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5章】 背叛者的抉擇

　　在黑石堡興盛的時期，供給城堡守衛和雜役每日飲食的廚房，就修建了三間。廚娘、面包師傅、切肉員、屠夫和榨奶工足有二十多人，為過百人提供每日兩餐。但是現在，黑石領養不起太多的守衛和雜役，其中兩間都廢置了，但焗爐、吊鉤、切肉板以及足夠大的水煲、湯煲一應俱全，吩咐女仆們簡單的打掃一下，正好可以作為愛麗絲的工作間。

　　榨汁的程序依舊是手動的，愛麗絲負責切碎水果，琳達則用石臼搗碎，然后用棉布擠壓出果汁。這算是最浪費體力的工作，且水果的利用率很低，收效緩慢，但神明的知識不可輕傳，愛麗絲并不放心把這項工作交給別人。

　　足足用了一上午的時間，終于擠出兩小罐山梨、櫻桃和蘋果混合的果汁。而接下來的程序，愛麗絲做了小小的改動，吊在吊鉤上的大水煲，里面只添加了三分之一的水，當溫度感覺到微微發燙的時候，將盛滿果汁的陶罐放入其中。

　　但是接下來，不用像昨天那樣狼狽的撲滅篝火，只是削減木柴的用量，保持燃燒。而愛麗絲的手指一直放在水煲中，當她覺得開始燙手的時候，琳達就拿著水瓢向鍋里添加冷水，防止沸騰。

　　冷熱中和，不得不說愛麗絲的小腦袋瓜還是很有想法的。這種看似簡單的辦法，卻證明她開始使用智慧，而不是浪費體力。

　　經過一下午的努力，兩罐經過巴氏滅菌的果汁新鮮出爐，付出的代價是愛麗絲在水煲里泡的又皺又白的手指頭。

　　“呼~”愛麗絲擦著頭上的熱汗，端詳著混雜著少許雜質的果汁，一股甜甜的味道鉆進她的鼻子：“琳達，你想不想嘗嘗？”

　　琳達微微笑了笑，不置可否。整整一天，和愛麗絲的友好相處，讓她的心情放松，笑容出現的也越來越頻繁。

　　“吶，我就先來試試吧。”愛麗絲從陶罐里倒出一小杯，抿進嘴里，各種水果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甜甜酸酸的在味蕾上縈繞。

　　“誒？竟然意外的很好喝。”

　　給水手們制作解藥的時候，愛麗絲就親口嘗過藥汁，由于混雜了野菜，口感很差，還帶著一種難言的苦澀，味道實在不敢恭維。

　　但是她現在喝的鮮榨果汁，相當于中世紀版的農夫果園混合果汁，味道也很不錯。

　　琳達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在她看來，水果天然帶有寒性，需要熬煮，否則會生病。但是愛麗絲口中神明的知識卻很奇怪，偏偏要阻止水的沸騰，又如何去掉寒性，這樣會生病的吧？

　　愛麗絲笑瞇瞇地端起一小杯：“試試吧，琳達。這可是我們共同的作品。”

　　共同的作品？

　　這是把我當朋友了嗎？琳達的心有些發熱，鼓起勇氣接過杯子，輕輕的抿進嘴里，甜甜酸酸的味道在舌頭上化開，從嘴里一直淌進心間。

　　“怎么樣？”

　　琳達輕輕地點點頭，露出微笑。

　　“呼呼~”愛麗絲滿意的甜甜嘴唇：“果然不愧是神明的恩賜啊，不僅好喝，還能破除海神的詛咒，那些可憐的水手們一定會很喜歡的。”

　　接下來的密封工作，采用的最原始的泥封法，用厚厚的黏土把陶罐裹的嚴嚴實實。嗯，兩個女孩子在廚房里活起了泥巴…

　　利恩用蒼白紅腫的眼睛，打量著狹小窗外的世界，那來自地獄魔鬼的恐怖低語，似乎知道了他的背叛，無情的揭穿和嘲弄他，讓他的精神極度疲憊，卻又十分懼怕睡眠。

　　錫蘭·特爾根公爵，深水城的執政官，提亞王國的南境守護，掌握著至高的權柄，擁有南境最強大的騎兵團——圣靈之刃騎士團。利恩只是個垂垂老矣的管家，根本無法反抗他的意志。

