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順說完,便又昏過去了。
“走?”
田峻看了看東南邊地平線上出現的一道黑線,語氣異常堅定地喝道:“已經來不及了…只有拼!才有一線生機!”
那是一條寬約數里的黑線,沒有數萬騎兵是排不出這種陣勢的!
田峻現在所處的位置,北邊和西邊是冰雪覆蓋的大山,只有東方和南方兩個方向可走。檀石槐的軍隊出現在東方和南方之間,不論田峻往東或往南,都會遭到檀石槐的快速攔截。
田峻讓人好生照顧拼死逃回的郭順,然后對身后的將士大喊道:“備戰!列鋒矢陣!”
山谷中人喊馬嘶,一陣騷動。
身處敵境,將士們一直都處于備戰狀態,很快,一個鋒矢陣便形成了。田峻將自己最精銳的一千五百親軍放在最前面,做為鋒矢堅硬的尖頭。
列完陣之后,田峻并沒有馬上沖鋒,而是帶兵緩緩出了谷口,等著檀石槐大軍的到來。
因為距離太遠,如果現在沖上去,檀石槐的兩翼一包抄,便會立即變成一個空心的凹形陣,將田峻的這點人馬裹在中間層層圍殺!
所以,田峻在等!
等檀石槐來到近前來不及變陣。
等戰機的出現。
雪停了,風依舊在怒號,吹得旌旗呼拉拉地響!
六千漢軍將士,如六千樽柱石一般立在哪里,嚴陣以待。
鮮卑人的軍隊在田峻對面停了下來,立成三個大方陣,形成一個很大的“品”字。前面的方陣最大,約有二萬人馬,后面的兩個方陣,每個方陣約有一萬人左右。
總數約四萬鮮卑人,而田峻只有六千漢軍!
田峻咬了咬牙,正要下令進攻,只見正前面的鮮卑軍陣中走出一隊人馬來,當先一人,頭戴金盔,身披大氅,鷹眼勾鼻,滿臉鋼須,身材高大壯碩,目測身高足有2.2米以上!
這大概就是檀石槐了。
史載檀石槐身材高大雄闊,勇悍異常且富有謀略,被鮮卑人推為首領之后在彈汗山建立王庭,向南掠奪東漢,向北抗拒丁零,向東擊退扶余,向西進擊烏孫,完全占據匈奴故土,甚至一度攻至倭國,東西達一萬四千余里,南北達七千余里。為了管轄龐大的領地,檀石槐將鮮卑分成三部:
從右北平郡以東,直至遼東郡,連接扶余、濊貊等二十多個城邑,為東部鮮卑;
從右北平郡以西,直至上谷郡的十多個城邑,為中部鮮卑;
從上谷郡以西,直至敦煌郡、烏孫等二十多個城邑,為西部鮮卑。
而現在田峻所在的位置,正處在云中郡以西北一千五八余里,屬中西部鮮卑之間。
檀石槐帶著左右十幾員大將來到陣前,看了看嚴陣以待的漢軍,暗暗點了點頭,開口說道:“對面姓田的小子,出來說話!”
語調不高,卻極有穿透力,且極有威嚴,給人一種不可抗拒之感。
田峻策馬上前,傲然道:“本將在此,大單于有何話,不妨直說!”
檀石槐一雙厲目緊緊地瞪著田峻。
半晌之后,檀石槐才緩緩地說道:“本單于在前線將你們大漢朝的三大狗屁名將打得落花流水全軍覆沒,沒想到在后方,卻被你這乳臭未干的小子鉆了空子。把本單于的兩個兒子給玩得團團轉。”
田峻大笑道:“多謝大單于夸獎!”
“夸獎?哼啍!”
檀石槐冷哼一聲,接著道:“這點小把戲,就想瞞得過本單于,真當本單于的萬里江山是憑空得來的么?本單于只要大概估算一下,就知道你會藏身在這個山谷!”
田峻心中一凜,暗自后悔自己太過大意,因為這方圓百里,也就這附近的幾座山谷最適合藏身。檀石槐只要派人逐一搜索,確實不難找到這里。
也是自己估錯了對手啊!
