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這次帶來的好東西還真是不少,都是用氣泡紙包起來的,又是自己的車,也不用擔心暴力快遞那樣亂摔亂放,一個大紙箱就能裝很多瓷器,疊壓起來都沒什么關系。
當然,這其實只是白羽嬌他們的想法而已,都不知道他是用空間作弊的,安全性更是無以倫比。
薄胎瓷肯定不止這一個脫胎青花蝴蝶紋小盤,他隨后拿出來的一個脫胎青花人物碗,底款甚至明確刻著“大清雍正年制”。
白高睿見了更是兩眼放光,這只青花碗依舊薄如蟬翼,非常通透漂亮,而且保存得完美無暇。
青花碗外壁上面的人物畫工精湛,栩栩如生,是西廂記里的故事。
單單只是看這個畫工,他基本就能認定,這是雍正時期的風格。
再仔細青花碗的底足,處理是寬而略帶圓型,具備“泥鰍背”特征,同時底足的內、外墻基本處于同樣的平面,這正是雍正器的特點。
還有就是這六個字的落款,也完全和雍正民窯的落款風格一致。
不管是他還是白羽嬌,都不會覺得這是官窯的瓷器,要真那樣的話,可就真的發達了!
這樣的雍正瓷器夏宇也就只拿了兩件出來,多少讓白高睿覺得有些遺憾。
夏宇只說下次多帶點過來,白高睿看他紙箱里還有東西,就讓他一并拿出來。
等他拆開氣泡紙,才發現,最后一件并不是瓷器,而是紫砂壺。
“這么完整的紫砂壺,挺少見的。”白高睿說,他生活在玉海市七十多年,基本南海這邊從海里打撈出來的東西,最后都會匯聚到玉海市來。也不是沒見過紫砂壺,但還是那句話,能保存得如此完整,又處理得干干凈凈的,還是第一次見。
一般的海撈瓷器或者陶器,由于打撈者本身的專業水平有限,也趕時間,怕被發現,都匆匆打撈些自認值錢的東西。除了瓷器外,金銀珠寶自然是首要目標。
但想要找到這些并不容易,特別深埋在泥沙之中的好東西,可不是那么容易發掘出來的。
于是,很多人甚至用上炸藥將船體炸開,這樣情況下,能打撈出來的瓷器品質也就可想而知。
總之,是完全不能跟夏宇拿出來的這些瓷器相提并論。他好歹也是玉海大學歷史學系的學霸,專業水平跟普通的潛水員都不是一個檔次的。
他打撈出來的瓷器,清潔、脫鹽、加固、修復等處理得更是讓其他人,甚至一些專業水下考古的,都該感到汗顏。
最起碼,就白高睿所見到的情況是這樣的。
而這樣完整的紫砂壺,它的價值,主要是歷史、文物、社會研究等方面的價值,想必夏宇也是相當清楚的。
不過市場價格就真的很難說,還是得看有沒有人喜歡,愿意花多少買。主要以前也沒這樣的先例,普通的海撈瓷價格一般都不貴,品質一般的千元左右居多,精品的另說。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件出水的紫砂壺,顏色是橘紅色的。現在各種商店貨架上琳瑯滿目的各種“紫砂壺”,卻都“紫的發黑”。
紫砂壺底部還有落款,“孟臣制”。
白高睿一看這落款就越發激動起來,夢臣是指惠孟臣,明末清初的制作紫砂壺的名家。壺藝出眾,獨樹一幟,作品以小壺多、中壺少、大壺最罕,所制茗壺大者渾樸,小者精妙。
惠孟臣善于配制多種調砂泥,有白砂、紫砂、朱砂,以朱紫者多,白砂者少。壺式有圓有扁,有高身、平肩、梨形、鼓腹、圓腹、扇形等,尤以所制梨形壺最具影響,十七世紀末外銷歐洲各地,對歐洲早期的制壺業影響很大。
這番夏宇拿來的紫砂壺,就是梨形壺。
孟臣壺工藝手法極洗煉,富節奏感,尤其是壺的流嘴,不論長或短,均剛直勁拔,有著與眾不同的鮮明特色。壺體光澤瑩潤,胎薄輕巧,線條圓轉流暢,成為孟臣壺突出的風格特征。
但這把紫砂壺是不是惠孟臣制作的,還是存疑。
古時候的山寨同樣是很多的,當時的市面上也會有很多紫砂壺打上“孟臣制”,“惠孟臣制”這樣的底款。
這也很好理解,惠孟臣一個人或者是一家人一個團隊,所制作的紫砂壺到底有限,其他人跟風制作最正常不過。用于外銷的話,歪果仁也更容易接受這樣的“名款”紫砂壺。
除了這把梨形的紫砂壺外,夏宇還帶來一把朱砂幾何形小壺,落款同樣是“孟臣制”。這樣的小壺,是最適合用來喝功夫茶的。
