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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樹下驚魂

第二十四回樹下驚魂  就在冷寒竹語聲方了的剎那之間,遠處林梢突地傳來一個嬌柔清脆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帶笑說道:“不去又怎樣?”

  “快訊”花玉“不去”兩字方自入耳,夜色之中,已飄飄掠來一條人影,來勢似不甚急,但等到“又怎樣”三字說完之際,這人影已掠到近前,就像是冉冉乘云而來,不帶一絲煙火氣。

  他久走江湖,自身的武功雖不高,但所接觸到的,卻都是武林中響當當的人物,只是他有生以來,竟從未見過一人,輕功有如此高妙的,心頭方自暗駭,卻已聽得“枯木寒竹”微帶驚詫地脫口道:“金童玉女!”

  本已緊張得幾乎透不過氣來的“快訊”花玉,驟然聽到這個震動武林的名字,不禁又為之一震,定睛望去,只見這傳說中的武林奇人,竟是個身材高大無比的女子,一身輕羅長衫,卻也掩不住她身材的粗壯,最怪的是,她身后竟背著一個黃色的藤籮,藤籮中斜倚著一個滿身金衫有如幼童般的男子,夜色中遠遠望去,他雖然看不甚清,但依稀仍可看出,這有如幼童般的男子,不但衣冠峨然,而且頷下已有胡須。

  任何人第一次見了這“金童玉女”之面,都會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快訊”花玉自也如是,他再也想不到這一雙名震武林的奇人,生像竟是如此模樣,目光一轉,只見“枯木寒竹”此刻已并肩站在一起,四只眼睛,瞬也不瞬地望在“金童玉女”身上,身軀僵立,神情木然,若不是夜風吹得他們的衣袂微微飄起,直有如一雙泥塑木雕的神像。

  花玉童重咽下一口唾沫,像是要將他已快要躍出口腔的心,也一起咽回腹里,月光往西沉下,于是他處身的地方也更陰暗,但是,在這群星漫天,夜寒如水的晚上,他寧愿自己在世上其他任何一處地方,也不愿是在這里。只聽那“玉女”又是輕輕一笑,伸手一指身側的“裴大先生”,含笑又道:

  “人家不愿意跟你們走,你憑什么要強迫人家,何況——你知不知道,他跟我們是有約會,還輪不到你們哩!”

  “枯木寒竹”目光一轉,從“金童玉女”面上倏然瞟向裴玨,他們面上雖仍木無表情,但心中卻也在奇怪:

  “這姓裴的小子怎會和‘金童玉女’有著關系?”心意方轉,卻聽一聲朗笑,接著眼前一花,那“金童”竟已從籮中掠出,“快訊”花玉心中方自暗笑,這“金童”身軀之矮,實在有如侏儒,卻見“枯木寒竹”竟不聲不響地倏然疾伸雙手,閃電般向“金童”當頭劈下。

  “枯木寒竹”身軀特高,“金童”身軀卻又特矮,“枯木寒竹”這四掌劈下,月光下只見一片巨大的黑影,有如泰山壓頂般向他當頭擊下。

  “快訊”花玉只見這“金童”的全身上下,似乎都已在這四只手掌的籠罩之下,眼看是避無可避,閃無可閃。

  只見“裴大先生”失聲驚呼,而那“玉女”卻仍面帶笑容,袖手旁觀,生像是沒有看見“枯木寒竹”的突然動手一樣。

  哪知就在這四只手掌堪堪擊在“金童”身上的剎那之間,“金童”突地微微一笑,手臂也不作勢,突地雙掌一起翻起,向“枯木寒竹”由上而下的四只手掌托去,“快訊”花玉見到“枯木寒竹”這四掌重如山岳,而“金童”向上接架的雙掌,卻是輕飄飄的,生像是一絲力量都沒有,心中方自替“金童”暗叫一聲“要糟”,哪知突地聽到“波、波、波、波”一連串四聲掌響,“金童”矮小的身軀,仍自屹立不動,而“枯木寒竹”卻已各各地后退了一步。

  他心中大奇,暗道:“這‘金童’聲名如此之響,莫不是會什么邪法不成?”

