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有亮,汴京民眾的便陸陸續續涌向北大營,大家都想占個好一點的位子,按照規則,遼國和西夏兩國的箭武士今天只進行一些表演性質的射箭,他們不參與宋朝自己舉行的十強爭霸賽。
大帳內,十名箭武士聚集一堂,樞密使童貫正臨時召集他們宣布幾件大事。
“今天有三件大事要告訴你們,第一件事,天子將親臨賽場,觀看今天的比賽,希望大家振奮起精神,拿出最好狀態,發揮出自己的最好的箭技。”
停一下,童貫觀察一下眾人的表情,見大家眼中都露出激動之色,他滿意點了點頭,又接著道:“第二件事恐怕會讓部分武士失望了,這也是天子的要求,大家只能修改規則,十強爭霸賽將重新計分,也就是說,原本決賽的成績不再帶到爭霸賽中來,我很抱歉!”
眾人面面相覷,這個消息著實讓大部分人又驚又喜,恐怕除了李延慶外,每個人心中都暗暗歡喜,這意味著他們每個人都又有爭奪第一的希望,畢竟李延慶昨天的八十分已經壓了所有人一頭。
童貫同情地看了一眼李延慶,見他面無表情,便又提高提高聲音繼續道:“下面再說第三件事,關于這次弓馬大賽的獎勵!”
大帳里頓時寂靜無聲,每個人都摒住了呼吸,這也是他們極為關心之事,每個人當然都希望能夠升官發財,就連楊再興也希望自己多一點資本,將來進入種家軍后,不用再從小兵做起,至少能當個都頭之類。
不過李延慶卻有點迷茫,他參加弓馬大賽只是為了滿足師傅的遺愿,他只是太學生,基本和軍隊暫時沒有關系,正是沒有期盼,所以他心中平淡如水,如果不是出于禮貌,他甚至想離開了。
“這次弓馬大賽的獎勵有兩塊,一塊是你們來源地的獎勵,按照上屆的經驗,應該都有,來自禁軍的武士將得到禁軍的獎勵,來自太學的武士,太學也會有獎勵,這一塊每個人都不一樣,也和我們無關,我只說說朝廷的獎勵,上一屆比賽,進入前十名武士朝廷都給予了官升一級的獎勵,這一次也是一樣,如果進入前三,朝廷會給予官升二級的獎勵,敕令天子已經簽署,這里,我要先恭喜諸位了。”
大帳內頓時一片竊竊私語聲,童貫笑道:“大家去準備吧!等圣上到來后,比賽正式開始。”
眾人轉身離帳,童貫喊道:“李延慶留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很多人都向李延慶投去同情的目光,他只是太學生,難道他還能升官不成?
片刻,眾人走盡,大帳內只剩下童貫和李延慶兩人,童貫歉然道:“昨天的成績不能帶到今天,恐怕就是你的損失最大了,我很抱歉!”
李延慶搖了搖頭,“太尉不必如此,我并不在意!”
“是啊!你的箭術高明,今天也不會差到哪里去,只是.....朝廷的獎勵,作為太學生,有點難辦....太學那邊升級得報國子監特殊批準,但有蔡相國橫在中間,恐怕不會太順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升級無非是上舍中等生,學生并不在意。”
“話雖這樣說,但對你還是不公平。”
童貫沉吟一下又道:“這樣吧!如果這次你拿不定獎勵,我只是說如果,那就當我欠你的,等你入仕后,我一定會補償給你,我童貫言出必行,絕不失言。”
李延慶不得不佩服的童貫的老姜,三言兩語之間,原本是朝廷給自己的獎勵,就變成他童貫的獎勵,原本是自己應得的東西,也變成了他童貫的人情。
不過李延慶對這種升官獎勵實在沒有什么興趣,很多時候,尤其在北宋末年,升官未必是幸運,反而會是一個陷阱,他還是得走自己的路,不要跟童貫陷得太深,歷史上,無論從蔡京的心腹,還是童貫的心腹,都沒有什么好下場,自己得悠著點才行。
童貫見李延慶沒有吭聲,便不再提這件事,又淡淡問道:“延慶,你是太學生,感觸應該比我更深一點,你覺得軍隊和太學之間會有某種關聯嗎?”