一直以為自己的對手只是和連以及槐縱,沒想到,自己的真正的對手切換成了一代豪雄檀石槐!
若是知道自己的對手是檀石槐,田峻是絕不會在這里貓冬的…
田峻本來是考慮到,和連被自己騙到南部去了,槐縱懦弱又缺少物資,所以才放心大膽地貓在這山谷之中,沒想到檀石槐會親自趕過來對付自己。這下…可是有些麻煩了…
“哈哈!”
田峻心念電轉,卻沒有露出絲毫怯弱,大笑了一聲道:“沒想到大單于會親來,還帶了這么多軍隊,本將不勝榮欣!”
檀石槐盯著田峻,緩緩地道:“事到如今,你待如何?”
田峻笑道:“兩軍陣前,多說無意,何不放馬一戰?”
檀石槐聞言,臉色一緩,依舊冷冷地說道:“小子,有點膽識!聽說,你小子今年才14歲?”
田峻道:“正是如此,莫非大單于以為本將年幼,便不配與你一戰?”
“不錯,果然有點膽識!”
檀石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完之后,才又高聲說道:“不過你可知道本單于14歲的故事?”
田峻輕蔑地笑道:“無非是有了多少牛羊,睡了多少女人罷了。”
檀石槐并沒有生氣,而是得意地說道:“本單于十四歲時,有一個部族的首領掠奪走我外祖父家的牛羊,我便只身騎馬追去和他們交戰,以一敵萬,無人能擋!將被搶去的牛馬全部追了回來。本王也正是因為這一件事被推舉為部落首領,從此開始了本王稱霸草原之路!”
頓了一下,檀石槐又道:“本王看在你今年也是14歲的份上,便給你一次機會,向本單于宣誓效忠,助我征戰天下。若是不然,哼哼!”
田峻冷哼一聲道:“不然又如何?”
檀石槐目光一瞪,如兩把利刀刺向田峻,厲聲道:“若不為我所用,我必滅之,以絕后患。”
田峻沒有說話,而是轉過身來,面對自己的將士,大聲喊道:“兩軍相逢勇者勝!跟著我,我帶你們回家!”
將士們齊聲怒吼:“回家!回家!回家!”
田峻見軍心可用,長戟斜舉,一馬當先向鮮卑軍陣沖去…
兵法云:“窮寇莫追,歸師勿掩”,意思是對回兵之敵不可阻擋,對走投無路之敵不可過分追逼。
當一支孤軍被擋著了回家的路,便會拼死力戰,給阻擋在前面的敵軍造成巨大的傷害。
田峻的幾句喊話,成功地用“回家”二字將六千漢軍變成了一支“歸師”。
檀石槐是知兵之人,見漢軍全軍疾沖而來,也是金刀一揮,下令全軍迎戰。
田峻伏在疾馳的汗血馬上,雙腿緊夾著馬腹,左手握韁,青筋暴起的右手緊握著斜拖的長戟,直向鮮卑大軍沖去。
人馬合一,人戟合一,人、馬、戟渾然一體!人就點戟,戟就是人!此刻的田峻心中沒有一絲雜念。
渾然忘我者的世界是安靜的,只有風在耳邊呼呼作響…
幾個呼吸之間,田峻便沖進了鮮卑軍中,一名鮮卑大將手持狼牙棒奮力向田峻砸來。
田峻眼神一縮,大吼一聲,不閃不避,斜拖的長戟突然暴起,快若驚鴻,帶著一道殘影劃向鮮卑大將。
兩馬交錯而過,鮮卑大將的身體斜肩搭背被長戟的月牙劈成兩半。
身后的漢軍將士見狀,全都被激起了血性,一個個全都如噬血狂魔一般,一邊高呼“回家”,一邊舍生忘死地奮力拼殺…
一時之間,鮮卑數萬人馬竟被六千漢軍打得陣形大亂。漢軍如一根鋒利的楔子一般,狠狠地刺進了檀石槐的中軍。
檀石槐見田峻無人能擋,勃然大怒,不顧身邊大將勸阻,欲親自上前迎戰田峻。
大王子槐縱攔著檀石槐道:“父王已是知命(五十歲)之年,又身體欠佳,豈可輕易與人爭戰?孩兒愿代父王去殺了田峻!”
