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詞奏御,俾金慧以韜光;丹表通真,致珠囊之葉度。
青詞這種文體集合了表文、奏章、祝文等文體,既要求形式工整又要求文字華麗,而且最關鍵的是寫出的青詞還要令嘉靖帝滿意,這就很難寫了。
朱平安伏案良久,也未能構思出一片滿意的青詞。
在座的眾人其實跟朱平安差不多,嘔心瀝血的遣詞造句,最后都不甚滿意。
不過,袁煒不同。
袁煒不愧是未來的青詞宰相,在室內眾人一個個遣詞造句憋的面紅耳赤的時候,袁煒氣定神閑,風度翩翩,下筆如行云流水,唰唰唰就寫完一篇青詞了。
“煩請公公呈送御覽。”
袁煒如同一只驕傲的大公雞一樣,趾高氣昂的從朱平安身邊經過,睥睨了朱平安一眼,見朱平安桌上宣紙一片純白,不由一聲嗤笑,然后炫耀的彈了一下手中的青詞,接著雙手將其交給在一旁恭候的小公公,由他交給嘉靖帝御覽。
“老師,我寫好了,可以提前交卷嗎?”
在朱平安眼中,袁煒完全就是考試中提前交卷、睥睨全班的臭屁學霸既視感。
多大人了,幼稚。
朱平安扯了扯嘴角,無語的笑了笑。
對于朱平安的表情,袁煒理解為苦笑,因為朱平安自覺比不過自己,所以苦笑。
在這種理解的激勵下,袁煒的文思再度泉涌,運筆如飛,下筆如有神助。
唰唰唰......
盞茶時間,又寫好了一篇青詞。
于是,袁煒將第一次交青詞的動作,重新又來了一遍。
宛若一只戰勝了的大公雞一樣,再一次趾高氣昂的經過朱平安的桌子,再一次睥睨了朱平安桌眠一眼,看到朱平安桌上的宣紙跟剛剛一樣空白一片,不由得再一次輕蔑的嗤笑了一聲。
這次袁煒嗤笑的聲音比上一次要大得多,在寂靜的房間很是明顯。
眾人皆是注意到了。
袁煒的性格大家都知道,他就是一個驕傲自負的人,他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大家一點都不奇怪。
眾人一個個好奇的小眼神皆看向這邊,好奇事態如何發展,好奇朱平安如何回應,好奇…
不過,讓大家失望的是,朱平安面不改色,對此毫無反應,置若罔聞。
朱平安的視若無睹,在袁煒看來,朱平安這是沒臉了,不敢有所反應。自己都寫了兩篇青詞了,他這個狀元郎,還是白紙一張呢,是不是沒臉了。
“呵呵,劉公公,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這么快就又寫了一篇,還得麻煩您再跑一趟。”
袁煒故意站在朱平安桌子前面,將手里的青詞合在手心,敲了一下,然后拱手向門口剛剛回來的劉公公說道。
“哪里,哪里,這種辛苦,雜家巴不得越多越好呢。”
劉公公笑著回道,確實如此,屋里眾人青詞進獻的越多,他這差辦的也越好。
剛剛劉公公將袁煒寫的青詞交到了嘉靖帝修煉的宮殿,還幸運的被嘉靖帝召見了,嘉靖帝看了袁煒的青詞后,點了點頭,道了一句“對仗工整,還可以”,然后又問劉公公無逸殿青詞的進度,劉公公如實回稟,還將朱平安說的“擼起袖子加油干”一語講給了嘉靖帝,嘉靖帝聞言龍顏大悅。
“這是圣上今天第一次露出笑容,你小子很不錯,以后多用心辦差。”
因為嘉靖帝龍顏大悅,劉公公還得到了黃錦的一句夸獎,這讓劉公公喜不自勝。
黃錦是宮里公公中的第一人,大權在握,得到黃錦的認可,日后前途一片光明啊。
袁煒將青詞交給劉公公后,從朱平安身邊經過,返回他的位置。在經過朱平安身邊時,袁煒仿佛不小心看到了朱平安桌上空白一片的宣紙一樣,故作驚訝的說道,“咦?朱大人怎么還不動筆啊,構思了這么久,那朱大人的青詞大作還不得要‘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啊。”
袁煒的話諷刺味很濃,一聽就聽出來。
“呵呵......”
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袁煒這嘴還真是夠毒啊,屋內眾人聞言,不少人不由輕聲笑了。頓時,眾人興趣更濃了,視線像聚光燈一樣,聚集在朱平安身上,這都被人蹬鼻子上臉了,看看朱平安怎么反應吧。
你還來勁了?!
朱平安聽了袁煒諷刺味滿滿的話,不由的抬頭看向袁煒,視線中袁煒的驚訝很夸張,諷刺的表情分外欠揍,讓朱平安忍不住想要滿足他。
四目交接。
一股硝煙味彌漫開來。
對嘛,這樣才有意思,眾人見狀,興奮的臉色都有些潮紅了。在這坐了這么久,構思青詞,腦漿子都快挖空了,這個時候有這么一出好戲,讓大家調劑、欣賞,簡直不要太好。構思了這么久,也該放松放松了。
兩人四目交接。
忽地,朱平安嘴角勾起了一抹憨厚的微笑,呵呵,就在跟袁煒對視的時候,一個大膽、有趣的靈感飛入了朱平安的腦海:呵呵,你不是文思泉涌,牛逼的一塌糊涂嘛,那我把你十年后出名的那首青詞“借來”用用如何呢?
這感覺就像是借袁煒的手,打他自己的臉一樣。
一想到這,朱平安嘴角的微笑,也就越發憨厚起來了。
袁煒是靠寫青詞贏的嘉靖帝寵愛青睞,進而平步青云,直達內閣之位的。別管袁煒這人人品如何,他的才華,他的青詞成就,是不可否認的。
不過,俗話說得好,姜是老的辣,這人啊越老,他的文學功力也越厲害,積淀發酵嘛。十年后的袁煒,他的青詞功力,肯定要比現在的袁煒要厲害。
何況,十年后袁煒的那首著名青詞,比之他那首“洛水玄龜初獻瑞”也不逞多讓。
另外就是,十年呢,這么長的時間跨度,那首著名青詞,現在袁煒肯定想都么想過,不用擔心抄襲之嫌。
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
于是,朱平安嘴角勾著憨厚的笑容,抬頭看著袁煒,一臉謙虛的回道:“呵呵,袁大人說笑了,平安愚魯,構思這么久,也就只構思出了一篇拙作而已,又怎么當得上袁大人‘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