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的優雅和專注,不僅僅體現在氣質上,對于事物的細節,同樣力求完美。比如眼前的烤野兔,每一個部位都均勻的照顧到,皮焦油亮,呈現出誘人的棕紅色。
嘎吱,嘎吱。
用彎刀切下一小條兔肉,送入口中,又焦又脆,滿口生香。伊露麗露出滿足的表情,渾然不顧身邊,那早就哭成淚人的小喬爾。
消滅了大半個野兔,心滿意足的伊露麗,才切了塊兔肉,送到小喬爾的嘴邊——這塊肉可是野兔身上的精華部位,屁股。
“想嘗嘗嗎?”伊露麗的語氣充滿誘惑。
哭也不敢哭,跑也跑不掉的小喬爾,早就饞的直流口水,正要點頭。
伊露麗又補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吃飽了好上路。”
“不吃了,不吃了。”小喬爾嚇的一激靈,哭著搖頭:“伊露麗,求求你啦。放過我,我昨天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還有臉提昨天?我不是給了你一塊石頭嗎?你人跑哪兒去了?船丟了的責任,你負擔的起嗎?膽小鬼,懦夫!”
“我害怕…”
“現在知道害怕了,沒用。得罪我伊露麗的下場,你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伊露麗一把將小喬爾從地上提起來,拎著半只野兔,開始向石柱靠近。
距離越來越近,那種詭異縹緲的聲音再度回響起來。小喬爾的掙扎忽然緩慢下來,腦子里亂哄哄的,不由自主的抻著脖子,望向石柱。
舌頭上更癢。
那種癢到仿佛無數螞蟻在蛇頭上游走的感覺,讓他生出一種奇怪的,想要找個冰涼的東西舔舐的沖動。
察覺到異樣的伊露麗停下來,抓住小喬爾提在面前,一雙淡綠色的瞳孔,死死的盯著他:“為什么不掙扎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癢…好癢。”小喬爾仿佛喝醉一樣,兩眼迷離,說話卡頓。
“張開嘴。”伊露麗一把抓住他的腮幫子,掰開嘴后,臉色瞬間就變了,那覆蓋在舌頭上的綠毛,活了過來,像是一個個小小的蟲子般,密密麻麻的不斷的涌動著。
“沒錯了,這東西就是源自石柱。越是靠近,它們就越活躍。”伊露麗心里想著,咬了咬牙下定決心。
趁著小喬爾神智模糊,她要進行一次大膽的嘗試。
帶上老鼠皮的手套,把舌頭拽出來,用鋒利的刀刃,一點點的開始刮除。但是,綠毛的反應超乎她的想象,剛剛觸碰到的一瞬間,那些綠帽就像螞蟻回洞般,瞬間鉆到了表皮下面,像是保鮮膜覆蓋的青苔。
“啊…”小喬爾發出一聲慘叫,渾身抽搐起來。
嘗試失敗!
伊露麗有些沮喪,詭異的綠毛顯然沒她想象的那么簡單。
一想到小喬爾的舌頭上,可能會長出那詭異的白蟲子,她的心里就堵得慌,眼淚在眼眶里開始打轉兒。
默默的帶著小喬爾,返回杉樹林,直到聽不到那詭異的聲音,小喬爾才漸漸的清醒過來。他顯然沒意識到發生過之后,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
“剛才我睡著了嗎?”小喬爾小心翼翼的問著。
“嗯。”伊露麗輕輕的點點頭,替他擦去臉上的淚痕,把兔肉切成精細的肉條,遞到他的嘴邊:“吃吧。”
“你說真的嗎?”
“別廢話,我要改主意了。”
“哦,哦。”
“姐妹們,準備一下,伊露麗可能去了沙灘。”
“該死的,都怪我。”
埃斯蕾娜自責的錘著桌子,起初大家以為伊露麗在賭氣回自己的木屋去了,這種情況可不少見,直到傍晚時分,瑪恩大嬸找上門來,才發現她帶著小喬爾很早就離開了。
伊露麗的叛逆,埃斯蕾娜深有體會,她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伊露麗一定帶著小喬爾,去沙灘上尋找解決的辦法。
無論伊露麗如何瀆神,如何忤逆她,埃斯蕾娜都始終把伊露麗當成姐妹,絕不會輕易放棄她。
望著整隊完畢的姐妹們,埃斯蕾娜背上裝滿羽箭的箭袋,冰藍色的長發束起來,掃視著每一個人,聲音輕靈中透著嚴肅:“姐妹們,做好隨時作戰的準備。那些東西,可不是孱弱的水手。或許,我們會遭遇危險,也或許有人會因此犧牲。但我們不會退縮,不會畏懼。因為,伊露麗是我們的姐妹,沒有什么,可以切斷我們之間的羈絆。”
“明白!”
“出發!”
