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正適合殺人放火!
黃忠的五千人馬早已趕到,隱蔽在高句麗營寨以南數里的地方。
看看時辰將近,黃忠一聲令下,全軍上馬,向著高句麗的后營馳去。
高句麗人已經加強了戒備。
不過,加強戒備的是前軍和中軍。沒有人想到會有一支人馬來自后方!
很快,后營簡陋的寨墻被折毀了一大片!
黃忠一馬當先,王越和柳毅分列左右,五千漢軍將士緊隨其后,雖在敵軍營地中突進,卻類似陣戰中的鋒矢陣,一路向前,直往敵軍中軍大帳方向突進。
敵軍后營大亂…
就在此時!
早就出城靜候的田峻,也率領漢軍也對高句麗營寨發起動了進攻。
田峻用的是與黃忠一樣的戰術,也是快速向中軍帳方向突進。
高伊夷模半夜被親兵推醒,見到營中到處火起,大驚失色,慌忙披甲指揮應敵。
剛剛騎上戰馬,但見后營中已有一支人馬向中軍殺來,為首一人,身材高大壯碩,大刀翻飛處,無人能擋。
高伊夷模手持三尖兩刃上前迎敵。與黃忠大戰十余招不分勝敗。但就在此時,田峻所率的漢軍也殺進了高伊夷模的中軍,高句麗的中軍開始潰敗。
高句麗軍的左右兩營因為遭到陽儀和鞠義所率漢軍的攻擊而無暇救援中軍,如今中軍潰敗,敗兵四處逃竄,左右兩營也立即被沖亂!
兵敗如山倒!
高伊夷模見大勢已去,奮力逼退黃忠,率所部親兵精銳向東撤退,卻又遇上王越,才交手數合,便被王越一劍斬斷馬頭。
高伊夷模也墜下馬來,幸有親兵拼死抵擋,才從王越劍下逃得一命。
高伊夷模騎上親兵所讓的戰馬,亡命逃竄。才逃出數十步,又被柳毅給盯上了。
柳毅張弓搭箭,直射高伊夷模背部,正中右肩,箭矢透甲而入,將高伊夷模的右肩射了個對穿。
高伊夷模因右肩受傷,連三尖兩刃刀也拿捏不住掉落到了地上,只好伏在馬上,在親兵們的拼死保護下自顧逃命而去…
黃忠和田峻領兵隨后掩殺二十余里,殺敵數千人而回。
當田峻回到襄平城外時,戰場上再次沸騰了起來,所有漢軍將士都高聲歡呼:
“破虜將軍威武!”
“大漢威武!”
“少將軍威武!”
此戰以有心算無心,打得簡單快捷,酣暢淋漓,讓一直被悶在城內挨打的漢軍都大呼痛快。
被圍城一個多月,沒有人想到數倍于己的高句麗軍會被如此干脆利落地擊敗!
所有的人看向田峻的目光中都帶著一絲愛戴和崇敬,就連一向嚴苛剛直的田豐,也欣慰地對沮授和蔡邕道:“此子年方15歲,卻如此智勇兼備,必成一代名將也!”
田峻縱馬走向戰場,老頭子田晏正帶著人在打掃戰場,時不時放聲高喊:
“馬尸全運回城中,交給蔡邕那老夫子,分發給城中軍民食用!”
“各種器械分類堆放,不要放過一塊鐵片。金銀財物,全都送進帳中由成公英統計…”
“一切有用的東西都不能浪費了,敵軍尸體都要剝光了壘成尸山,衣服收集起來著人清洗干凈,用于以后救濟流民。”
“喂,那個誰,兜襠褲怎么沒剝?…什么?太臟太臭?那好歹也是塊布!…剝下來剝下來…”
田峻啞然失笑,沒想到老爺子還有這么“節儉”的時侯。
不過,想想也是,這年代還沒有棉花,在這遼東苦寒之地,冬天里多一塊布,就可能多救一條人命…
田豐見田峻來到戰場,便跑過來稟報道:“侯爺,戰果已經初步清點出來了,共殺敵一萬多人,俘虜八千多人。繳獲戰馬兩萬多匹,糧草輜重無數。”
田峻點了點頭問道:“田伯父,我軍傷亡如何?”
田豐道:“我軍傷亡二千四百人。”
“什么?怎么會有如此高的傷亡?”田峻大驚道。
“啊,什么叫如此之高?”田豐詫異地說道:“死亡才四百多人,重傷三百多,其它都是輕傷。”
“呃…原來如此,不過死亡四百多人,重傷三百多,這損失也不小了啊。”
頓了一下,田峻又道:“我們去看傷員吧。”
說著,田峻便朝安置重傷員的帳篷區走去。
重傷員區。
這里,充斥著的…是呻吟和絕望…
與戰場上將士們的歡呼雀躍形成鮮明的對比。
一排十幾頂帳篷里面,躺著三百多重傷的漢軍將士,只有十幾個士卒在給他們做一些簡單的照顧。
沒有醫者,為數不多的幾名醫者,都被安排在照看輕傷員們。
——而這些重傷員,都是已被放棄了的…“將死之人”!
