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少,其中一馬當先者乃孫伯堅之父孫友。
這次不但孫友來了,連同孫伯堅也一并前來,再后邊跟著的那些人全都是抬著禮品箱的孫家家仆。
此時的孫伯堅落后父親半步,走路虎虎生風,紅光滿面,絲毫也看不出生病的模樣。
張延齡暗忖,孫家父子此來莫非是特地感謝張巒為孫伯堅治病取得成效?
“賢侄,氣色看上去比以前好多了,這是…痊愈了?”連素來大而化之的張巒都瞧出孫伯堅與上一次見面時截然不同。
上次還是個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的病秧子,此番卻龍行虎步,一眼看過去絕對是個身體健康的棒小伙。
孫伯堅彎腰九十度,以大禮相謝:“知曉父親要來拜會張先生,晚輩特地讓家父捎上…感謝前輩救命之恩。”
張巒笑著擺擺手:“瞧你說的哪里話?你我兩家乃世交,你既有疾,而我又恰好有對癥良方,自然要全力出手相救,幸不辱命。”
說到這兒張巒兀自有些心虛。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記得給孫伯堅治過病,隨即目光便望向自己的小兒子,隱約只記得小兒子曾給過孫家幾劑藥湯包,而孫家后續取藥時他留滯王家不歸,并不清楚其后發生的事情。
孫友笑道:“犬子之病尚未痊愈,夜深人靜時偶爾也會咳嗽不止,好在精神頭好多了,此番終于確定他患的確實是喘鳴之癥,絕非肺癆,以后注意調養便可!”
“原來如此…”
張巒點點頭,臉色隨之變得嚴肅起來。
他腦海中快速尋找所看醫書,想從中找出有關哮喘的部分,張口裝裝逼。
但想了半天,也不記得見過任何有關喘鳴的內容,一時尬在那兒。
張巒在治病上,連個半吊子赤腳郎中都算不上,以至于面對孫友這個熟悉的老友時,很容易便露怯。
好在孫友不明就里,以為張巒不愿意在他面前顯擺,一臉感激地道:“除了謝謝您為犬子治病,還有另外一件事,也是大恩不言謝。”
張巒一怔。
我莫名其妙幫你把你兒子的病治好了,你居然說,我對你還有更大的恩德?
“這…不知從何說起?”
張巒一臉好奇地問道。
孫友父子對視一眼,他們想不到張巒會如此謙遜,幫人后居然連怎么幫的都忘記了?
看來眼前就是個氣質雅量且志向高潔的圣人。
孫友拱手道:“來瞻兄,您莫不是忘了先前跟在下提過,有關跟徽商的糧食生意存在巨大的風險?”
“這個嘛…我聽前來種藥的街坊說近來市面上糧價節節攀升,好多人家里都快要斷糧了,民生艱難啊…當時在下也就順口提了一句,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張巒誤以為對方聽信自己的話,在糧食生意上虧了大筆錢,今天特意來找自己算賬,當即惡狠狠瞪了小兒子一眼,大有一言不合就把張延齡推出來擔責的意思。
孫友雙手微微顫抖,激動地道:“這不剛得到消息,朝廷要徹查運河沿岸水倉,興濟周邊的糧倉也不例外,漕運衙門已下令各家將之前售出的陳糧運回,且要商家自行填補虧空。地方上因為糧食問題已亂成一團。”
“是嗎?”
張巒心頭一松,臉上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淡然處之。
他倒不介意事情被自己言中,在他看來,只要孫友不來找他麻煩就行。
孫友又道:“幸好來瞻兄提醒,我孫家及早抽身,不然此時必定焦頭爛額…雖然如今官府說只要將先前售出的糧食補上就行,但這幾天本地糧價上漲五成有余,先前賣得越多,如今回購的話,虧空就越大,以我孫家的家底,怎能補得上缺額呢?”
張巒搖頭嘆道:“朝廷的事誰說得準?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啊!”
孫友感激涕零,一把抓住張巒的手,猛烈搖晃:“來瞻兄,先前我對您還多有誤解,實在是怠慢了!這不,孫某人今日特地帶了薄禮前來賠罪,另外又備了禮物,已著人送至貴府上。”
“客氣了,客氣了。”
張巒聞言眉開眼笑。
也不說拒絕,自家坐吃山空,早已入不敷出,好不容易逮著機會撈取好處,張巒分得清面子和真正的利益孰輕孰重。
人在廟中坐,財從天上來,大好事啊!
張巒甚至情不自禁琢磨一番,這銀子他娘的到底是咋來的?
真就是大風刮來的么?
不應該啊!
孫友先說了一番感激之言,隨后又誠懇道:“先前兩家有些誤會,小兒他…福薄,無緣納貴千金入門…要不這樣吧,來瞻兄您看看,先前的婚約咱仍舊履行如何?這次我孫府重新下聘,一定把婚事辦得風風光光。”
張巒一聽,覺得這個提議很靠譜。
之前他認為自己攀附孫家,人家壓根兒就看不起自己,自己也沒必要熱臉去貼別人的冷屁股。
現在卻是孫家求著自己把女兒嫁過去,面子給得足足的,再說就算自己帶著家人進了京城,真就會有什么達官顯貴娶自己的女兒?
就在張巒想進一步跟孫友商談時,一旁的張延齡發話了:“爹,天命不可違!你看孫大哥剛跟姐分開,身體立馬就有了起色,誰說相師的話就沒幾分道理呢?再者潑出去的水,不好往回收啊,不然外人會笑話的!”
“無知稚子,你懂什么?”
張巒板起臉教訓兒子。
張延齡聽了在背后狠狠懟了老父親一下。
張巒就算心里再不爽,卻突然記起是這個小兒子給自己帶來今天的改變,當然不能真的駁回兒子的意見。
畢竟兒子才是自己真正的財神爺。
張巒苦笑著對孫友道:“此事嘛,回頭再議。有些事確實不可勉強。正如我兒所言,賢侄之病怎敢說一定就是在下的功勞?也可能是因為…他與小女的命格相沖,分手后病情才逐漸好轉,我不想害了賢侄。”
旁邊孫伯堅急忙道:“晚輩并不在意,只求與張家重結秦晉之好。”
張延齡笑了笑,心說你是舍不得嬌滴滴的美人兒吧?
不好意思,我姐姐再好,也不是你孫伯堅能高攀的,那可是大明未來的皇后,且是華夏歷史上唯一一個堅持一夫一妻的賢明帝王的妻子,你小子就算再優秀,也是只癩蛤蟆,只能說家境不錯人長得也不錯的癩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