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東海高麗郡的鄭滿,雖然只是一個小角色,但他卻有著很大的野心。而且,這家伙很受主人的信任。這些年來,他憑著自己的努力和忠心,得到了金錢、田地和想要的一切。
如果是在十多年之前,鄭滿和那座半島上的許許多多人一樣,連想都不敢想會過上現在這樣的生活。在他的記憶中,吃糠咽菜朝不保夕甚至經常會餓死人的日子,好像是就在昨天。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發生巨大變化的呢?鄭滿在酒足飯飽之后,好像也曾經想過這樣的問題。如果按照大家都一致認定的通俗說法的話,應該是從十幾年前那場戰爭之后了。大漢帝國的軍隊進入高麗半島,誅殺了那位暴虐無道的真番王之后,似乎一切都開始變得不同。
然而,鄭滿卻并不這樣認為。他只認同自己主人鄭全成和其他那幾個大家族掌舵人談論時所說的話。高麗族人是得到了上蒼的眷顧,才迎來了這樣好的發展時機。即便是被迫在大漢王朝的統治下,卻也不能阻止高麗族的壯大。
漢朝人就算在名義上統治著整個半島又怎么樣呢?他們只不過派駐了很少的軍隊在那邊。而那些派過去的郡守以下官員,像是一些愚蠢的傻子。只要能夠滿足他們上報朝廷文書上的業績,其他的事情,就并不多管。所以,在鄭滿這樣的人眼中,已經看得非常明白。被劃分為高麗四郡的整個半島,名義上是大漢帝國的疆域,而實際上對普通民眾最有權勢的人,卻是在這些年新晉崛起的那十幾個龐大新貴家族。
是高麗半島得天獨厚的航海條件和各種豐富的礦產資源,成就了這些家族的榮耀。他們如果聯合起來,幾乎能夠全部壟斷這半邊海域的一切。這樣的龐大力量,不僅普通的高麗民眾不敢惹,就是漢朝廷派駐的郡守官員們,在很多時候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觸及到他們的根本利益,一般不會多管閑事。
所謂的天高皇帝遠這句話,在這里得到了確切的體現。不過僅僅十幾年的時間,在暗中流傳的傳說里所說的“大財閥”們,就成為了籠罩在高麗半島上的龐然大物。他們呼風喚雨,無所不能。凡是觸犯他們的共同利益,或是不聽從他們的命令者,一般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當然,那些都不是明目張膽的迫害,而是各種莫名其妙的“意外”。而這也正是他們的高明之處。
就像是不久之前剛剛因為一場大火而被全部族滅的崔家,就是出于這樣的“意外”。上百口子人的一個大族,死了也就是死了,并沒有引起很大的震動。因為,就連當地的郡守都已經認定了這樣的結果,誰還敢胡亂說什么呢?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件事背后的真相。而接受命令一路追殺那兩個漏網之魚到了長安的鄭滿,就是這些人中之一。崔家的那個老頭子性格太孤僻了,一點兒都不懂得變通。以鄭全成為首的大財閥們聯合起來,成立了一個暗中的聯盟。準備與統治著大半個東海的那個女子分庭抗理,以便于爭取到更大的海上利益。已經給崔老頭兒打招呼好幾 次了,可是他一點兒都不給面子,每一次都是冷著臉拒絕。
這本來已經讓大家都極為惱怒。崔氏家族管理著半島入海口一個最大的港口,如果他們不配合,有許多事就很難辦啊!尤其是最近,半島財閥們為了巨大的財富,接受了海上一股神秘力量的請求,他們以滿滿的一船深海珍珠為代價,得到了財閥聯盟的共同允諾。到時候會全力支持他們的行動。
然而,崔氏家族擋在那里,拒不配合,就成了一個必須拔去的眼中釘。對于財閥聯盟的新貴大佬們來說,這樣的事從前并不是沒有發生過。而他們最后的解決方法也很簡單。讓這些固執的家伙在一場意外中消失,就是最省心省力的方法。
不過,崔氏家族被燒成一片白地之后,意外逃脫的這兩個人,卻令人惱火。從來做事非常注重細節的鄭全成,馬上派出了自己的得力手下,帶領著財閥聯盟秘密培植的力量,全力追殺,務必殺之而后快。他可不希望因為這小小的過失而破壞已經鋪開的大好局面。
既然有著這樣的堅強后盾,便無所畏懼。追逐了幾千里而來的鄭滿和他的手下們,臉上都露出猙獰的冷笑。他們拔出了產自高麗郡的直刀,毫不猶豫的就逼近過來。刀鋒上閃爍寒芒,若有不從,馬上就要收割生命。
“住手!這里是長安,誰敢亂動刀兵?”
