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個出場的是何灌,他同樣表現出色,以四百五十分的總分屈居第三,他只比花榮少了五分。
爭霸賽最終結果出臺,李延慶以五百四十五分的絕對優勢奪魁,花榮以四百五十五分奪得第二,何灌以四百五十屈居第三。
這次弓馬大賽完全出乎汴京人的意料,不僅第一名和預測不符,而且前三名也和預測相差甚遠,這就意味著絕大部分的人下注都輸了。
不過這也只是一種娛樂,鮮有人會把身家性命給押上去,除了幾家關撲店因為嚴重預測失誤,致使聲譽受損外,其他影響并不是很大。
當成績出臺,觀戰的數萬民眾以為比賽已經結束,開始陸陸續續離場返城,這時,又一個重大消息傳出,接下來將加賽一場,由西夏第一箭手挑戰弓馬爭霸賽的頭名。
這個消息如一時激起千層浪,離場的民眾又紛紛趕了回來,數萬觀眾再次聚集在賽場四周,他們興趣更加濃厚,期待帶著接下來的比賽,這一場比賽的性質已經完全變了,由十強爭霸賽變成了兩個國家之間的挑戰賽,變成了兩國之間榮譽的一種競爭。
看臺上,童貫正代表大宋和西夏使臣焦彥堅進行抽簽,決定誰先誰后,由于西夏人的弓馬挑戰賽十分殘酷,常常會造成傷亡,所以先后順序至關重要,搶占先機者往往能先一步射傷并擊敗對方。
這時,一名宦官快步跑來,在童貫耳邊低語幾句,童貫愕然,半響,他無奈對焦彥堅道:“不用抽了,天子說以客為先,你們先射吧!”
焦彥堅仰頭呵呵一笑,“那我們就客隨主便了!”
賽場上,李延慶立馬在百步之外,手執厚背短劍,箭決是西夏的傳統決斗方式,因為情敵、仇敵或者金錢糾紛,雙方輪番射對方三箭,生死由天,如果三箭都傷不了彼此,那么雙方仇怨便一筆勾銷,彼此不能再找對方麻煩。
箭決在中原的先秦時代還常常出現,但自從漢朝流行用劍來決斗后,弓箭決斗便很少看見了,不過依舊在小范圍內存在,弓箭作為一種遠程兵器,它的決斗也有一定優勢,至少不會出現兩敗俱傷的情形。
箭決規則西夏和宋朝都差不多,雙方可以用兵器格擋,但不允許用盾牌,兵器包括短兵器和長兵器,這個沒有限制,另外還有一點是不準射馬,在某種程度上,馬匹是一面肉盾牌,最后是距離有要求,發箭時雙方的間距不能低于百步。
賽場四周一片鴉雀無聲,從官員到士兵乃至平民都十分緊張,居然被抽到西夏武士先射,這讓每個人的心都懸到嗓子眼上,就不知道李延慶能否擋住對方三箭。
這時,沉悶的鼓聲敲響,箭決開始,撒金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催馬一步步向李延慶靠攏,他緩緩抽出一支長箭,扣在長弓上。
撒金也是兩石弓,在西夏人中極為少見,強大的箭力使他在西夏所向披靡,他至少參加過十場箭術決斗,但每一次都是以射殺對方而結束。
“你身體在發抖了嗎?”
撒金高聲笑道:“我感受到了,你害怕得想跪下求我!”