愛喝茶的白高睿對紫砂壺頗有研究,這樣的小壺體量小,身筒扁且胎薄,原材料質地密度大,不奪香,成為沖泡功夫茶最佳的選擇。因為壺身胎薄,重量輕,往往放在茶海里面是能夠水平漂浮起來,因為得名水平壺,而孟臣制的朱泥小品壺,就是水平壺的前身。
功夫茶界常常有一句話叫做“壺必孟臣,杯必若深,茶必武夷”,這個孟臣壺就是代指朱泥小品壺。
白高睿邊品鑒的時候,也邊跟白羽嬌講些孟臣壺工藝的特點,像是什么,“手法極洗練,富于節奏感,仔細看壺的流嘴,不論長或短,都特別剛直勁拔,有著與眾不同的鮮明特色。”
“紫砂壺體光澤瑩潤,胎薄輕巧,線條圓轉流暢,是最典型的孟臣壺風格特征。”
熟讀歷史的白羽嬌也很清楚,17世紀至18世紀中期,是宜興紫砂壺銷往歐洲的黃金期。根據荷蘭東印度公司總部的檔案資料,僅1680年該公司便從中國引入了320把帶裝飾的紫砂壺。
由此可見,宜興紫砂壺曾是海上絲綢之路貿易的重要商品。但是跟瓷器相比,仍然屬于小眾商品。
夏宇帶來的這把紫砂壺,最難能可貴的地方,還是在于品相保存得特別完好,沒有什么磕碰缺口的地方,顏色也超級正。
白羽嬌甚至覺得,“這紫砂壺的顏色比我們現在市面上的紫砂壺都要漂亮好多!”
“所用的材料不同,還有就是審美的變化。”白高睿說,“我覺得這樣橘紅色的紫砂壺更加好看。”
“那這紫砂壺還能用來泡功夫茶喝嗎?”白羽嬌問。
“只要脫鹽處理好了,應該也是可以的。”白高睿答道,但也說,“小嬌不是真想拿它來泡茶吧?”
白羽嬌笑著說,“只是說說而已,這樣的紫砂壺光是放著看就挺賞心悅目的,師兄你說呢?”
夏宇笑著點頭,“師妹說得對!”
“應該還有一些紫砂壺吧?”白羽嬌問。
“有,但數量不多。”夏宇如實答道,“跟瓷器數量完全沒法比。”
這點白羽嬌和白高睿都是有所預期的,她還說,“也不錯,物以稀為貴。”
夏宇也沒再從大紙箱里往外掏出什么東西來,他也說,“這些瓷器和紫砂壺就先拜托老爺子和師妹代為保管,如果有顧客喜歡的話,就還是按我們之前的協定,你們意下如何?”
白高睿點頭說是沒問題,但也催他說,“這青花將軍罐,你下次來玉海的時候,盡量都帶過來好了,成雙成對的東西大家都更喜歡。”
夏宇說好,也解釋說,“青花瓷需要一定的處理時間,釉上彩需要的時間就更多。”
白高睿表示不著急,白羽嬌也說是等得起,還笑著說,“也可以多放我們店里一段時間,爺爺的那些老朋友們看了之后肯定都羨慕不已。”
她這實誠得可愛,白高睿都忍不住笑了起來,知道夏宇手里還有更多的好東西之后,他心中也有底。
東西都清點并記錄完畢,白羽嬌又招呼夏宇坐下喝了會茶,聊了會天。
夏宇看時間不早,就告辭回去了。他沒跟他們探討價格,主要市場價很難說,除了看古玩本身的品質外,渠道,會不會講故事都是特別重要的。
白羽嬌送他出門,也跟他說,“師兄,有消息的話我們會第一時間聯系你的。”
夏宇笑著說好,“師妹不用送了,早點回去休息。”
“好的,師兄再見!”白羽嬌還是目送他開車離開后,才轉身回店。
等她進屋重新關好店門,整理瓷器和紫砂壺的白高睿慈祥的笑著說,“看來這次阿宇這小子真的打撈到很多了不得的寶貝!”
“他應該是很早就確定了沉船的,只是最近這些時日才打撈出來。”白羽嬌點頭道。
“水下打撈的難度比陸地上可要困難太多。”白高睿說著的時候,也在順便觀察孫女的表情,“他能把這些文物打撈得如此完整,處理得又這么妥帖,實在是有點出乎我的預料。”
白羽嬌微笑著說,“師兄厲害著呢,要沒點本事也不敢下海的。”
白高睿笑話她,“所以,你就胳臂肘往外拐啦!”
“爺爺…”白羽嬌臉上頓時有點發燒。
“好啦!他本領高行了吧!”白高睿還是笑,“還給你帶來一箱海鮮,難怪,吃人嘴軟嘛!”
“剛剛還吃了頓海鮮大餐的。”白羽嬌這會倒是不害羞了,人也活躍起來,“不知道里面都有什么海鮮?”
白高睿其實也都習慣,夏宇回家的時候給她送來的海鮮,她也都是和家人一起分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