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呼門戈斯、鬼市殘片、猴廟生門(3)
“低價出售雪人材料了喂！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也許是因為覺得生意不好，隔著四個攤位，一個滿口大碴子味英語的家伙突然叫賣了起來。這在低聲交流基本上都是嘀嘀咕咕、絮絮叨叨的鬼市是很少見的。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盯向了這個白癡，這些視線中是鄙夷、仇視，或者好奇，就不得而知了。伸手從伊芙手中接那一小包帶著淡淡狐臭味的喜馬拉雅雪人毛發的蘭斯洛特能夠明顯感受到對方看著那個叫賣的混蛋身體停頓了一下。
這很容易理解，在蘭斯洛特的推斷里，尼泊爾境內所有的雪人應該都和這父女屬于親戚關系。誰家親戚被殺了，都會有反應的。蘭斯洛特以為伊芙或者賈南德拉下一個瞬間就會變身雪人躥出去撕了那個偷獵的家伙，最少也會用狗腿刀把砍成他肉醬。但是無論是看上去漂亮嬌弱的伊芙，還是兇形惡相的賈南德拉都只是看了一下，并沒有進一步動作。
伊芙撤去自己帶著黑色小牛皮手套的手之后，蘭斯洛特也沒去管她了，檢查了一下，貨物沒有什么問題，就裝作什么也沒發現的樣子，跟著同樣在偽裝的賈南德拉直接離開了鬼市。
叫賣的小販不出意外就是黑三那個棒槌了。楊老叔他們都知道要在城里面干盜墓的伙計一定要低調，雪人身上卸下來的東西打死他們，他們也不敢在加德滿都賣出來。雖然加德滿都距離擊殺那個雪人的位置已經不算近了，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盜墓不是請客吃飯，干的全對上腦袋別在褲腰上，要命的買賣！
但是黑三不信邪啊。他是棺材板底下伸手——死要錢！不聲不響的，這小子就帶著分給他的那一部分雪人素材摸出來了。聽人說了加德滿都鬼市，買定離手，不問來龍，不尋去脈，是個銷貨的好地方。這貨也擔心誤了老叔的大買賣，被拖地下三刀六洞，看著這鬼市隱蔽，他就直接喬裝打扮過來了。
也是他自作聰明，在街邊是隨便找家藥鋪，賣也就賣出去了。偏偏找到了鬼市上來，這實際上就和自投羅網沒有什么區別了。蘭斯洛特走出去沒多遠，就看到從藍色螢石幽光也沒有照到的角落突然出來了四個黑袍面具將疑似黑三的小販給圍住了。
“老板，這些我們全要了。你跟我們把東西送到吧。”他們也不是在商量，而是用了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小販右手兩個，作勢就要把他肩膀扣住。
點子扎手！風緊扯呼！雖然不理解到底發生了什么，小販的本能還是意識到了危險，二話不說，一包零零碎碎的雪人組織就甩到了這兩個黑袍的臉上，一個箭步就躥了出去。
一個身高手長的黑袍勉強忍住了臉上臟器皮肉的惡心，一把拽住了小販的黑色斗篷。小販一矮身，一個金蟬脫殼就退下來黑色兜帽斗篷，撒開四十五碼的大腳丫子就開始跑路了。的確是一個套了貂皮大衣，穿著粗布短打，下半張臉黑巾蒙面的東北男性。這不是黑三又是誰？
蘭斯洛特一直看得清楚，這小子看著要錢不要命，到了要命的時候，什么都能扔出去。畢竟命是最重要的。蘭斯洛特就看著黑三狼奔豕突，在鬼市之中橫沖直撞，直向著巷口跑去，時不時還會把攤子上的東西抄起來往后砸，以期阻擋身后的追兵。