檀石槐一向看不起槐縱,語帶輕蔑地說道:“你?你…不是他的對手!”
槐縱心中一直對檀石槐寵愛二王子和連而心懷不滿,此時見父王又如此蔑視自己,心中更是激奮,連招呼都不打一聲,便離了檀石槐的中軍,拍馬舞刀直向田峻沖去。
田峻正在左劈右刺,突然見到槐縱發狂一樣向自己沖來,心中暗喜。對跟在身后的蘇勇叫道:
“勇哥,肥羊來了,抓活的!”
說罷,田峻長戟蓄足十二分力氣掃向槐縱的戰刀,將槐縱的戰刀打得脫手飛出。緊跟在后的蘇勇雙手一探將槐縱拉到自己馬上,然后一拳砸暈。
大王子槐縱被捉之后,鮮卑軍更加混亂,竟被高叫“回家”的漢軍鑿了個對穿。
田峻鑿穿敵陣之后,也不蠻戰,帶著漢軍向南狂奔而去…
檀石槐氣急敗壞,率軍緊追不舍。兩軍一前一后跑了五十多里,田峻的漢軍仗著一人雙馬,漸漸與鮮卑拉開了足有五里的距離。
在經過個一個山口時,田峻下令夏雪帶著大隊人馬先走,自己則帶著蘇勇及僅剩一千的親衛軍,堵在山口上為漢軍大隊斷后。
鮮卑軍追到山口,看到被綁成待宰豬羊一樣,被田峻挾持的大王子,都不敢發動進攻而只在對面列陣,并派人快馬通知尚在后軍的檀石槐。
等了約摸半個時辰,檀石槐才來到了山口,見到挾持著槐縱的田峻,檀石槐又急又氣,放聲大罵道:“姓田的小子!靠挾持他人求得活命算什么好漢?趕快放了我這不肖子,否則,我必將你碎尸萬段!”
田峻見檀石槐出來對話,心中暗喜,正好可以慢慢拖延時間,便假裝服軟道:“尊敬的檀石槐大單于,我無意傷害你的大兒子,只是想為自己求得一次活命的機會。”
檀石槐道:“你想活命,那還不簡單,只要你投降于我,我便封你為將軍,送你牛羊美女無數,讓你得享榮華富貴。”
牛羊美女?我靠,什么時候美女變得跟牛羊一樣不值錢了?還是牛羊在前美女在后?!
真是一群畜生!
田峻握刀的手忍不住顫抖了一下,鋒利的刀鋒割破了槐縱脖子上的皮肉,鮮血順著刀面如紅色的蚯蚓一樣流淌下來。
槐縱終于嚇哭了,對著檀石槐大喊起來:“父親!我…我不想死啊…嗚嗚嗚…”
檀石槐也是心驚,雖然檀石槐更喜歡二王子和連,但槐縱也是自己的兒子啊,檀石槐自然是不愿槐縱死的。
于是,檀石槐便又開口道:“本單于給出的條件已經夠優厚了,少將軍還不滿意么?”
田峻一激靈,也意識到剛才這一抖手差點要了槐縱的命,不過,這不正好可以達到自己拖延時間的目的嗎?
心念一轉,田峻倒是很好奇這檀石槐還能開出什么樣的條件。于是,田峻順勢開口說道:“大單于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
這種話,傻瓜都能聽出來其弦外之音是對條件不滿。
“那…你想如何?”檀石槐道:“少將軍有什么要求盡管直說。”
田峻笑道:“本將軍還沒想清楚啊,你先說說你有什么吧。”
檀石槐想了下,一咬牙,決定拋出自己的“王炸”:
“本單于有兩個女兒與你差不多同歲,都長得高大健壯,力大如牛,尋常男子也不是其對手,你若投降于我,我便將這兩個女兒都許給你為妻,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