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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沮授田間論國事

  讓田峻很意外的是,田峻竟然是在一片水稻田中見到了沮授。

  漢代的冀州,主要種粟為主,水稻也開始小面積推廣。

  此時正值春播,田野中一片忙忙碌碌的景像。

  沮授并沒有下田勞作,而是站在田埂邊看著下下人們勞作。

  “小侯爺亦知農事之重要否?”

  雙方見禮之后,沮授隨口問田峻道。

  田峻道:“夫天下之治理,無農不穩,無兵不安,無商不活,無工不富,無才不興。田某雖愚,亦知農事乃國之首要根本,百姓無糧,則天下必亂!”

  沮授和田豐都是一驚,沒想到田峻會說出這番話來。

  沮授道:“侯爺之言,雖廖廖數句,卻道盡治理天下之根本。管子曰: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如今這天下…唉!”

  沮授長嘆一聲,欲言又止。

  田峻從沮授的神態中看出了沮授心中的無奈和失落。

  難道…沮授看到了天下將亂?

  田峻試探著問沮授道:“沮伯父可知當今天下之隱患?”

  沮授聞言,沒有立即回答,只是非常認真,甚至有些驚訝地打量著田峻,似乎要重新認識這個少年一樣。

  從田峻的身上,沮授能感受到的不止是英武之氣,而是比尋常少年多了一份屬于成年人的穩重和睿智!

  “侯爺且試言之。”沮授又把皮球踢回了田峻。

  不知不覺中,沮授已不再叫田峻為“小侯爺”,而是改口成了“侯爺”。

  田峻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蹲下身來,在新翻的泥地上撿起一塊結成一塊的泥巴。然后,將這一塊堅硬的泥巴塞到沮授手里。

  沮授詫異地伸手接過泥塊。

  仔細地打量了半天,也不明白有什么玄機。抬頭看了看一臉嚴肅的田峻,似乎又不是開玩笑。

  旁邊的田豐見狀,從沮授手里接過泥塊,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泥塊中有金子之類的奇怪的東西…

  “這…這就是一塊普通的泥塊啊,有何不妥?”田豐詫異地問道。

  田峻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泥塊,而是這個天下。”

  “天下和這塊泥巴有什么關系?”田豐愈發不解。

  “有的!”

  田峻非常認真地說道:“結塊的泥巴多了,禾苗就長得不好,泥巴大面積的結塊,禾苗也就沒了生機!”

  沮授有些震驚地看著田峻,又與同樣震驚的田豐對視了一眼,才遲疑地說道:“侯爺不妨直言。”

  田峻對沮授和田豐的表情洞若觀火,更加相信自己的判斷:田豐和沮授已經看出了這天下將亂!

  田峻不敢在這個時候對任何人暴露自己的野心。

  現在還是公元178年,離黃巾之亂還有將五年多時間,所以,田峻只能試探。

  通過剛才的試探,田峻大致摸清了田、沮兩人的想法。這才嘆了口氣,滿臉凝重地開口說道:“天下之患,亦在于“結塊”二字。不過,結塊的不是泥巴,而是“世家”!”

  沮授大驚,低聲喝道:“人多口雜!侯爺慎言!”

  然后,沮授讓周圍隨從全都退下,才對田峻道:“現在只有我們三人,侯爺不妨直言。”

  田峻點了點頭道:“當今的社會,首先是一個由豪強世家組成的“結塊社會”。這些世家大族互相聯姻,盤根錯節,兼并土地和人口,使得“結塊”現象越來越嚴重,其直接導致的后果有三點:

  其一,國家財稅越來越惡化,無力養軍甚至難以維持正常的官員奉祿。

  其二,結塊的豪族勢力龐大,便會削弱朝廷對地方的控制,朝廷失去了對地方的控制,則天下難安。

  其三,百姓沒有土地,沒有糧食,除了餓死,就只能造反。

  遇上風調雨順的年景,百姓或許還能勉強求活,若是…若是遇上大的旱災、蝗災,百姓會何處何從?”

  田豐和沮授聞言,都震驚無言。

  他們之前雖然也看出了一些問題,卻從沒有田峻這么清晰的想法,也從沒有意識到問題會如此嚴重!

  雖然兩人也都是世家,但是,天下興亡,孰重孰輕,兩人還是分得清的。

  何況一旦天下大亂,世家未必就能討到什么好處!

  家國天下,何處何從…?

  看著茫然發呆的田豐和沮授二人,田峻沒有再說話。

  沉默了半晌,田峻突然出手!

  一把從田豐手中奪過那塊大泥巴,高高舉起,狠狠地砸在田埂上,又用腳踩上去,使勁地碾了幾下,將泥塊碾成粉末!

  然后,才對沮授和田豐笑了笑道:“時間不早了,該啟程了。”

  沮授和田豐似乎什么都沒聽到,都怔怔地看著被碾成了粉末的泥塊…

  良久,田豐走上前去,撕下一塊衣袍,將那一堆泥土粉末細心地包了起來,揣在懷中,然后拉著沮授的手,沉聲說道:“走吧,去遼東!”