李延慶立刻意識到,這是童貫想把手伸進太學了,只是他似乎還沒有想好該怎么辦?
李延慶當然知道該怎么辦?他笑了笑道:“太尉還記得湯陰縣的士子軍嗎?雖然說蔣知縣的做法有點荒誕,但大家都承認一點,軍事訓練了一個月后,大家紀律觀念和團體觀念都明顯加強了,更重要是身體得到了鍛煉,原本大家都讀書多年,一個個體弱多病,但軍事訓練一個月,身體明顯變得強健了,這個辦法也可以用在太學中,叫做軍訓,每個太學生必須軍訓一年,對他們身體大有好處,將來帶兵打仗也不至于一竅不通了!”
童貫越聽眼睛越發亮,聽到最后他恨不得抱住李延慶狠狠啃上兩口,簡直讓他心花怒放,軍訓,這是多么好的借口,童貫開始想象把太學生們拉到軍營來訓練一年的情形,中間施與小恩小惠,還怕他們不效忠自己嗎?
李延慶見童貫有點失態了,便躬身道:“如果太尉沒有什么事,學生先去準備了。”
“啊!去吧!”
李延慶行一禮便轉身離開了大帳,童貫一人留在帳中繼續思考。
李延慶回到了準備大帳,他首先需要換上盔甲,只見大帳內楊再興已經換好了盔甲,卻沒有走,顯然是在等他。
伺候他的士兵連忙上前給他披掛盔甲,楊再興走過來道:“我剛聽說昨天晚上西夏武士在礬樓和一群衙內打架了,怎么就會這么巧呢?”
李延慶看了一眼士兵,又給楊再興使個眼色,笑道:“西夏武士好勇斗狠,在哪里都會和人打架,我倒覺得很正常,也有可能他們被人挑撥了一下火氣。”
李延慶實際上就是暗示楊再興,是他挑撥了西夏武士,楊再興頓時明白了,原來李延慶昨晚又回去,果然是為了這件事。
他也忍不住笑道:“如果真是這樣,估計他們今天也翻不起什么浪了。”
“大部分西夏武士都翻不起浪,但有一個人例外。”
“你是說撒金?”
李延慶點點頭,“他昨天雖然敗在我的手下,但他絕不會服氣,如果是我,我也不會服氣,聽鼓斷時本身就有漏洞,容易被鉆空子,萬一這名鼓手比較愛國,在我射箭時把鼓聲放慢了那么一點點呢?”
楊再興點點頭,“或許你說得對,他確實不服氣,但他又能怎么樣?”
“我也不知道,總之今天要留一手才行。”
天色大亮時,演兵場四周已是人山人海,近八萬汴京民眾和士兵擁擠在東西南三面,五千名士兵負責維持秩序。
而北面的看臺昨天晚上又重新搭建,中間加高了數十個座位,那是給天子以及帝姬王子們的座位,四周的座位則是文武百官,既然天子到來,朝廷很多官員當然也會到來。
評審官和高級將領們都沒有了座位,都安排在看臺下,勉強給他們安排了一些低矮的小凳子,
日頭越來越高,但比賽卻遲遲沒有開始,周圍民眾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仿佛就像開了鍋一。
就在這時,一隊隊御林軍士兵出現了,一隊隊旌旗和傘蓋出現在北面的看臺上,四周漸漸安靜下來,民眾和士兵都終于意識到,原來天子也來觀看比賽了。
這時,一頂巨大的黃羅傘蓋出現在看臺上,數十名宮女簇擁著一個中年男子,正是大宋天子趙佶,他穿著明黃色普通常服,頭戴紗帽,一臉笑容,在他身后跟著十幾名少年男女,一個個精神抖擻,衣著鮮艷,正是他的兒子和女兒們,再后面則跟著大群文武官員。
童貫連忙上前躬身行禮,“微臣歡迎陛下到來!”
雖然昨晚上發生了礬樓事件,但并不影響趙佶此時的心情,他在正中龍椅上坐下,看了看四周的人山人海,興致勃勃道:“與民共樂嘛!朕也很久沒有參加這樣的活動了。”
“武士們都聽說陛下到來,都摩拳擦掌,要為陛下一展絕技!”
趙佶微微一笑,“時間不早了,就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