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屋三間,一明兩暗;屋外四壁,藤蘿滿墻;屋前竹林,婆娑玉立,中列松檜盆景,繞階蕓草,青蔥郁然;窗前砌池,金鱗數條,生機盎然。全文字閱讀 書房三間,兩間設為藏書室,萬卷藏書滿置書架。一間辟為讀室,木雕罩格,臨窗置一洗硯池,此刻上放木板,木板上擺著兩個食盒,散發著菜香。
原本放置文房四寶的書桌,此刻依然擺滿了六道美食并一份湯羹,書桌對坐兩人,一副好哥們的樣子,正是朱平安和張四維兩人。這書房便是張四維的“秉燭書齋”,取自秉燭夜讀之意,也凸顯了張四維讀書的追求,他“真博物君子”的雅號跟他秉燭夜讀的追求是分不開的。
“子厚,你可知道,你那封奏折可是生生攪動了京城的湖水。”張四維正色看著朱平安說道。
“少來,我們芝麻大小官,能有什么能量,京城隨便丟塊磚,砸到的都是都比我們品級大。”朱平安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然后拎起酒壺給張四維斟了一杯酒,“先不急說我這事,你先給我說說最近京城發生了那些事兒?我今天才剛回來,對京城可是兩眼一抹黑,你先給我說說京城現在都怎么了。”
張四維搖頭笑了笑,雙手端起酒杯敬向朱平安。
朱平安也跟著雙手端起酒杯,高舉酒杯,一飲而盡,然后將空酒杯放在書桌上,夾起一塊外酥里嫩的溜肉段放入口中,壓一壓口腔里濃郁的酒味。
“這京城這段時間可是風起云涌,波詭云譎。”
飲酒過后,張四維也將酒杯放在桌上,擦了一下嘴上的酒漬,然后伸出一根手指開始給朱平安講了起來。
“首先第一要事,便是我等之座師徐階徐大人終于入閣了,先前座師雖然享有閣臣待遇,但卻并未入閣,此次座師終于入閣了。十天前圣上恩旨,以座師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參與機務。”
東閣大學士,官職并不高,比吏部尚書的官銜低多了,只是正五品官職而已,但是權力卻是遠遠大于吏部尚書,這可是內閣大學士之一,掌握奉陳規誨,點檢題奏,票擬批答等大權,參與中樞決策,影響左右政局,可謂位高權重,當然職權還是比不上內閣首輔。
一般情況下,明朝內閣閣臣共有六人,分為“四殿”、“兩閣”。四殿指的是華蓋殿大學士、謹身殿建極殿大學士、文華殿大學士、武英殿大學士;兩閣指的是文淵閣大學士、東閣大學士。擔任此類職位的都是內閣閣臣。
此時的首輔嚴嵩,所任的正是文淵閣大學士,
雖然同為內閣閣臣,但是首輔是內閣中最有權威的,相當于以前的宰相,雖無宰相之名卻有宰相之權。大明除皇帝外,內閣主管朝政大權,首輔主管內閣大權,次輔、群輔都不敢與首輔較量。如果首輔不喜歡次輔,很容易就能把次輔給擠兌出內閣,比如宣德年間的次輔陳山,入閣不過兩月,想跟首輔南楊掰手腕子,爭奪內閣話語權,結果惹厭了首輔南楊,被人首輔一句話就給打發回老家種紅薯去了。
當然,一般情況下,首輔也不敢隨意將次輔擠兌回家,畢竟皇帝還在上面看著呢。
總體上來說,如果說科舉是士子鯉魚躍龍門的話,那么入閣就是官員的鯉魚躍龍門,一入內閣就相當于現在的五大常委了,絕對的位高權重。
所以說,徐階入內閣,可謂官場上最為震動的一件事了。
張四維說完將目光看向朱平安,想看看朱平安驚訝的表情,卻發現朱平安似乎一點都不意外,這讓張四維很是意外。
“子厚,你已經知道座師入閣的消息了嗎?”張四維奇怪的問道,這么大的消息,竟然覺的子厚一點都不吃驚呢。
我是現代過來的,當然知道了,不僅知道徐階入閣,明朝歷史上的大事件我都了如指掌,而且我還知道你以后還會入閣,甚至還會成為首輔呢。
當然,這些我是不會給你說的,任何人也不會說。
朱平安喝了口茶,不急不慢的回道,“對我來說,座師入閣一點都不意外,只是時間問題而已。自從兩年前閣臣張治張大人病逝之后,內閣只有咱們嚴大人和李本李大人兩人而已,嚴大人雖然精神矍鑠,但畢竟年事已高,內閣事關重大,職位空缺久矣,自然要補充閣臣。”
“此只你我二人,說句不負責話,在本朝能有資格坐內閣那把椅子的,也就不超過五個人而已,數也能數得清。座師徐階徐大人禮部尚書,禮部尚書入閣乃是慣例,嚴嵩嚴閣老入閣時便是從禮部尚書任上入的。況且,座師在庚戌之變中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在圣上心中留了下深刻印象,雖然沒有入閣卻享受閣臣待遇。”
“除了我們座師徐階徐大人之外,這些人中最有可能坐上內閣那把椅子的也就是吏部尚書李默李大人了,不過我研讀我大明歷年朝政內閣變化,其中并無一起吏部尚書入閣的先例,想來此次也不會例外。”
“另外,李默李大人與嚴閣老關系可不大對付,用勢如水火來形容也不夸張。圣上若要選擇閣臣人選,肯定會過問一下嚴閣老,想來嚴閣老不會給自己不痛快,找個對頭入閣吧。”
“座師就不同了,我在離京前曾去嚴府赴宴,見過座師數次,可見座師與嚴閣老關系比李大人好多了。我在來京路上,曾聽驛站人員談論過,說是半月前驛站很是忙碌,很多地方上的官員紛紛送程儀祝賀嚴府的喜事,我打聽了一下,得知是座師將南昌徐家的一個侄女接到京城,嫁與了嚴世蕃為妾…”
說到這朱平安在椅子上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淡淡的說道,“所以座師入閣,意料之中。”
在朱平安說話的時候,張四維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子,一直盯著朱平安的臉看。
朱平安聰敏,他是知道的,卻沒想到朱平安對于政治卻也是如此敏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