  沮授也緊緊地拉著田豐的手,堅定地說道:“好吧,去遼東!”

  此刻,兩人雖然身還在冀州,心卻到了遼東。

  因為,在遼東,那里將是一片新的天地:世家很少很弱;朝廷皇權很遠;幅原遼闊,土地肥沃。

  只要有一支強軍做為百姓的蕃籬,就可以去建設一個他們想像中的社會,然后,以此為藍本,來推動大漢朝廷的改革!來改變這個充滿危機的社會!

  此時此刻,這兩人還是有些忠于朝廷的,還是對復興大漢充滿幻想的。

  田峻搖了搖頭,田峻心里清楚歷史的走勢,可田峻現在還不能說。

  其實,事情又哪里會像沮授和田豐他們想的那么簡單?

  世家“結塊”是天下禍亂的根源,可是,導致世家“結塊”的根源又是什么呢?

  是文化知識的壟斷!

  世家對文化的壟斷,又導致了官員選拔只能找士族世家。從而士族越有文化,就越有權利,越有權利就越有文化。

  世家因壟斷了文化而累世做官,累世做官的結果是財富(田產)和人脈(門生故吏)的積累量越來越龐大,從而使整個社會變成了世家豪族組成的“結塊社會”。

  那么,再多問一句:導致文化知識被壟斷的根源又是什么呢?

  是學習文化知識的成本太高!

  造紙術和印刷術的落后,導致學習文化的成本高昂,只有少數富貴人家才能學習文化,這就造成了世家對文化的壟斷。

  所以,在當前情況下,這個“結塊”問題是無解的!

  歷史上是誰打破了社會的結塊?

  是隋朝,是隋文帝楊堅的科舉制度,造紙和刷術發展得比較好了之后,再用科舉制度打破世家對官吏的壟斷,社會的“結塊”現象才稍有好轉,才有后來的唐宋盛世。

  這些想法,田峻只能放在心里,以后再慢慢推進。

  在正確的時間,做正確的事情。

  現在,還不是談那么多的時侯。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默默地走在田壟間,彼此想著自己的心事。

  午后和煦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空氣中傳來新翻的泥土氣息。

  孩子們穿著沾滿了泥漿的衣服,在新翻的水田里抓小魚,不時傳來一陣陣歡快的叫聲。幾個老農驅使著耕牛,正在忙碌地翻地。

  突然,田峻停了下來,對著正在翻地的老農施了一禮道:“這位老丈,能不能讓我來試試?”

  “這是我們這些下人干的粗活,公子哪里能干?”老農有些惶恐地說道。

  田峻笑了笑,脫了長衫,卷起褲管便下了水田。

  從老農手中接過犁架,又奪了趕牛的棍子,“啪”地一聲抽在牛屁股上,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熟練地耕起地來…

  前世的田峻,本名就叫王耕,一聽這土得掉渣的名字,就不是什么“城里人”。

  王耕的母親,就是在耕田的時節,把孩子生在了田壟里,才給孩子取了王耕這個名字。

  那是改革開放前的時代,那個時代的農民很苦很苦…

  王耕從小干農活,一直到考上大學,寒暑假還得在地里干活,所以,田峻對于耕種之事,不僅熟悉,而是精湛!

  驅著耕牛在田里翻了一圈地之后,田峻將犁架交給老農,又走向了另一位正在播種的老農。

  這是一位年歲很大的老爺子,看到田峻走來,立即放下手里的竹簍,對田峻施了一禮道:“這位公子有何吩咐?”

  田峻看了看簍里的稻種,又看了看秧田,開口問道:“稻種下田之前,不浸種發芽嗎?”

  老農搖了搖頭道:“浸種是啥意思?”

  “呃…”田峻愣了一下,又問道:“老伯可不可以給晚輩講一下種稻的過程?”

  老農聞言,恭敬地道:“先是整一塊秧地,然后撒上谷子,待谷子長成三寸秧苗,分而栽之。”

  田峻又向道:“分栽之后,待秧苗長高一尺有余,會不會排水烤田?”

  老農皺了皺眉道:“公子所言,草民從未聽說過。”

  田峻又問道:“畝產如何?”

  老農道:“盛年可達兩石半,尋常年間,只在兩石。”

  在漢代,一石約29.95kg,兩石是59.9Kg,若按平2.5石計算,畝產才74.9公斤!

  這與田峻前世了解到的大致相當。根源前世的一些記憶資料,漢朝水稻畝產是63kg,魏晉是90kg,唐朝畝產138kg,宋朝畝產225公斤;明朝畝產333公斤,

  而到了田峻所在的時代,普通稻畝產達到400~500公斤,雜交稻畝產800~1000公斤。

  “候爺,你這掌犁之術又是如何學到的?”沮授很是奇怪。

  田峻笑了笑道:“本侯幼時貪玩,故習得此道。”

  田豐眉頭一皺,不解地向道:“侯爺重任在身,卻在此耽誤半天時,是何道理?”

  田峻笑了笑道:“若我有辦法將水稻產量增加一倍,變成畝產四石(120公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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