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喚醒霍法的是耳中嘈嘈雜雜的聲音。
“他好點沒有?”
“呼吸很正常,應該沒事。”
“多虧了他,哎呀哎呀。”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也許是上天派下來幫助我們的。”
“救世主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沒錯,救世主。”
還沒有徹底醒來,霍法就聽見腦子里有人在這么說話,這是距離自己比較近的聲音,應該是醫院里的護士在交談。
此外,還有一些比較遠的聲音。
比如說,有人在三十多公里以外,祈禱這場戰亂早些結束,有人在兩百多公里外,跪地祈禱自己的愛人早日從夢境中清醒,甚至在五千多公里的太平洋小島上,有一個落難水手在祈禱快點有魚上鉤,等等等等...
他穿行于未知而又陌生的心靈之中,傾聽著別人的祈求。漸漸的,他明白了這是一項特殊的能力,這是心流咒帶給他的“副作用”。
就像一張無形的精神巨網,在世間緩緩鋪開,他使用心流咒的次數越多,能聽到的聲音就越多。
但這并不是一件好事,在紛紛雜雜的聲音之中,保持專注變得極為困難,特別是在半睡半醒之間,他很希望能不再聽見他們的聲音。
“別說話了,求你們了。”霍法在心中自言自語:“我快被吵死了。”
頓時,那些祈禱的,釣魚的,哀求的人紛紛抬起頭,驚異的看著虛空,同時發出困惑的念頭誰,誰在說話?
醫院病房的大門猛的被推開,幾個妖精匆匆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說,“他醒了,他醒了!”
“我聽見他在說話了。”
“奇怪,他是怎么對我說話的,明明隔的那么遠。”
意識空間聽到的說話變成了現實世界的說話。
霍法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白色的醫院病床上,門口正擠著一群妖精。穿著黑西裝,戴著圓頂帽,有的甚至還叼著雪茄。
察覺到霍法看過來。
最前面的那只矮個妖精頓時把細長的手指比在嘴巴上,“噓!”
妖精們不說話了。
“霍法...”
為首的那只妖精發出一聲顫抖而激動的叫聲,而又一路小跑來到他的床邊,瞪著古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著他:“你終于醒了,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呀。”
“因鐸...”霍法從床上坐了起來,恍如隔世說道:“好久不見...”
上一次和因鐸見面,還是很早很早以前,那時候他剛來到這個世界,身無分文。那會的因鐸,還是個小職員的打扮,現在的他,則一幅金融大亨的模樣,穿著西裝,戴著單邊眼鏡,小腹隆起,拿著黃金手杖。
若不是他耳朵上的那一個銀耳環,霍法幾乎認不出他來了。
“之前讓你來美國,你不來。偏偏這時候過來,多危險吶!”因鐸嘆息著說道。
(幸虧你小子來了,真是了不得,我一定要留住你,一定要留住你!!)
霍法瞪大眼睛,古怪極了。他看著因鐸在說話,心里卻聽到了其他的聲音,那大概是因鐸的真實想法。
他被這能力給震驚了,居然可以聽見其他生物心里的真實想法,這是何等的詭異。
他絲毫不敢暴露這詭異的能力,這要是別人知道他有這能力,估計分分鐘就會干掉他,誰也不會留下他。
“我...我來的不是時候么?”霍法面色如常的問。
因鐸搖搖頭,“是時候,太是時候了。”
說罷,他屁股挪了挪,坐的離霍法更近了。他有些猥瑣的嘿嘿笑道,“以后你就呆在美國,不要走了好不好。”
霍法搖搖頭,還沒等他說話。因鐸立刻又說:“你看,我給你找來了一群巫師美女。”
他抬起細長的手指,一指門口。門口的妖精齊齊散開,露出門口站著的一排女護士。然后,那排女護士挨個挨個的走進病房,用極為美國的方式,搔首弄姿,一撩頭發,含情脈脈的看著他。
霍法再次被驚到了。
因為那些護士清一色留著栗色頭發,戴著圓圓眼睛,穿著短褲和黑色高幫馬丁靴...該死,因鐸為了留下他,還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出來。
這些護士非但讓他想留下來,反而提醒他米蘭達還沒有找到,他應該走了。
他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毫不游戲的換衣服,穿鞋,打算離開。
因鐸一看美人計失效,趕緊擺擺手,驅退了那群cosplay米蘭達的冒牌貨,拉著霍法的袖子。
“先別急著走。”因鐸真摯的說道:“我有很多事需要你的幫助,而且,相信我,你一定也需要妖精的幫助。”
(哇,這小子簡直就是個搖錢樹,只要我能傍上他,未來豈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一定不能讓他跑了....)
