瓦解,陷入昏迷,已與普通人將近無疑,只要來再最后的一擊,便可以將他徹底殺死。
“安第魯…”
拔異嘆息一聲,吸了一口氣,躍起向前,擊殺上去。
這時候,遙遠的極北之地突然閃爍一道凌厲的光芒,就像當初那道也是從這里飛出的契約一樣迅速,轉瞬即至廢墟的營地,落在昏迷的安第魯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