碼頭一艘貨輪頂端的吊橋上,霍法松開了米蘭達的手腕。
米蘭達轉過頭不看他:“不好意思我失態了。”她淡淡說道,臉上一點不好意思的姿態都看不到。
“不聯系你我很抱歉,但那是情非得已。”霍法苦口婆心的說道:“我樹敵太多,那些人一個比一個喪心病狂。”
“借口。”米蘭達嘴唇蠕動。
“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能.....”他嘆了口氣,搖搖頭:“你不懂呀,命運無常。”
米蘭達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臉上的線條已經柔和下來,她拉住了霍法手腕:“如果真的是這樣,你覺得我會害怕?還是你覺得我實力不夠會拖你后腿?
“你不怕我怕,我不會冒任何任何風險,所以無論你說什么都是無用。”霍法看著遠處閃爍的燈塔:“我一定會離開英國。”
米蘭達不說話了,她低下頭。
霍法見她有些難過的模樣,內心非常痛苦,一年未見,見面就要開分,戰爭年代的無奈不足為外人道也。
他摸了摸米蘭達的栗發,笑道:“你別總說我呀,你還沒告訴我你怎么在倫敦呢。”
“我爺爺回來了。”米蘭達晃開他的手掌,寡淡的說。
霍法眉頭一挑,驚訝道:“阿德貝教授回來了?”
“是,他今年被調到了魔法部就任黑魔法防御司司長,”米蘭達面無表情的說道:“把我也安排在倫敦實習,每天都在倫敦的各個角落巡邏,說是抓黑巫師,但大多數時候只能抓到毛賊。”
“那也不錯。”
“是么?”
米蘭達不置可否的抬起頭,在寒冷的夜空中吐出一團白霧,搖了搖頭:“其他拉文克勞大多數的任務都比我的重,可要說我最羨慕的,卻還是你,你比我自由。”
我都有人羨慕,見鬼了。霍法心想,自己的經歷要是隨便挑個心理承受力差的,估計早就瘋了。
“算了,你真的要走,我也不留你,不過,你好歹過完圣誕節再走吧,”她再次提議道:“也沒幾天啦,不去學校,就去我家,我家就我和爺爺兩人。”
“過完圣誕節.....”
霍法看著泰晤士河對岸忽明忽暗的燈火,陷入了沉思,諾伯的邀請的確也不急著一兩天。如果能去米蘭達家,用貓頭鷹給他寫幾封信。還能確定個具體位置,也許那樣能更省事。
權衡取舍了一下之后,霍法點點頭:“好,我答應你,和你一起過圣誕節。”
米蘭達臉上露出一抹微笑,她把手遞給霍法:“帶我下去吧,我暫時不能幻影移形。”
“如您所愿,戈沙克小姐。”
霍法夸張的鞠了一躬。拉起她的手掌,將她橫抱而起,隨后直接從上百米的吊橋跳至地面。在夜晚,這種高度對他來說和三級臺階差不多。
“能耐了啊!”落地后,米蘭達看著高處,從失重狀態回過神,推了他一下:“嘿,你可別這樣抱著我,我已經和你不熟了。”
霍法哈哈一笑,作出在英國和朋友過圣誕節的決定之后,他莫名的心情好了不少,他放開米蘭達,問道:“你打算怎么帶我回去呢,戈沙克?”
“等著瞧吧,巴赫,肯定是你沒見過的新鮮玩意。”米蘭達伸了個懶腰,扭頭極為瀟灑的一個腦瓜崩敲在他頭上:“跟我來~”
當霍法捂著頭,跟在米蘭達身后,臉上帶著抑制不住的笑意,在外面看到任何人他都覺得別人想算計他,都快成被迫害妄想癥了。唯獨和老朋友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完全放松下來,
二人街口,他看見街角的消防栓附近,停著一輛被漆成黑色的皇家恩菲爾德摩托車,側置氣門單缸,黑色的座椅,圓圓明亮的車燈,還有漆成銀色的耳朵,看起來頗有英倫美感。
“我還以為你會騎飛天掃帚過來哪。”
看見那臺載具的一刻,霍法笑出聲,“一年沒見你變得這么朋克啊?”