  他卻不知道“金童”方才那雙掌一托之勢,看來雖然輕飄無力,其實卻是內家絕頂重手,只是他武功練的是陰柔一派,是以外人看來,不見威力,其實舉手投足間,都含蘊著極雄渾的內力。

  方才他手掌一架,便已在冷寒竹右掌,冷枯木左掌上一擊,接著手掌一反,手背又在冷寒竹左掌,冷枯木右掌上一擊,掌掌相擊,“波”的四聲輕響,“枯木寒竹”只覺掌心一熱,周身一震,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裴玨對這發育不全,身如侏儒的武林奇人,亦存有三分憐憫之心,此刻見他揮手之間,便已擊退強敵,不禁又將心中的憐憫,化為敬佩。

  只聽“金童”又自朗聲一笑,朗笑聲中,身形忽起,倏忽之間,便已飄飄擊出數掌,掌勢未到,“枯木寒竹”已覺一陣陰森砭骨的寒風,迎面而來,心中微凜,眼角斜瞟,兩人目光相接,心意相通,身形一矮,冷寒竹掌自右而左,左掌自下而上,冷枯木左掌自左而右,右掌筆直擊出,“砰”地,又是四掌,他兩人身高臂長,這四只手臂像是又將“金童”挾在中央,他身已凌空,眼看又是無法閃避,哪知他手腕一反,“波”的又是四聲輕響,在這剎那之間,他竟又凌空硬接了這“枯木寒竹”四掌,矮小的身軀,凌空一個翻身,竟掠到“枯木寒竹”身后,頭下腳上,雙掌斜分,并指如劍,疾地向“枯木寒竹”的左右“肩井”大穴點去。

  他身形飄忽,有如鬼魅,雙掌運轉之疾,更是駭人聽聞。

  “枯木寒竹”倒吸一口冷氣,甩肩、擰腰、錯步,冷枯木右掌,冷寒竹左掌,齊地畫了個半圈,卻用另一只手掌,倏然穿出,這一招“圈中射月”,看來雖然平平無奇,但卻攻守兼備,守勢密不透風,攻勢開山裂石,正是內家掌法中的絕妙高招。

  哪知“金童”雙掌落空,身軀凌空又是一翻,頭上腳下,卻用雙腳腳尖踢向冷枯木右掌,冷寒竹左掌,掌緣外側的“后溪”穴,黑暗之中,他以腳認穴,竟亦如此之準,“枯木寒竹”心頭不禁又為之一凜,手掌一曲,再次閃電般擊出,橫切“金童”足踝內緣。

  要知道“枯木寒竹”享名武林多年,武功實有過人之處,“金童”腳上縱然穿著鐵鞋鋼靴,若被他們雙掌掃中,立時亦得骨折筋斷,而此刻他身形凌空已久,身軀平息下落之勢,他若向后飄退,腳下自然躲得過這一掌之危,但前胸卻空門大露,枯木左掌,寒竹右掌,雖已擊出,但全身力道,卻分了一半給另一只手掌上,只等他前胸空門一露,立時擊出。

  哪知“金童”有如成人手臂的雙腿,突地向后一蹴,凌空竟又突一翻身,又是頭下腳上,掌尖閃電般揮出,“枯木寒竹”再也想不到他眼看已是強弩之末的身軀,還能再凌空變勢,要想收掌,哪里還來得及,兩人手掌方覺一麻,“金童”反腕一抓,卻又扣住了他的脈門,“枯木寒竹”登時全身無力,“金童”長笑一聲,雙腿倏然落下,腳尖閃電般在他們腰邊“軟麻”穴上輕輕一點。

  “快訊”花玉只見這“金童”身軀凌空翻飛,像是脅生雙翅一般,轉折自如,倏而擊掌,倏而踢腿,竟不知是何門何派的武功?

  他心頭方自大駭,卻見“金童”一聲長笑,長笑聲中,“枯木寒竹”的身軀,便已虛軟地倒在地上。

  又聽得“玉女”輕輕一笑,伸出玉掌,輕拍兩下,帶著無比贊賞敬佩的語氣,拍掌笑道:

  “十年不見大哥動手,今日一來,哈哈——威風仍然不減。”轉向裴玨:“你看,我大哥這兩手,算不算得上是天下第一?”

  她身高體大,又粗又壯,但說起話來,卻像是個天真嬌憨的垂髻少女,“快訊”花玉只覺心里好笑,卻又笑不出來,只見“金童”望著地上的“枯木寒竹”,又望了望一邊的兩具尸身,冷冷一笑,向“玉女”說道:

  “麻煩你把這兩根木頭帶去,看來要委屈他們幾天,免得他們多嘴。”

  “快訊”花玉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免得他們多嘴。”他心中暗忖:“若是他們知道還有別人看到,豈非——”他暗嘆一聲,不敢再往下想,只見“玉女”一手一個,將“枯木寒竹”的身軀,挾在脅下,又對那“裴大先生”一笑道:

  “跟我來,我有好東西給你。”當先走去。

  “快訊”花玉看到他們的身形,漸漸在夜色中消失,方自透了口長氣,哪知頭上突地似是被人輕輕一彈,他大驚之下,翻身躍起,亡命狂奔,奔出數十丈,偷偷回頭一看,身后空空,連個鬼影子都沒有,伸手一摸,頭上還掛著半截樹枝,他又透了口長氣,身上卻已出了一身冷汗。