霍法聽見了因鐸內心的聲音,嘆了口氣:“因鐸,你若是想幫助我,就告訴我米蘭達去了哪里,我必須要找到她。”
“我不知道。”因鐸面帶愧色的小聲說道,“當時情況太混亂了,世界各地都有人來請求援助,我哪能記得一個小姑娘去哪里了。”
(這傻小子,不愛金錢愛美女,豈不知美女都是看錢的,舍本逐末啊舍本逐末!)
“這樣啊。”霍法眼神黯淡下去。他繞開因鐸,繼續往門外走去,沉睡了一整天,西爾比給他定下的三天期限只剩下兩天了,天知道那個小妮子現在跑去了什么地方。
因鐸追了上來,兩根小腿擺動的極快,他問道:“霍法,你要去找戈沙克的孫女么?”
“是的。”霍法說道,“她現在很危險。”
“可是我們都很危險。”因鐸張開雙臂攔住了他:“我能請你看一件東西么,只要一分鐘。”
霍法站定,看著因鐸懇切的目光,這一次妖精總算是表里如一了,心里話就是明面上的話。
他點點頭,“帶我去吧。”
因鐸把霍法帶到了曼哈頓下城的一處妖精銀行之中,在成堆的票據和賬單之中,因鐸拉開了一張巨型羊皮紙,那羊皮紙上畫著是一張世界地圖。
地圖上,有幾十個小小的紅點,它們分布在世界各大城市。各個國家,并且不斷閃爍,每隔幾十秒,都會有一個紅點從地圖上緩緩消失。
“世界的重建需要金錢,需要經濟。”
因鐸對霍法說道:“幾乎每個清醒巫師在建立安全屋的時候,都問妖精貸過款,包括阿德貝.戈沙克和他的孫女。我們幫助他們修建了超級飛路網,也記錄了所有世界各地安全屋的位置。
本來,事情應當向好的一面發展才是,可是,就在前天。全世界各地,每個城市都發生了夢游者的襲擊,并且是大規模襲擊。
時至現在,襲擊仍在繼續,就在我們談話的這會兒,一個個安全屋被摧毀,就有成百上千的清醒巫師死去,上百萬金加隆的產業被毀滅。”
霍法抿住嘴唇,嘈雜的聲音依然回蕩在他的腦中,其中大多是呼救聲。在看到那地圖時候,呼救聲變得更加響亮。
因鐸收起了羊皮紙,抓著他的胳膊,說道:“霍法,昨天的事已經證明了這一點,你有能力平息夢游者們的暴動。只怕全世界也只有你有能力做到這一點,所以我懇請你,幫幫妖精,也幫幫那群巫師。”
霍法低下頭。
他很想幫助那些人,可他也想找到米蘭達。
該怎么選呢?
答案自然浮出水面,他沒有辦法對那么多人的生死置之不理,米蘭達也不會乖乖的站在原地等他來找。況且,他回來不就是來做這個的么,怎么會因為一夜風流就改變呢。
“帶我過去吧。”他忍受著腦海中嘈雜的聲音,嘆息說道:“我們一個一個解決。”
因鐸松了口氣,掏出手帕擦了擦腦門上的汗:“謝謝你,霍法。”
此后的兩天之內,霍法和因鐸跑遍了世界各地,他們通過超級飛路網,去了柏林,去了東京,去了香港,去了洛杉磯,去了莫斯科,去了巴格達,去了里約熱內盧,去了上海,去了倫敦,去了伊斯坦布爾,去了羅馬.有妖精的信息做支撐,他的方向感變得異常明確,哪里災難最嚴重,他們就去哪里。
落地之后,霍法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運行心流咒so,將暴動的夢游者和清醒巫師隔離開來。不斷重復著他此前在巴黎和紐約做過的事情。
因為有時間之力加身,對于因鐸來說,他只有兩天的時間。但對于霍法來說,他卻又很多很多時間,足夠他運行心流咒,再休息,再運行。
一開始,他只能拯救兩個城市,便不得不坐下來休息。但漸漸的,他的精神愈發堅韌,能夠運行心流咒的次數和時間也越來越長。他堅持的城市也越來越多,能夠聚集的能量也越來越龐大。
伴隨著他拯救的人越來越多,他腦海中的呼救聲終于漸漸平息下去。
作為回報,世界各地的人都知道了他的名字,霍法.巴赫。甚至有大批大批的清醒巫師跟在他身后,叫他救世主。
因鐸卻是高興壞了。他以霍法經紀人自居,樂此不疲的給霍法的信徒分組編隊,帶著他們去紐約,在妖精的交易所里面給他們發身份牌。
一開始,霍法因鐸這么做,更不愿承擔這重身份,但他絲毫沒有選擇的余地。人們甚至跟在他身后,到處跑了起來。一開始只有幾十人追隨他,然后規模擴大到了幾千,最后甚至上萬。
但后來,當他聽到那些人心里真實的想法之后,他逐漸放下了個人的好惡,并逐漸接受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