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快便到了下朝時間,宋朝官員天不亮就要出門,不過下朝時間也早,一般下午三點左右就下朝了,隨著朱雀門城樓內的散朝鐘聲響起,朝官開始收拾桌案,三三兩兩的離開官衙回家了,大部分朝官都會約好去某處喝一杯,一般到天黑后才回家。
李延慶今天準備去一趟虹橋寶妍齋,他早上出門時聽說王貴的父親來了,他便想了解一下王貴的情況。
李延慶騎馬剛離開御史臺,便聽見后面有人叫他,他一回頭,卻見是下午見到的太學生領袖陳東,他便勒住了韁繩,片刻,陳東跑上來道:“今天給御史臺添麻煩了。”
“沒事,你們及時散去,事情沒有鬧大,我們都很慶幸,你們下午去聞登院了嗎?”
“我們下午重新回去寫伸冤書,時間來不及了,打算明天一早去。”
“那就祝你們伸冤順利!”
李延慶催馬要走,陳東卻又攔住了他,李延慶眉頭一皺,“你還有什么事?”
陳東深深行一禮,“我們很擔心明天聞登院明天不會受理,李御史是太學的前輩,能否指點我們一下,我們都希望能得到李御史的幫助。”
李延慶沉吟一下道:“我倒要提醒你們,聚眾游行之事最好少做,你們現在做得太多,讓朝廷習慣了,以后國家真有什么大事,你們再游行示威就沒有效果了。”
“可是.....不游行示威,朝廷不重視啊!”
“你們可以寫聯名信嘛!張蒲這種小案子用幾百太學生的聯名信就足夠了,朝廷會重視的。”
“多謝李御史指點!”
“我可沒有指點你們,不過我若是你們話,我會盡量引起鄭皇后的注意,如果鄭皇后關注此事,開封府就不會這么輕易結案了。”
“可我們怎么能引起皇后娘娘的關注呢?她在深宮啊!”
李延慶淡淡一笑,“我只知道樞密使姓鄭,我相信他非常樂意看到朝廷中出現鄭皇后的影響力。”
說完,李延慶哈哈一笑,催馬走了,陳東琢磨半晌,頓時恍然大悟,他向李延慶的背影深深施一禮,低聲自言自語道:“多謝前輩指點!”
李延慶來到了虹橋寶妍齋,這時,正是行人最多的時刻,大家都穿上冬裝,更顯得街道十分擁擠,李延慶不得不翻身下馬,他身后兩個隨從張豹和張鷹也下了馬,跟著他身后。
這時,張豹和張鷹同時驚呼一聲,眼睛都亮了起來,李延慶也看見了,在他們左邊的汴河里駛來一艘客船,船舷邊站著一隊年輕女子,年約十五六歲,大約有八個人,都穿著艷麗的短襦長裙,容貌十分秀麗,她們都是寶妍齋各地的女店員,集中來總店培訓,每年都會來幾批。
她們一般都不會拋頭露面,因為馬上到碼頭了,所以才從船艙里出來準備上岸,李延慶見張豹和張鷹目光熱切,便笑道:“如果你們只是有某種欲念,那還是去青樓比較好,如果你們是想找個娘子成家,我倒可以幫你們牽牽線。”
張豹撓撓頭不好意思道:“人家看不上我們吧!”
“她們一個月最多也就六兩銀子的收入,你們一個月是五十兩銀子的收入,我記得你們每人都有幾百兩銀子的積蓄吧!你怎么會覺得她們看不上你們?”
“我們都是粗人啊!”
“有銀子就不粗了。”
李延慶哈哈大笑,隨即走進了寶妍齋大門,正好在院子里迎面看見那群秀麗的年輕女子,她們是從碼頭上岸,從后門走進寶妍齋,她們的培訓之地是李延慶之前住的那座小院,李大器已將院子專門用來培訓店員。
這時,寶妍齋副管事連忙上前來陪笑行禮,“官人來了!”
李延慶向一群秀麗的年輕女子抬了抬下巴,“她們是來培訓什么?”
“回稟官人,她們是來培訓化妝,老爺上個月從大名府請來一個很厲害的化妝高手,我們都叫她劉婆婆。”
李延慶心中一動,笑問道:“她厲害到什么程度?”
“怎么說呢?她能將一個長得很普通的女子化妝得美如天仙。”
“能改變人的相貌嗎?”