話音未落,他‘嗖!’箭速快疾,直取李延慶咽喉,李延慶并沒有被他的叫喊聲所動,他瞇著眼注視著對方的一舉一動,當對方長箭射出,他的短劍在空中劃了個弧線,精準地向箭矢劈去。
‘當!’這一劍正劈中箭頭,將對方的第一箭劈飛出去,四周觀眾愣了半晌,忽然反應過來,頓時爆發出雷鳴的掌聲和喝彩聲。
撒金縱馬疾奔,他擰身又是一箭,從一個極小的角度直取李延慶的腿部,這一箭射得非常陰險,無論李延慶怎么躲閃都只有一個選擇,要么射中李延慶大腿,要么就射中他的戰馬。
撒金賭李延慶不會讓自己的愛馬受傷,肯定會用劍劈砍來箭,就在第二箭射出的隨即,第三箭也射出了,這一箭稍微高那么一點點,只要李延慶去劈砍第二箭,那么第三箭就很難躲過了,這是撒金的絕命殺招,他參加十次箭決,有八個人便死在這一招上。
撒金的判斷沒有錯,李延慶發現這一箭角度十分刁鉆,不管自己向前、向后還是側閃,大腿是可以躲過,但馬卻躲不過。
李延慶當然不會讓自己的馬匹受傷,他剛要側身揮劍向來箭劈去,但心念忽然一動,立刻意識到了這一箭的陷阱,他當即改變了主意,急中生智,抬腿一腳向來箭踢去,這一箭力量十足,被靴尖踢中,箭改變方向向上,貼著他的頭皮飛走,將李延慶也驚出一身冷汗。
這時第三箭已射倒,如果他剛才彎腰劈箭,那這一箭正好射中面門,而現在,這一箭是射向他胸膛,但李延慶已有準備,他不慌不忙揮劍劈去,‘當!’箭被劈為兩段,飛出一丈多遠。
三箭已過,李延慶安然無恙,四周觀眾憋在心中的怒氣終于發泄出來,各處吼聲大作,“該我們了,射死他!”
撒金見李延慶居然識破了自己的計策,他心中失望之極,將長弓狠狠向地上一摔,也拔出了長劍,他們都有經驗,對付密集的箭矢,用長兵器撥打較好,但單打獨斗,還是用劍更加靈活一點。
李延慶冷笑一聲,從弓袋里抽出了銅弓,他后背只有三支鐵箭,這是他第一次在正式場合使用銅弓鐵箭。
“我的箭可沉重,當心了!”
“廢話少說,要射就射!”
李延慶抽出一支鐵箭,搭弓上弦,他雙腿策馬,戰馬開始緩緩奔跑,當他和對方形成了‘丁’字角度時,李延慶等到了時機,果斷出箭。
‘崩!’一聲巨響,鐵箭閃電般射向撒金面門,當第一支箭射出,李延慶的第二箭已搭上弓弦,拉弓如滿月,再一箭射出,緊接著第三支箭也發射了,三支連珠箭裹夾著強大的勁力向對方射去。
撒金做夢也想不到對方的箭速竟如此之快,眨眼就到面前,嚇得他一哆嗦,揮劍劈去,‘當!’鐵箭和鐵劍相撞,雖然鐵箭勉強被擋開,卻震得他手臂發麻,酸軟無力,手中劍幾乎脫手而出。
不等他喘一口氣,第二支箭眨眼又到了面前,和第一箭的軌跡一模一樣,直取他面門,用劍劈砍已經無力,也來不及了,撒金只得本能地向后一躺,一招鐵板橋躲過了第三支箭。
但第三支箭又到他面前,這是李延慶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他知道撒金除了躺下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所以第三箭便稍微壓低,依舊是射他的面門。
撒金已無法躲閃,在絕望的一瞬間,他本能用手臂抱住頭,恐怖地慘叫起來。
‘咔嚓!’這一箭正中他的左肘,強大箭力將他肘關節擊得粉碎,只剩一點皮肉掛住手臂,撒金撕心裂肺地大叫一聲,頓時暈了過去,身體從馬上栽落下地。
四周頓時一片嘩然,所有人都被李延慶強大無比的三箭嚇呆了,他們只看見李延慶三箭連續射出,便殺得對方毫無抵擋之力,最后敵方中箭翻身落馬,生死不知,但很快,激動萬分的歡呼聲便四面八方傳來,整個賽場都沸騰了。
十幾名巡邏士兵飛奔上前,用擔架將撒金抬了下去,戰馬也牽走,李延慶附身拾起自己的三支鐵箭,高高舉起雙手,激動的叫喊聲再次將整個賽場淹沒了。
“李少君!”