仔細看了一下，追擊的四人身手在普通人里面都是十里挑一的存在，氣息平穩，應對得當。既能避開黑三甩過來的飛刀，又能接住黑三砸向地面的神像，絕不是一般的打手。他們黑袍的袖口內側都用銀線繡著一朵極小的八瓣雪蓮花。蘭斯洛特在自己身上這件黑袍和賈南德拉的黑袍也看到過這樣的雪蓮花！這些家伙和賈南德拉是一伙的！
勇猛的黑三在又掀了一個唐卡攤子，一個藥材攤子，一個販賣皇宮里面弄出來的科馬瑞女神木像的攤子，沖到了蘭斯洛特和賈南德拉身邊，只需要基本就能把他們超過去。他和后面追兵的距離已經拉開不少了，這個位置接近巷口，巷口外面有多達四條的岔路，只要他能夠跑進任意一條岔道，再多跑幾個岔道，他這就算是跑掉了。但是不得不的說，黑三這孩子選擇逃跑的方向并不好。
蘭斯洛特看見隨著黑三的靠近，老賈南德拉正在用不易察覺的動作向他靠近。手也抬，足也動，也不知道這老家伙是要把黑三絆倒，還是要把黑三抓住。
出于自己的考慮，蘭斯洛特呼喊著就把老賈南德拉撲到了一邊：“賈南德拉大叔，小心！”
剛剛換了新腿，賈南德拉的重心多多少少還是有些不穩，直接就被蘭斯洛特給帶到了。少年人也像是不小心一樣踩住了自己本來就有些長的黑袍的下擺，在摔倒的過程中，連黑袍帶面具都掉了下來，露出了嚴嚴實實地護住“賈南德拉大叔”的白人少年。
“賈南德拉大人，您沒事吧？”追擊的黑袍人中立馬分出了兩個去照看摔倒在地的賈南德拉。
“別管我，繼續追！”
突遭變故的黑三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回頭瞟了一眼地上那個正對著他隱晦地眨著眼睛的“白人小鬼”，風一樣地跑進了加德滿都如破碎的蜘蛛網一樣復雜的巷弄之中。看著這個勢頭，只要不出什么意外，黑三還是能跑掉的。
………
蘭斯洛特背著偽裝出鼓鼓囊囊表象的背囊，正帶著陳小玉母女在賈南德拉的酒館喝著著名的無酒精酒類飲料——blood Marry。
喝完這杯伊芙小姐調出來的番茄汁，他就要繼續自己的旅行了。
除了第一天，蘭斯洛特再也沒有在酒館見過一心想要當夏洛特的基友的后勤主管查爾斯叔叔，以及那個在酒館點牛奶的新兵吉爾.考博伊。也不知道駐軍們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事情在搞。
老賈同志則是在吧臺后面不動如山地安坐著，仔細用綢布擦試著自己的卸下來的機械義肢。對于故人的孩子要辭行，繼續去東方探險這種事情顯得并不上心。
夏爾巴家族就是加德滿都鬼市背后的組織者。這種事情在那天晚上蘭斯洛特的一撲之后直接就暴露了出來。
蘭斯洛特事后也打聽了為什么他們要破壞鬼市長時間以來的原則抓那個華夏人，最后到底抓到沒有。
之前賈南德拉知道瞞不住，也就很光棍的回答了。
說并沒有抓到那個華夏人，之所以要抓捕他，是因為他褻瀆了夏爾巴一族世代守衛的雪山女神帕爾瓦蒂的威嚴，無故獵殺了帕爾瓦蒂的使者。
蘭斯洛特對此不置可否，倒是相信黑三并沒有被抓到。
賈南德拉在夏爾巴家族中的地位很明顯遠比他自己說的要高的多，絕對不是什么背棄原生信仰，皈依基督的叛族者那么簡單。
以追黑三的那幾個人對于賈南德拉的重視程度，只要是抓到了黑三，絕對會給老賈送個消息的。
但是就蘭斯洛特這兩天的密切觀察，并沒有什么人給老賈傳遞過類似的信息。
一個半官方的面子工程登山者家族，并不能讓英國駐軍放任他們占據加德滿都地下世界里這么大的一塊蛋糕。
他們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著那么簡單。哪怕算上他們有可能都能變身喜馬拉雅雪人，都不合理。
科學和槍炮發展到二十世紀初的今天，強如神奇生物在城市之內也只能夾起尾巴生存。