“啊,什么朋克?”
米蘭達困惑的看著他。
“算了,”霍法擺擺手,“當我沒說。”
他才想到朋克那也是幾十年之后的東西,米蘭達肯定是不知道的,不過在一年沒見的這段時間內這丫頭的變化的確大的讓自己側目,不僅學會了化妝,連摩托車都會開了。
米蘭達跨上摩托車,嘟嘟嘟的踩起油門,然后從車斗里拿出兩頂機車帽,一頂自己戴上,一頂遞給了霍法。
霍法有些無語的接過那頂造型復古,還帶著防風眼鏡的的機車帽,戴在頭上,坐在了米蘭達的身后。
隨后,摩托車亮著橘黃色的車燈,發出令人愉悅的震動聲,兩人就在倫敦的大街小巷飛馳起來。
風嘩啦啦的從霍法耳邊吹過,機車帽的鐵片搭扣一直拍著他的臉頰,車速倒也不算快,只有六十邁左右,米蘭達也不像是那種開快車找刺激的人。只是,看著旁邊一閃而過的建筑和汽車,霍法突然忍不住的笑了起來,越笑越開心。
“你笑什么?”
開摩托車的米蘭達困惑的問。
霍法沒有回答,就是在她身后笑著不停,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為什么要笑,但他此刻就是非常想笑。
“你倒底笑什么呀!?”
開車的米蘭達無語的笑著問。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最后他笑到米蘭達有些氣惱,她狠狠的一轉車頭,險之又險的和一輛黑色的捷豹擦肩而過,差點撞掉了別人的車耳朵。
“你是傻子么?”米蘭達一記后腦勺撞在了霍法的機車帽上:“不準笑!”
“哈哈哈哈哈.....!”
霍法越笑越大聲,甚至把手伸到她的腋下撓了撓,撓完趁她掙扎時還把手伸到前面把她眼鏡給摘下來了。
“你神經病啊!!”
機車在大街上毫無規則的左扭右扭起來,夾雜著少女憤怒的吼叫,引來了無數路人的側目。
最后,當摩托車停在唐寧街和大本鐘附近一棟公寓樓下的時候,米蘭達就像醉漢一樣氣沖沖的跨下摩托車,她一把扯掉霍法的機車帽,惱火的踢了他的小腿一下。
“出去把腦子跑壞了!”她氣惱的指責。
霍法還從未在米蘭達臉上看到過這種表情,以前他們在一塊的時候,她只會出一些腹黑的主意或者埋頭看書誰也不理。
“你這都跟誰學的開車?難道我不在的一年你交了一個混混男朋友?”霍法忍俊不禁的坐在汽車后架上問。
“那可不,何止一個,十幾個,一個月換一個!”她沒好氣的看著霍法,從口袋里掏出一串鑰匙,“跟我來。”
他們走下摩托車,向臨近的一排老式公寓樓走去,在一排類似貝克街221B的那種吊蘭綠蘿遮蓋的棕木門前停下腳步。
“戈沙克教授在家么?”
霍法看著路邊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合計著如果要看自己的老院長,怎么也得買點水果之類的。
“你別費心思,”透過霍法的眼神,米蘭達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他這幾天一直在加班,得等到平安夜才能回來。”
“那么晚!?”霍法震驚。
“不用擔心他。”米蘭達用鑰匙轉開門:“部里有三秘書供他使喚呢。”
打開門,米蘭達按亮過道的燈,一邊給霍法拿鞋,一邊喊道:“佩蒂。”
幾乎她聲音剛落,一雙粉紅色的拖鞋就從遠處啪嗒啪嗒的跑了過來。粉色的拖鞋上是一雙只有霍法手腕粗的大腿。
“哎呀,小姐來朋友了呀。”
一個穿著女仆裙,打扮的整整齊齊,但是緊繃的有些神經質的家養小精靈。它沖到米蘭達身邊,旋風一樣奪過她手里的拖鞋,放在霍法面前,然后它抬頭一看,發出一聲。
“呀!!”