一名官員奔來大喊道:“陛下召見!”
李延慶翻身下馬,將馬匹和兵器遞給士兵,跟隨官員快步向看臺上走去,這時,焦彥堅帶著西夏武士憤而退場,他們輸不起,也無法抵賴,只能灰溜溜逃走。
趙佶高興得呵呵大笑,連聲對周圍的百官道:“這是朕登基以上最精彩的一場比賽,狠狠替朕出了一口惡氣。”
蔡京虛偽萬分地假笑道:“正因為有陛下英明決策,李延慶才能發揮得如此神勇,這是陛下之洪福也!”
眾臣紛紛贊頌天子乃大國之君,武德兼備,才是勝利之本。
趙佶聽得十分舒服,事實上他也覺得自己決策英明,讓西夏先射,既有大國的風度,又保住了最后的勝利,他有了參與感,心中更有一種勝利的滿足。
這時,侍衛帶著李延慶快步走來,李延慶跪下行禮道:“學生李延慶參見皇帝陛下,祝吾皇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佶滿臉笑容擺手道:“李少卿平身!”
“謝陛下!”
李延慶并不是一般白丁,他有太學生的身份,在某種程度上屬于天子門生,他可以面見天子。
趙佶微微一笑,“朕聽嘉王說起過你,說你不僅是去年的相州解元,而且箭術高強,只是朕沒有想到,最后居然是弓馬大賽之冠,箭術堪稱獨步天下,如此文武全才,實屬罕見,也是我大宋之幸也!”
“啟稟陛下,學生也只擅長箭術,別的武藝也很稀松平常。”
“你書法摹帖何本?”趙佶話題一轉,便從武轉到了文上。
“學生從小摹帖蘇黃字體。”
趙佶點點頭,“蘇黃之字大器渾厚,確為大家之作,不過臨摹人太多,顯不出個性,朕自創瘦金體,倒也別具一格,回頭朕送你一本字帖吧!”
趙佶的瘦金體沒有他同意,沒有人敢隨意臨摹,趙佶這就是準李延慶臨摹他的字體了,其實也沒什么意義,只是趙佶自我感覺良好罷了。
李延慶雖然也沒什么興趣,但也不得不認真表態,“學生謝陛下厚賜!”
“這次你奪取弓馬大賽之冠,朕應該升你官才對,不知你對軍隊是否有興趣?”
童貫嚇了一跳,李延慶是他插手朝政的棋子,怎么能從軍?他急忙目視李延慶,讓他不要答應。
其實就算童貫不提醒,李延慶也不會現在從軍,僅靠天子恩澤,沒有自身的科舉資本,當了官也很難升上去。
李延慶躬身道:“學生尚年少,不宜為官,學生已決定參加后年的科舉,望陛下恩準!”
趙佶笑了笑道:“年少不是借口,大宋一向重視神童,相國晏殊十四歲授同進士出身,補秘書省正字,蔡伯俙七歲獲進士出身,入東宮伴讀,還有李淑、楊億等等名臣都是十一二歲入仕,如果你愿意,朕可賜你同進士出身,補秘書省正字,你意如何?”
秘書省正字就是入宮伴讀,陪皇子讀書,還順便教他們練練弓箭,趙佶見幾個皇子都頗為崇拜李延慶,便有心讓他入宮。
但李延慶依舊搖搖頭,“陛下厚恩學生感激不盡,但參加科舉是學生祖父、父親幾代人的愿望,也是學生從小的志向,望陛下成全!”
宋朝的皇帝就有這點好處,對臣子十分寬容,絕不會動不動就翻臉發怒,宋朝大臣并沒有伴君如伴虎的感受,所以李延慶的婉拒并沒有讓趙佶生氣,他反而欣然笑道:“既然你有大志,那就朕就成全你,準你參加后年春闈!”
“謝陛下成全!”
趙佶想了想又道:“既然你不愿為官,那朕就封你父親武德郎之銜,賞金千兩,賜宅一座,表彰他為朕教出這么優秀的兒子!”
“臣替父親謝陛下龍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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