“當然能!我們親眼看見過,她給喜鵲姑娘化妝,喜鵲姑娘出來時,我們完全不認識了。”
這時,副管事張口結舌地望著李延慶身后,李延慶一回頭,只見他身后站著一個年輕女子,長得不高,略顯瘦弱,臉上涂有脂粉,顯得很俏麗,雖然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子,但李延慶卻覺得她似乎有點眼熟。
女子捂嘴笑出聲來,“小官人不認識我了?”
“你是....喜鵲?”李延慶一下子呆住了。
聲音分明是喜鵲,只是這模樣.....完全是另一個人,要不是自己很熟悉她的氣質,真的認不出來,原來喜鵲的眉毛比較粗短,現在變得又細又長,眼睛原本很圓,象顆桂圓,現在卻拉長了,鼻子似乎變高了,關鍵是臉型,原本是個細長臉,現在居然變寬了,這到底是整容還是化妝?
李延慶再細看,這才發現喜鵲的臉型其實并沒有變寬,只是自己的眼睛的一種錯覺,用發型和脂粉勾勒,使臉上顯得色澤飽滿,自然就感覺到變寬了。
李延慶抓住喜鵲的細胳膊將她拉到一邊低聲問道:“這個劉婆婆是不是你想的主意,讓她改變思思的模樣?”
“其實青兒想到的,她知道有這么個人,然后我建議老爺把她請來,然后我跟她學習化妝之術,我回去再教青兒和思思姐。”
“為什么不讓她直接去教?”
喜鵲嘟嘴道:“小官人不相信我的本事嗎?我臉上就是我自己化妝的,劉婆婆夸我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是她最出色的弟子。”
李延慶點點頭,“你是有學習方面的天賦,從小就看出來了。”
喜鵲又笑了起來,“小官人是來找貴哥兒吧!”
“王貴也一起來了?”
“嗯!他和他爹爹一起來的,住在湯氏客棧,讓你去那邊找他。”
李延慶大喜,連忙轉身就走,走了幾步,又回頭吩咐喜鵲道:“回去給思思說一聲,就說今天我晚點回來!”
“我知道了!”
李延慶將張豹和張鷹先打發回去,他獨自一人來到了位于外城的湯氏客棧,湯氏客棧是湯陰同鄉會的大本營,幾乎所有的客人都是同鄉,李延慶剛走進大堂,便看見坐在大堂上等候他的王貴,兩人激動得擁抱一下,王貴又給他肩窩一拳,笑道:“真沒想到,你小子居然當御史了。”
“你不是也升官了嗎?”
王貴因為西夏之戰和平匪有功,現已升為從七品的翊麾校尉,出任相州團練副使,相當于相州人武部部長,主管鄉兵和弓箭社訓練。
“再怎么也沒有你厲害,侍御史啊!如果你現在去相州,知州和通判都會嚇得發抖,這幫狗日的貪污了老子的軍餉。”
李延慶啞然失笑,又笑問道:“你的新娘子呢?聽說你已經成婚了。”
“你說阿圓,她在家呢!我只是來京城公干,又不是調到京城來,我家現在安陽,是一座占地八畝的官宅,想不到吧!”
“居然敢比我還住得寬。”
“我跟你換好不好?”
李延慶抽了他一巴掌后腦勺,笑罵道:“皮又癢了,走吧!喝兩杯去。”
王貴嘿嘿一笑,“先說好,你請客!”
“走吧!”
李延慶拉著王貴來到了洲西瓦子,兩人找到一家酒不錯的酒肆,叫做楊席子正店,所謂正店就是有官方背景,可以買來酒曲自己釀酒的店,這家店的羊酒比較有名。
兩人在二樓靠窗坐下,點了七八個菜和兩壺酒,李延慶給王貴斟滿一杯酒,笑道:“說說你的團練當得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
王貴喝了一口酒道:“兩個副團練使,一個管牢城營,一個管鄉兵和弓箭社訓練,我就是勞碌命,整天帶著一支鄉兵到處奔波,不過我寧愿勞累一點,也絕不管牢城營,他娘的,太黑暗了。”
“我知道,哪里都差不多。”
“哎!朝廷規定很好,不準虐囚,生病要給醫,病重還準家人服侍,可實際上......算了,不說這些掃興的話,說說老岳吧!他也回湯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