黃昏時分,落日西垂。
帶著小喬爾躲在杉樹上的伊露麗,緊張的關注著沙灘上的情況。她有一種奇妙的預感,那些丑陋的怪物,不會善罷甘休的。尤其是沙灘上的石柱,它們一定不會棄之不顧。
回望著幽暗婆娑的杉樹林,伊露麗忽然想通了一個問題,那些丑陋的海怪之所以選擇晚上出現,或許不僅僅是因為晚上更加隱蔽,還因為它們本身就來自海底,更習慣在漆黑的環境中出沒。
“癢,好癢。伊露麗,救救我,救救我。”
小喬爾舌頭上的綠毛也更加的活躍起來,以至于讓他渾身都開始發癢,如萬螞纏身一般,恨不得跳入冰冷的水中,緩解痛苦。
“別動,別動。”伊露麗緊緊的把小喬爾抱在懷中,盡力的安撫著他的情緒,眼睛不停的在沙灘上張望。
這是個非常冒險的選擇,源自她內心中一個隱約的期盼。
觸手!
假如這是一種詛咒的話,那么解決的辦法,只能求助于奇異的力量,就如同她的故鄉里,精靈們依靠生命魔網的能量,祈求祝福和祛除疾病。
為了小喬爾,她必須冒險。
深海之中,秦頌對于伊露麗的關注,始終持續。但對于她的冒險并不贊同,傻孩子,與其等在這里,不如回家睡上一覺——夢里相見,不是更好嗎?
你這樣,我很為難,好不好?
萬一嚇到孩子怎么辦?
對于那根詛咒石柱,秦頌仔細的觀察過,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洞察之眼的檢定能力不起作用,但從那詭異的符號文字上來看的,十有八九就是海底邪神的某種特有造物。
摧毀石柱,并不能解決這些精靈的麻煩。
因為,石柱不止一根。
在裂石群島的眾多島嶼中,至少有幾十根這樣的石柱,所處的位置各不相同。更加可怕的是,已經有許多海盜或者奴隸中招,在傍晚時分,就會集結在石柱周圍,上演那詭異的一幕。
根據秦頌的推測,這應該就是一種轉化儀式,寄生在舌頭上的縮頭魚虱,會從石柱中攝取某種詛咒能量,和宿主進行融合,產生某種變化,從而成為深潛者、或者比深潛者更低階的魚怪。
原來大家都沒閑著。
秦頌曾計劃一次性鏟除這些石柱,以削弱敵人的實力。但是考慮到,這里并不是他的地盤,而他的根基在黑石領,大規模的清除行動,會增加暴露的幾率。
從他所觀察的深潛者軀體的強度而言,應該和獸人戰士,圣靈騎士是同一個級別。在廣袤的深海中,可能也存在著某種更強大的眷族。
獸人和圣靈,就足夠讓他喝一壺了。再招惹一位從海岸線發起攻擊的古神,那就是三面樹敵,并不明智,也不符合他的當前利益。
再從地理位置上來看,裂石群島更接近凡登公國,也就是說,凡登公國并非傳言的那樣,沒有邪惡勢力的威脅,只是還未浮出海面罷了。
死道友莫死貧道,最佳的選擇就是讓凡登公國先抗兵線,等黑石領的局勢完全穩定下來,再坐收漁翁之利。
當然,裂石群島的兩位精靈女巫,志在必得。
“媽媽,我好怕,我想回家。”
黑暗彷如邪惡的天然偽裝,渾身抽搐的小喬爾奇癢難忍,渾身滾燙,意識越來越模糊,不斷的咕噥著。
“喬爾,喬爾,別怕,我在這里,我在這里。”伊露麗輕輕拍打著他的后背,心急如焚,喬爾的狀態,越來越糟糕了,如果不舔舐石柱的話,極有可能挺不過今晚。
最終,伊露麗咬了咬牙,從樹上跳下來,試探著喊道:“你還在這里嗎?我,伊露麗,在此祈求你的現身。”
接著,她深深吸了口氣,做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假如你能夠祛除喬爾的詛咒,使他恢復健康,我愿意奉獻一切,包括生命。”
的確,伊露麗很叛逆,但她的骨子里是善良的,極致的善良,那種為了朋友甘愿犧牲自己的,真正的好人。
似乎是在回應她的呼喚,在她面前不遠的地方,涌起一團深紫色的觸手虛影,慢慢凝實,最終變成恐怖的巨大觸手,不斷的搖曳著。
伊露麗橫抱著小喬爾,緩緩的來到觸手面前,語氣平靜:“不管你是什么樣的存在,不管你是善良還是邪惡。只要你能拯救這個可憐的孩子,如我所言,我愿意向你奉獻一切,不管是忠誠、還是生命,任你予取予奪。”
女巫的效忠宣告,意味著她會放棄她的信仰,更不在乎秦頌是善良和邪惡,這位女精靈妹子的仗義,讓秦頌刮目相看。
“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