  今夜——

  雖然已過了漫長的一日,但他回想起昨夜的遭遇,心中仍不禁驚恐交集,卻又不禁為自己的“草木皆兵”的驚慌之情,暗暗好笑,他的生活與職業,本慣于在驚恐中討生活,為了探聽別人的隱私與秘密,有時他不得不付出極高的代價,是以昨夜的遭遇雖然使他驚駭,今夜他仍然不惜冒險,走到昨夜他潛伏的地方來。

  此刻——

  他又站在昨夜的樹下,月亮,仍然是高掛在昨夜的地方,是以這株樹下,也仍然是那么陰暗而隱秘,就像是大地上最陰暗的地方一樣,他放心地嘆了口氣,即小心地再四顧一眼,樹干是粗大的,亂枝糾結的枝葉,有如香蕈的蓋子似的,濃密地覆蓋著樹干,地上長草叢生,再加上由地底生出的巨大的樹根,他再次放心地點了點頭,忖道:

  “這真是個安全的地方。”

  于是,他便又在這足夠令他自己放心的地方伏了下來,目光卻四下轉動著,尋找著任何一件值得他探測的目標。

  風吹林木,群星閃爍。

  仍然和昨夜一樣,美好而安靜,春天的晚上,本就大多如是。

  良久,良久…

  他在地上不安地轉動著身軀!

  “怎地沒有任何事發生?”他耐心等待著,但四下仍然是那么安靜,他開始不耐:“也許今夜沒有事發生呢!我又何苦在這里傻等?”但一面又安慰自己:“再等一下,等到月亮垂到那面的樹梢,我就走。”

  玉兔西沉,漸漸已垂到小溪那面的一株楊柳梢頭了。

  他抬頭看了一眼,失望地嘆息一聲,開始覺得自己真是個呆子,竟將如此美妙的春夜,浪費在這無用的等待里。

  “呀!我應該知道今夜不會有什么事發生的,難道別人就為了要給我看,是以就非要將一切事的發生,都搬到這里來——哼!我真是個呆子,京口小翠軒的床,不比這里舒服多子嗎?”

  他暗自埋怨著自己,正想從地上爬起來。

  哪知——

  他目光動處,突地瞥見一條人影,由遠處行來,定睛一望,竟是那“裴大先生”,此刻他一路行來,一路揮舞著手腳,竟像是瘋子一樣,“快訊”花玉心神本自一驚,但見他緩緩行來,只有一人,心里又不覺一定,屏住呼吸,望了半晌,只見他越走越近,手腳卻仍不停地舞動著,驟眼望去,仍是漫無規律,但看了半晌,只見他左掌永遠是由左向右劃個圈子,然后突地收回,右掌永’遠是由內向外劃個圈子,然后中心一掌搗出,腰身向右一擰,左肘乘勢一撞,右腿卻又突地踢出。

  “快訊”花玉呆呆地看了一會,只見他手腳揮來舞去,卻永遠只有這一招,花玉越看越覺好笑,暗地尋思道:

  “這難道也算是什么拳招不成?真虧他不知是從哪里學來的?這樣的招式若也能傷人,嘿嘿——除非那人是個呆子。”

  只見這“裴大先生”卻仍失魂落魄地揮舞著手腳,已自走到他眼前,他心中突地一動:

  “我若是將他擒獲,送到‘龍形八掌’那里,豈非比什么消息都要令他高興,至少——至少也得敲幾千兩銀子,哈哈——這廝手呆腳笨,又不會武功,我還不是手到擒來。”

  一念至此,他不禁大為高興,但他生性謹慎,四下再打量了幾眼,確定了這“裴大先生”確是孤身一人。

  于是他便突地輕叱一聲:“停住!”

  裴玨正自沉迷于一種新奇的境界中,突地聽得這一聲喝叱之聲,心中一驚,停下腳步,只見一條人影,自路邊林中陰暗之處掠出,連奔帶跳地跑了過來,口中一面喝道:

  “閣下可是裴大先生?”

  裴玨心中不禁又為之一驚,只道此人是“神手”戰飛的手下,但定睛一看,只見此人長身玉立,衣裳華麗,而且輕功不高,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人,他遲疑半晌,終于朗聲答道:

  “不錯,在下正是裴玨,不知有何見教?”

  “快訊”花玉暗笑一聲,忖道:

  “原來他叫裴玨。”目光一轉,口中卻道:

  “在下陳子平,久慕裴大先生英名,只恨無緣識荊,卻想不到今日竟在此處得見,哈哈一一在下實是三生有幸。”

  他深謀遠慮,雖想以這“裴大先生”去向“龍形八掌”換銀子,卻又不想得罪“神手”戰飛,是以便胡亂縐了個名字,縱然以后這“裴大先生”能夠不死,卻也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是誰?那“神手”戰飛自然更不會知道此事是誰干的。

  裴玨聞言卻不禁一愕:“我有什么英名?”