厲聲大喝從身后響起,清脆的聲音里帶著威嚴。指揮著過去抓人的鄭滿聞聲一愣,側頭看過去時,卻見從人群聚攏處走出兩個少年人。正用冷峻的目光在看著他們。
“這是家族內部事務,請你們不要多管閑事!如果他們順從的跟我們回去,當然不會隨便殺人。”
鄭滿有些傲慢的撇了這兩個少年一眼。看模樣不過是兩個富家子弟罷了,他在高麗郡的時候見得多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聽到爭執聲走過來的霍光和司馬明珠互相看了一眼,他們都對這個矮胖子說話的語氣感到厭惡。這樣的家伙,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狗腿子之類。狐假虎威,實在是看著可惡。
“我們不會回去的!我們要去未央宮前申冤…讓大漢朝的皇帝主持公道!如果你們再逼我,我就一頭撞死在這里。”
看著逐漸逼近的刀鋒,原先一直在處在驚恐中的那個女子,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她朝人群大聲叫喊著,無助的目光里露出渴求的神色。也許,她已經意識到,這是最后的機會了。如果在長安都得不到幫助,那她已經決定就死在這條街上。以自己的生命和鮮血來控訴那些人的罪行!
“你們趕快住手!聽到沒有?那女子說她有冤情…你們這些家伙一看就不像好人!”
司馬明珠性情像極了他的娘親卓文君,善惡分明,一點兒都不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他見這些敢在街上拔刀的家伙,竟然對自己和霍光兩個人無視。這讓他心中十分不爽。高傲的少年豈能受到如此輕慢,他“唰”的一下就拔出了自己的寶劍。
“這兩位公子,勸你們少管閑 事啊!你們知不知道這兩個是什么人?他們是縱火的罪犯啊!一個是府中下人,一個是大家族里的少夫人。兩個人勾搭成奸,行為不端。后來怕罪行敗露,竟然趁著黑夜放火燒了整座家族居住的府邸。然后自知罪孽深重,才亡命天涯到了這里的呢…!”
鄭滿一手叉著腰,趾高氣昂的樣子煞有介事,說的像真的似的。霍光和司馬明珠稍微一愣神兒,一時之間不辨真假。而圍觀的許多長安民眾間,則有些已經在悄悄地竊竊私語議論。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倒是不值得同情。
“胡說八道,血口噴人!崔氏一族分明是被你們所害。我保護著少夫人拼了命的逃出來,就是為了申訴沉冤得雪,報那血海深仇…!”
揮刀抵抗的崔五憤怒大吼著,把那女子拼命保護在身后。他們已經退到了墻角,再也沒有地方可逃。
“你們先別動刀用強,把事情說明白。誰對誰錯,大家自會分辨的清真假。”
霍光阻止了司馬明珠躍躍欲試想要持劍沖過去的舉動。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當中,語氣非常嚴肅。
沒想到,鄭滿根本就不屑于搭理這少年。他猙獰的一笑,伸手從懷里掏出一紙文書,高高的舉起來,大聲說道。
“想管閑事的,都先好好看看!這可是高麗郡守大人親自簽發的海捕公文,這郡守大印可做不得假吧?難不成到了長安,就可以不遵守大漢律例了嗎?哼哼!”
霍光抬起頭來,在燈光下看的明白。那文書上果然蓋著鮮紅的大印,應該做不了假。不過…他回頭看了一眼那被逼迫到墻角二人臉上的憤怒神情。又看了看這些持刀抓人者的囂張模樣。卻并沒有退后,而是仍然語氣堅定地說道。
“我再說一遍,這里是長安,不是高麗郡!能夠有權力在這里抓人的,只有長安府衙。你們不管是什么身份,都沒有這個資格!趕快住手!”
“呵呵!好大的口氣。一個乳臭未干的少年人,也來多管閑事…你們還等什么?殺了崔五,帶著金秀珠走人!”
聽到鄭滿命令,幾十個彪悍的漢子不再猶豫,亂刀齊下,就要當場殺人。
霍光大怒,他就算是再心性穩重,畢竟是少年人。胸中熱血激蕩之下,與司馬明珠幾乎同時拔劍,縱身上前,替崔五與那女子擋住刀鋒。雙方混戰在了一起。
長安人大場面見得多了。這樣規模的打斗,還不值得太過于驚慌。圍觀的人都在稍遠一些的地方看著,也有人早去府衙報信。現在是重要時期,可不能鬧出大亂子。
兩個少年人雖然正義熱血,卻抵擋不住那些高麗武士的兇悍。在幾十把刀的圍攻之下,很快就險象環生,但他們卻并不退后。既然出手相助,絕對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不一會兒,霍光就大汗淋漓了。正在危急之際,卻聽到有人帶著譏諷的語氣說道。
“平常讓你們練劍不用心,這會兒知道后悔了吧?哼!真是兩個沒用的家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