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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在滑州

  說起來,登基不滿兩年,這已然是劉承祐第三次離京出巡了,繼位之初西巡洛陽,二年春南下許州,此冬北上,若算上平河中一役,那便是四次了。劉承祐沉肅面容下,那顆不安分的心,許多人都有了足夠深刻的感受了。

  一般來講,皇帝出巡,若擺開天子儀仗,做足排場,勞民傷財,那是一定的。正是因為對此有數,這次北巡,比起前番,又簡陋不少。不只對自己摳門,隨行的十余名大臣也一樣,并限制其所攜僮仆、護衛人數。

  行營護衛軍隊為馬軍,又配備了不少馱馬車輛,故此次北巡隊伍,機動性很強,寒冷的天氣雖有影響,但行進的速度也不慢。按照計劃,御駕至滑州,經過白馬津渡河,再行東轉鄴都。

  白馬城距離東京不足兩百里,清晨自東京發,第二日午后便至。御駕至,滑州職吏將校,在節度使郭從義的率領下,冒著寒風出城相迎。劉承祐提前打好了預防,降詔迎駕之事,勿致擾民,郭從義也是這般做的,故在滑州,劉承祐沒有見到滑州士民熱情相迎的場景。

  事實上,劉承祐心里還是有些“失望”的,就沒有百姓,不避風寒,主動迎候,欲觀圣顏的......矯情!

  在白馬城下,劉承祐下御駕,親自扶起郭從義,握其手,對這大漢的元從舊臣善言安撫,贊其戍守之功,做足了姿態,給足了面子。出自河東的眾多元臣中,郭從義算是中上等的人才了,也知進退,對劉承祐這個年輕的天子還算順服。

  主動向劉承祐介紹滑州的將吏,在劉承祐提出直接要巡視滑州戍防時,也不覺有異,分外恭順。

  作為臨河設防,拱衛東京安危的要地,滑州的軍事實力還算雄厚,僅禁軍,便駐有五千。當然,如今這五千禁軍,是經過前番朝廷整編過的,直接隸屬于侍衛司統管,郭從義雖掛了個滑州馬步軍指揮使的職位,但真正統兵的,是調任于此的都指揮使王殷。

  顯然,有這支禁軍的存在,才是郭從義對劉承祐,對朝廷那般恭順的根本原因。事實上,似滑州這樣的地方,絕非一般的外鎮,朝廷的影響力很大,完全不具備割據對抗朝廷的實力。

  并且,在劉承祐幾番動作下,朝廷對其掌控力度也正在逐步增強中,軍權的收制已成基礎,財政方面也正在逐步瓦解。如許州一般,劉承祐欲收節度之權,當然要從在這等近畿州鎮著手。

  郭從義這節度使做得還算不錯,雖然沒有什么突出的政績,但勝在踏實,在鎮一年多了,沒有什么惡名。前番也是積極配合朝廷簡政安民,休養生息的政策。

  在任上,屯墾勸農,疏浚溝渠,繕護城池,加固河防,修筑道路,防害救災......該做的,郭從義也都帶人做過,只是效果嘛,不是特別突出罷了。不過,對于一個武夫而言,還能對其多苛求什么?

  不及停歇,花費了半日的時間,劉承祐對滑州,主要是白馬一代的軍隊戍防、民政庶務之事上,簡單地進行了一番巡察考問,又關心一番夏季蝗災處置以及秋收的情況,結果還算滿意,又勉勵了一番,順便給郭從義加了一個“太尉”銜,以資鼓勵。

  行營扎于白馬城外,如往常一樣,劉承祐勒令禁止一兵一卒進城,軍中并無多少怨言,因為劉承祐自個也住在軍營之中,宿于冬夜寒帳。

  雖然在大漢腹地之中,慕容延釗將宿營安排得很有條理,布置很有水準,營盤扎得很牢固,一切透著行軍打仗之時的嚴肅性,沒有絲毫輕慢疏忽。傍晚劉承祐親自巡營之時,當著諸將臣的面,對慕容延釗表示了極大的贊譽。