  他心中雖疑惑,但見這“陳子平”面貌英俊,言語不俗,心中亦無惡感,隨口敷衍道:

  “閣下言重了。”

  “快訊”花玉一面緩緩走向裴玨,一面四顧左右,只見夜色深沉,再無別人,他心中暗暗高興,口中卻含笑說道:

  “明日清晨,便是閣下揚名天下之日,閣下今夜衣食住行仍有興作秉燭之夜游,哈!閣下真是個雅人…真是個雅人。”語聲方了,突地迎面一拳,筆直地向裴玨鼻梁正中打去,他武功雖不高,卻也練過三五年把式,這一拳正是當時江湖流傳最廣的少林外家“大洪拳”中的一招“封門閉戶”,常人若被這一拳擊中鼻梁,登時便得頭昏眼花,再也沒有招架之力。是以這一拳才有“封門”之稱。

  裴玨見他笑吟吟地向自己說話,心中還在奇怪,自己與這人素不相識,怎地他竟如此恭維自己,哪知他竟然突地一拳打來,裴玨大驚之下,念動掌發,左掌突地向上一反,向左一圈——

  他這兩夜以來,時時刻刻都在練習這一手雙掌,此刻心念動處,竟順理成章地施展了出來,只是他心中仍不禁有些懷疑,不知道自己掌勢這輕輕一圈,能不能招架得住人家這猛力一拳?

  “快訊”花玉一拳擊出,心中知道就憑這一拳,便已足夠將對方這個看來弱不禁風的少年擊倒。

  哪知對方手掌輕輕一圈,就已將自己盡力擊出的一拳黏向外門,他這才大吃一驚,左拳立刻隨勢擊出,哪知裴玨此刻右掌,由內向外劃了個半圈,正自將他這一拳托住,而且托的部位妙到毫巔,竟然正好托著他的脈門。

  花玉大驚之下,不禁暗罵自己糊涂,明知人家有這一手,怎地卻還要將自己的拳頭送上去,突又想到對方下一招乃是一拳自中心搗出——

  這念頭在他的心中一閃而過,他驚駭交集之下,立刻舉手招架,哪知自己的手掌一只被人家封在外門,一只被人家托在掌心,明知對方一拳即將當胸擊來,自己不但不能招架,甚至連抽身而退都來不及了。

  霎眼之間,他只覺耳旁轟然一聲,胸口一震,喉頭一甜,眼前一花,大叫一聲,身軀恍恍惚惚地離地而起,然后“砰”地落到地上。

  裴玨右掌托住他的脈門,然后掌勢便極自然地由外向內圈回,卻正好將他的左拳托起,等到裴玨一拳搗出,卻見對方眼睜睜地望著自己,竟像是呆了一樣,接著“砰”地一聲,對方頎長的身軀,竟離地飛起,遠遠落在地上。

  他愕了愕,甚至無法想象自己這一招怎地有如此威力,招式方自使到一半,卻已將別人擊倒,目光轉處,卻見那“陳子平”落到地上之后,竟動也不再動一下,他吃了一驚,暗忖道:

  “難道此人被我一拳就擊得昏了?”大步跑了過去,俯身一看,月光下只見這“陳子平”雙目突出,嘴角流血,面目猙獰,有如厲鬼,伸手一探鼻息,呀!這“陳子平”竟已死了。

  他呆呆地站起來,腦海中但覺暈然一片,什么也想不起來,只想到:

  “我殺了人!我竟然殺了人!”目光一垂,這死尸無助地倒臥著,修長的四肢,丑惡地分在兩旁,散落的衣襟里,落下一封已經拆開過的銀子,在月光下閃爍著炫目的光芒。

  “片刻之前,他還談笑風生,言語自若,他身體內還滿充著生命的活力,可是——此刻他竟然死了,這大好的生命,竟是在我手中毀去酌。”裴玨悲哀地嘆息著,緩緩抬起自己的手掌:“武功,武功原來是件這么可怕的事呀!”

  夜色更深,他孑然佇立在深沉的夜色里,望著面前的尸身,心情是沉重而悲哀,沉重的就有如這深夜的寒意。

  直到東方的第一線曙光,悄悄地照射到他的背上,他仍然悲哀地站在這里,也許他還太年輕了些,他還不知道江湖中的爭斗,永遠就是這么殘酷,他更不知道此刻躺在他面前的尸身,本來是將他看成一件可以交換銀子的貨物,他若是沒有毀去別人的性命,那么別人就會毀去他的,而且絲毫不會覺得悲哀和歉疚。

  他若是知道這些,而且能深切地體會到其中的深意,那么,他此刻也許會變得好受些,但無論如何,他此刻仍然是幸福的,因為他還年輕,而年輕人永遠只會憧憬美麗,不會體驗丑惡,沒有體驗過丑惡與殘酷的人,不是常常都非常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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