　　賈羅特·桑德的戰死，并不是戰場上的意外，而是一場策劃已久的陰謀。當賈羅特在公爵府上刺傷錫蘭公爵的小兒子——伊利斯·特爾根，一個天生腿腳殘疾，沒有資格成為騎士，而整日沉湎酒色的浪蕩子時，就激怒了這位心胸狹窄，睚眥必報的公爵。

　　盡管當時，許多人都可以作證，酒后的伊利斯·特爾根，像個喪心病狂的混蛋一樣，正在指使他的走狗，將莉雅綁到他的臥房。

　　惡行沒有得逞，但仇恨已經種下。憤怒的賈羅特刺傷了伊利斯的右肋，并沒有傷及他的性命，而錫蘭公爵卻僅僅只是呵斥了他的兒子，心里卻在醞釀著惡毒的報復。

　　去年秋收剿滅恐齒獸人，英勇善戰的賈羅特在陰謀詭計的誘使下，陷入了重重包圍。錫蘭公爵坐山觀火，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導致黑石騎士團全軍覆沒，賈羅特含恨戰死。

　　但是，這還遠遠不夠，貪花好色的伊利斯·特爾根，可是個難纏又記仇的家伙。在深水城，他看上的女人都逃不出他的掌心。不僅僅是莉雅，甚至連愛麗絲都想染指。

　　今年莉雅的出征，同樣是個圈套，她會掉入一個精心安排的陷阱。而黑石領，則面臨著一場更大的災難——當秋收結束，谷物入倉，一把大火將徹底的焚毀一切。

　　當寒冷的冬季來臨時，陷入絕境的黑石堡，只能向效忠的領主——錫蘭公爵求援，無論怎樣苛刻的條件，都不得不答應。

　　而利恩的作用，就是提供準確的時間，谷倉的位置，協助錫蘭公爵派出的爪牙，潛入城堡，用熊熊烈火，徹底焚毀黑石堡的最后希望。

　　報酬很豐厚，一大袋寶石和金幣，一棟位于深水城繁華區的房子，以及兒子斯塔恩恢復自由民的身份，并成為鐵匠的學徒。

　　伊利斯·特爾根只是想得到莉雅和愛麗絲。就算伊利斯腿腳殘疾，但他也是錫蘭公爵的兒子，根據王國的均分繼承法，他有繼承一部分家業的資格。

　　而莉雅和愛麗絲也能離開貧窮的黑石領，去繁華的大都會生活。

　　這就是利恩背叛時，給自己找的心理安慰。但他心里清楚，伊利斯只是想要玩弄她們，報復她們，絕對不會給她們什么更好的生活。

　　可是現在他發覺，或許還沒等到秋收結束，自己就會因為魔鬼的折磨而先一步死掉。財寶、房產和兒子，都將成為夢幻泡影。

　　撲棱棱…在夕陽的余暉中，一只黑鳥由遠及近，穩穩的落在利恩的窗臺上。利恩神情一緊，這是錫蘭公爵用來給他傳遞信息的信鴉——一種智慧很高，經過專門訓練的黑烏鴉。

　　利恩打起精神，從它的腳上取下木筒，展開一張莎草紙。很快就皺緊了眉頭，錫蘭公爵在催促他盡快做好一切安排，縱火者將在豐收之月的末尾出發。

　　握著莎草紙的手微微顫抖，利恩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掙扎。桑德家族對他不薄，他也曾向圣靈起誓，永不背叛！

　　魔鬼的糾纏，或許就是被圣靈拋棄的背叛者，所付出的代價。但最終還是重重的嘆息一聲，取來羽毛筆，在莎草紙上寫下一行字：

　　“遵命，大人。”

　　事實上，他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就算他不遵從錫蘭公爵的命令，黑石領落入手掌心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到時候，他的下場一定很悲慘。

　　目送著黑色的信鴉飛入天際，夕陽最后的一抹光輝也隱落在群山的背后。

　　可怕的夜晚，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