隨后又旋風一樣的沖了回去。并且眨眼之間就拿來了好幾塊疊的整整齊齊的抹布,眼睛瞪的和銅鈴一樣,盯著霍法身上的衣服,如臨大敵。
“麻煩么,先生,不麻煩的話,可以先讓佩蒂幫你擦擦,很快就好!”
她語速很快,禮貌卻不失堅決的說道。
霍法站在門口尷尬住了。
“不用麻煩,佩蒂,他是野人,野慣了。你去幫他泡杯茶。”米蘭達接過家養小精靈身上的抹布,把它往廚房推去:“綠茶就好,用東方的。”
“呀!野人!這都二十世紀了!”
小精靈被推著往前跑,絕望的眼神卻還直勾勾的看著霍法身上的污漬:“野人也要進化了。”
米蘭達:“他進化不了,別嚷嚷,原始人聽不懂英文。”
小精靈絕望:“真的假的.....”
打發走家養小精靈之后,米蘭達笑瞇瞇的返回衣帽間,“快進來啊,還要我扶你不成?”
霍法翻了白眼,換鞋走進客廳。
他去過自己另一個朋友的家,他還記得當時自己被那座驚為天人的城堡給震到了,不過米蘭達的屋子就相對普通很多了,和普通工薪階層的差不多。
四四方方的客廳,六十平米左右,沒有太多裝飾物,簡單的歐式沙發上有幾排針織坐墊,壁爐燃燒著蘋果木,很是靜謐。餐廳比廚房稍小,漆木桌上懸浮著幾盞魔法吊燈,吊燈下有一盆藍繡球,看來是不常應酬,只有四把椅子。
廚房里,家養小精靈忙碌的在柜子前挑挑揀揀,不時看著霍法,耳朵甩的啪啪響。
“我家的小精靈,阿德貝從老家帶過來的,”米蘭達抱著椅子背坐在餐桌前,無奈的說道:“除了有潔癖之外,外加有些神經質之外,其他的都還好。”
“仆人會很像主人的。”霍法看著小精靈忙碌的背影,笑道:“你那兄弟呢,近來如何?”
“你想見他?”米蘭達笑瞇瞇的把手伸向眼鏡,“在車上你不是還摘我眼鏡來著?”
“好呀,”霍法挑逗的勾了勾手指:“來,當我見見米勒小兒,看他有沒有長進。”
米蘭達撇撇嘴,推了推眼鏡:“得了吧,你要是住的久了,自然可以見到他,現在嘛,還是算了。”
這是,家養小精靈端著一杯茶一杯咖啡來到客廳,一杯放在米蘭達面前,一杯放在離霍法半米遠的位置。
“謝謝。”
霍法接過茶,和許久未見的朋友拉起了家常,“我記得,你家不是住在......那啥郡來著么?”
“德文郡。”米蘭達抿了一口咖啡:“阿德貝今年在魔法部任職,他就在這附近租了一間公寓。等他任期結束了,我們還得搬回去。”
頓了頓,她又說道:“不過還是他任期結束我畢業了,我倒可以考慮續租幾年,這邊環境其實還不錯。”
“那可不,”
霍法站在窗戶往遠處看了看,能看到遠處唐寧街內明晃晃的燈火,那是現任英國首相丘吉爾的住所。
放下窗簾。
“要我說,你把這屋買下來得了,趁現在到處打仗,地價便宜,等再過些年,這地段能漲到你孫子都不愁吃。”
“你就那么確定我們能贏?這地方一個月前還被德國轟炸了一遍,連麻瓜首相官邸都被炸塌一塊。”
“可不,我還是挺樂觀的。我要是你,就得趁別人不看好的時候把這附近都買下來。”
霍法說著,突然覺得自己這嘴臉挺曼斯的。有些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說的輕巧,我可沒那么多錢。”
米蘭達坐在餐桌上,托腮看著霍法笑道:“就算在戰時,這里的地價也有五百多金加隆一平米,要是真的是我們贏了,只怕我工作十年,連這房子的閣樓都買不起喲。”
“太真實了。”
霍法笑出豬叫聲,真的什么年代都一樣啊。
米蘭達:“倒是你,你這一年在外面,賺到錢了么?不會真的每天撿垃圾度日吧。”
“要你管。”霍法捧著茶杯,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
米蘭達:“我當然要管,你比我早出來這么多年,我畢業了要是沒飯吃,可以問你借錢啊。”
霍法:“你看我穿那么破,像是有錢人的模樣么?”