偶爾有幾個士卒抬著剛剛死亡的重傷將士…從這片帳篷區離開…
田峻滿臉凝重地走進其中一頂帳篷中。
帳篷中的呻吟聲停了下來,幾乎所有的重傷員都轉過頭來看著田峻,絕望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欣慰。
一位斷了右臂,小腹纏著滲血的麻布的骨架非常粗壯的少年士卒掙扎著坐了起來,想要給田峻行禮。
待左臂舉起時,才發現只有一只手,行不了抱拳禮…
士卒的左手僵硬地舉在空中,停了半晌,才無力地垂下,淚水從倔犟的雙眸中流淌了出來…
田峻走到這名士卒的身邊,緩緩地蹲下身子,用手為這名少年士卒拭去臉上的淚水。
這是一張很年輕的稚氣未脫的臉,應該不超過13歲。
若是在后世,這還是一個正在上小學六年級的少年!
可是在這里,卻已經是浴血疆場的戰士了,并且,還在戰斗中被敵人砍掉了整只手臂!
“你叫什么名字?”田峻輕輕地問道。
“我叫雷熊,雷公的雷,狗熊的熊。”少年輕聲答道 “雷熊?好樣的!你…父母呢?”田峻有些心庝。
“死了…”少年輕輕地回答,無悲無喜,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當然,又似乎他父母只是出了一趟遠門。
“你還有兄弟姐妹嗎?”田峻又問道。
“也死了…”依舊是無悲無喜的回答。
見慣了生死的少年,還這么年輕,心就已經麻木了么?
“你…不傷心?”田峻依舊輕輕地問道。
少年搖了搖頭,那眼神卻突然變得狠厲起來,如噬血的野狼!牙齒使勁地咬合著,仿佛是要用力將一根骨頭咬斷一樣,少年僅剩的左手青筋暴起,用力地握著拳頭。
使勁地喘了幾口粗氣,少年才冷靜下來,依舊用平靜的語氣說道:“他們…殺了我一家七口,連我兩歲的弟弟都沒放過!而我…我才殺了五個,還欠兩個!可惜…可惜我卻不行了…”
說罷,少年士卒竟嗚嗚地哭了起來。
田峻的眼眶濕潤了,輕輕地扶著少年躺下來,為少年擦去眼淚…
穿越以來,田峻一直有一種在夢幻中的錯覺,但是此刻,第一次,田峻覺得現實是如此的真實而殘酷!
田峻轉過身,用征詢的眼光看向聞訊而來的醫者。
醫者輕輕地搖了搖頭道:“這位兄弟的兩處創傷,雖然…雖然暫時已經止血,但在這個春夏交接的季節,難免會惡化潰爛…”
惡化潰爛?!
也就是…缺少消毒的酒精!
田峻腦中靈光一閃:有酒精…就可以救下很多條人命!
“不,我有辦法救他們!來人啊!”田峻突然站起來,大聲喊叫道。
“將軍有何吩咐?”柳毅過來抱拳道。
“柳兄,戰利品中有酒嗎?”田峻問道。
“有300多壇!”一旁的田豐代替柳毅回答道。
“很好,將這300多壇酒全部運到太守府中,任何人都不可以動用!”田峻大聲命令道。
然后,田峻又轉過身來,對少年士卒大聲說道:“安心養傷吧,我有辦法讓你不死。高句麗人還欠你的兩條人命,我會幫你去十倍取回。至于你自己,等養好了傷,再娶幾個婆娘,生幾個兒子傳宗接代吧。”
少年士卒激動得又哭了起來。
田峻愣了愣,問道:“我叫你娶婆娘生孩子,你怎么又哭起來了,下面那里…沒受傷吧。”
少年忍俊不禁,一邊擦眼淚一邊笑道:“沒事,那里還好得很呢!”
田峻哈哈大笑 隨后,田峻又著對其它傷員道:“其它各位兄弟也一樣,我去給你們弄最好的清創藥,你們一定要好好養傷。待養好了傷,我會將你們安置在郡縣做衙役領奉祿,只要下面沒受傷的,每人安排兩個女子做婆娘。大家說好不好?”
傷員們都非常感動,紛紛大聲叫好。
剛才還充滿絕望和呻吟的重傷營,仿佛一下子又活了過來,充滿了陽光和生機。
接著,田峻對柳毅道:“走,帶我去城內鐵匠營!”
看著田峻離開的背影,雷熊淚流滿面,怎么擦也擦不完…
在這個世界上,雷熊已經沒有別的親人了…
很久沒有人給過自己一絲關懷和一絲溫暖了!
冰冷的心里,除了悲傷,便是仇恨,除了仇恨,便是絕望…
而此刻!
雷熊的心里卻多了一份溫暖、多了一份祈盼,更多了一份…渴望!
田峻讓雷熊感到了一種大哥哥般的關懷和溫暖!
雷熊祈盼著能再見到田峻一眼,祈盼著能像剛才一樣呆在田峻身邊!
渴望…渴望能對田峻叫一聲…大哥!
即使傷發而亡,只要能叫田峻一聲大哥,似乎…今生也是無憾…
天黑了,月亮出來了。
月光透過薄薄的篷布灑落下來,照著少年晶瑩的雙眸,雙眸之中,似乎…有星光在閃耀。
倔強的少年緊咬牙關,徹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