夏爾巴家族的動作雖然盡可能隱蔽，但是活躍度明顯還是高得不正常！大不列顛的軍隊還沒有昏聵到任由一批可以顛覆殖民地統治的武裝力量在殖民地里胡搞瞎搞而無動于衷的地步。
蘭斯洛特有心探查老賈一家隱藏起來的秘密，以及加德滿都城地下埋藏的那個秘密。
但是他不打算用現在的身份動手。一來對方和自己的長輩私交還算是不錯。二來對方的確是剛剛才幫了自己的忙。
卸磨殺驢，過河拆橋，怎么說都有點不合適。
蘭斯洛特.M.福爾摩斯怎么看也不適合參與到打探友人家老底的事情當中去。但是解子揚合適啊！
蘭斯洛特敢肯定，英軍放任夏爾巴家族這樣的勢力在黑暗中行動的原因，和加德滿都地底下的東西有著密不可分的關系。
一口飲盡這杯掛著血腥瑪麗這樣唬人名字的番茄汁，蘭斯洛特很灑脫的給老賈一家揮手告別，帶著陳小玉母女頭也不回的推門而去。
門外是清晨的陽光，盡管不是周六，多數虔信的加德滿都人還是有很多早起去寺廟參拜，以此作為一天工作的開始。
蘭斯洛特三人匯入如織的人流很快就看不見了。
信奉基督教的老賈一家只會在周日去加德滿都唯一的教堂參加禮拜，平常是不會清晨起來前往寺廟的。
這個時候正是酒館結束了一晚的通宵營業，要打烊休息的時候。
“艾瑪，別看了。父親說讓我們關門打烊了。”
穿淡藍色洋裝連衣裙的雙胞胎艾瑪被她的妹妹伊芙叫著收回了放在消失于街道上的奇怪男孩和他的同伴母女三人組的視線，將門上掛著的“營業中”的木牌翻了個面。
“休息中”的字樣就掛在了酒館大門上。
“咔嚓”大門從里面落上了鎖。
“真是三個奇怪的人。”艾瑪用微不可察的聲音低聲嘟囔著。
………
猴廟邊一家獨院的民居一樓大堂里，楊老叔一行人正在合計著執行家法。
“三兒啊，老叔之前是腫么和你說（shuowo，二聲）地囁？你個瓜娃子腫么就是不長記性咧？”楊老叔砸么著旱煙興致缺缺的數落著黑三。他是沒有教育這個愣貨的心氣兒了。
“叔，咱不用跟這小子廢話了。他見錢眼開，差點把我們全暴露了！絕對不能輕饒！”說這話的和黑三關系明顯不好，剛說完黑三惡狠狠的眼神就瞪過來了。
“是啊，叔！上家法吧！”這是最守規矩的老人兒說的。
“叔，黑三也是為了多賺點，回家好給自己老娘瞧病啊…咱…咱這也沒有暴露，不是…”這是黑三好兄弟。
“行咧，什么也憋說咧。不正正家風，這隊伍還怎么帶？老叔我呀，心意已決！六一，上家法！”楊老叔在黑三的腦門上磕了磕滾燙的煙鍋子，斷言道。
“老叔饒命啊！饒命啊！”
在外面東躲西藏躲了一天多才勉強活著回來的黑三這才是真給胡六一那兩桿寒光閃閃的短柄槍嚇住了。
他是求一條活路，一道生門，才費盡心力，隱蔽著回到這個院子的。為了保準，被追捕的時候，黑三還特意請大仙上身給自己卜了一卦。怎么最后還變成自尋死路了呢？
“叔，您行行好，放我一馬。刀山火海我都幫您闖啊！叔喂，啊，叔喂…”
“動手！”楊老叔不為所動。
說到底賊就是賊，什么江湖道義都是說著玩的。當真就是輸了。
胡六一的短槍直直地扎向了黑三，馬上就要到眼睛上了！
卻聽到——
“楊老叔且慢動手。解子揚前來入伙！”
聲未到，人先到了。一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出現在了胡六一和黑三之間，兩根一般長短，布滿老繭的食指和中指穩穩地將胡六一的槍刃夾在了中間！
胡六一作勢要抽，卻險些被帶倒在地。這手指和槍刃仿佛是長在了一起一般！
好俊的功夫！
“解子揚？？！！”
“猴廟有生門”卻原來黑三卜到的什么不是楊老叔幾人，卻原來是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