米蘭達笑的前仰后合,笑罷,她喝了口咖啡:“怎么,你把史上最富有的煉金師的孫女從危險的法國送了回來,人家沒獎勵你個幾萬金加隆?”
霍法一愣,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你怎么知道的這么多?”
米蘭達似乎有些尷尬,在霍法的注視下,她抬起杯子喝了半天,放下時她已面色如常。“算了,不說這些有的沒的,你肯定累壞了,我帶你去看看你房間。”
她放下咖啡杯,咚咚咚的走上樓梯,廚房里的家養小精靈仿佛一直在等著這一刻似的,在霍法上樓之后,她提著掃帚,啪嗒啪嗒的踩著拖鞋追了上去。
二樓比一樓要溫馨一些,可能這里米蘭達常呆,自己打理的比較多,四個房間圍繞一個環形走廊,走廊里每隔幾米就掛著鳥狀風鈴,走廊中間是一片用于看書的休息室,休息室中央翻著一本攤開的咒語書籍,比霍法腦袋還厚。
推開一扇房門,米蘭達說道:“你想住多久都可以,就當是自己家。”
“行,吧。”
他瞧了一眼整整齊齊的客房,顯得有些興致缺缺,整齊的灰色床單,整齊的灰色被套,被擦的干干凈凈的收音機和書桌。就算最挑剔的酒店試睡員也挑不出毛病。但在經歷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冒險和奇奇怪怪的場景之后,他反倒對這種日常住所提不起來興趣了。
要是床下不藏著十個殺手,只怕我會舒服的睡不著,他這么想著,覺得自己真是個賤骨頭。
這時,隔壁那間標著Miranda英文門牌房間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霍法往里面瞅了瞅,心里怪癢癢的。
“你想進我房間瞧瞧?”米蘭達笑著問。
“那可不。”霍法老老實實說。
“我和你不熟。”米蘭達笑著說。
“別不熟啊,我們二年級的時候還住過一個房間呢。”霍法玩笑。
“那多大?那會我才12歲。”米蘭達吐舌做了個鬼臉,但還是依然為他打開了房間。
房間比霍法想像的要森然很多,配色只有黑白,黑色的床單,白色墻壁,黑色書桌,白色椅子,墻上釘著幾張標注著人體解剖的手稿,以及,她自己的照片,也不確定那照片是她的還是米勒的,因為照片里的她并沒有戴眼鏡。除此以外,別無它物,甚至還不如剛剛那間客房東西多。
“失望了?”米蘭達笑道。
“挺好,挺有個性的。”霍法不置可否,“怎么,你沒收集個關于我的剪切本,里面夾滿了從報紙上剪下來的,各種各樣關于我在外面冒險的新聞......”
米蘭達愣了一秒,隨后氣笑了,一肘捅在他胸口:“拉倒吧你,真不要臉,還剪切本,是你太自戀還是我太變態?”
“或許都有,說,是不是藏抽屜里了?”
“滾滾滾,你給我出去。”
“哈哈~”
霍法躲過了肘擊,躲著朋友的拳頭,笑著朝米蘭達書桌跑過去。
“行行行,你找,你找,找到一份報紙算我輸。”米蘭達無法,叉腰在他身后不屑的說。
“哼哼,你可別說大話,在我的電眼之下,就算你用了隱匿魔咒.......”
話音戛然而止,他看見米蘭達書桌的一張合照,應該是二年級結束的時候拍的。照片有三個人,中間一個正是躺在病床上的自己,左邊一個少女按著他的腦袋,右邊另一個少女正興致勃勃的舉著一個瓶子,往他嘴里灌一種藥。
霍法只是掃了一眼那張合照就立刻移開眼睛,臉上的笑容如退潮般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