  郭從義自白馬府庫,調撥了一部分物資,又自城中豪商富賈“募捐”了一批酒肉,送至軍營,用作接待勞犒。

  一座簡簡單單的營帳內,燒紅的炭火將寒氣驅散,蒸騰的熱氣,彌漫的酒味,將其間的氣氛烘托得熱烈。

  幾名禁軍將領襄聚于此,隨意地盤坐在內,飲酒暢談,都是皇帝劉承祐所看中的年輕人,軍中的后起之秀。高懷德、趙延進、張永德、趙匡俱在。

  觀帳中情況,儼然以高懷德為主,論軍職,論身份,都以其為尊,畢竟是天子的大舅哥,臨清王的兒子。其他人與之相比,總歸是要弱上一籌的。

  當然,如欲僅憑身份,高懷德想要壓服這些人,得到他們的認可,也是不可能的。事實上,就算排除身份上的優勢,高懷德的履歷也是十分優秀的,畢竟還是少年時,他便隨其父高行周開始了軍旅生涯,打契丹,平賊亂,在大漢立國之前,便能以軍功得領刺史銜,這便高了彼輩幾個檔次。

  趙匡在期間,出身算是最低微的了,不過其能力、品性、人格魅力儼然不俗,又有不錯的交際能力,與高懷德、張永德這些人交往,倒也得到了他們的認可。聊天打趣,相處融洽。

  兩名部曲掀開帳簾,抬進半只烤好的肥羊,肅冷的寒風卷簾而入,讓帳中的青年將領們頭腦清醒了不少。

  趙延進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拿起刀子,割了一塊烤得焦黃的羊肉往嘴里塞。嚼了嚼,擦了擦嘴上的油,嘟囔道:“選這么個時節北巡,陛下也不怕冷......”

  聞言,趙匡便以一種提醒的語氣道:“我等乃天子親校,陛下但有所命,赴湯蹈火,亦未敢辭。趙將軍,萬不可非議君上啊!”

  “哈哈!”聽趙匡之言,趙延進頓時樂不可支,笑道:“元朗兄不必緊張,我也侍奉陛下許久了,以他的胸襟氣度,斷不會因此而罪我等的,甚至可能付之一笑。”

  趙延進這個人,才能見識都有,膽略也足,平日里便是個不拘小節的人,頗有豪邁之風。對劉承祐的性情,倒也看得準。

  見狀,趙匡無奈地附和了一句,對天子的胸懷大唱贊歌,不過對自己的謹慎自律,沒有絲毫放松的意思。

  趙匡可沒有在座諸人的底氣,其父趙弘殷在禁軍中也算高級將領,但高得也有個限度。他得以提拔于劉承祐,自覺幸運,正是向上奮進,建立功業,實現抱負的時候,不愿因為言行之類的事,給天子一個不好的印象。

  “元朗說得對,陛下胸懷天下,為體察民情,都不避風寒,我等又有什么好抱怨的。此番北上,陛下不帶功勛老將,但揀我等后輩扈從禁衛,這是陛下對我等的看重與信任......”高懷德也發話了,張嘴便不遺余力地替小舅子聚斂軍心。

  軍心是如何凝聚的,忠誠是如何培養的,就是這般潛移默化,不斷重復強調......類似高懷德這樣的將領,劉承祐已在軍中安插了不少,高懷德這是比較含蓄的,有些中低級軍官,配合著劉承祐調配入禁軍的文吏,那吹捧,足以讓劉承祐自己臉紅。

  見高懷德都發話了,趙延進趕忙道:“算某失言了,自罰三杯!”

  說著便拿著酒壺倒酒。

  見狀,趙匡又適時地開著玩笑:“你這哪里是自罰,分明是自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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