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少爺?”見周裕不說話,顧七忍不住提醒了一句:“鹿血不能久放,得先取出來才行。”
周裕回神,還沒來得及說話,不遠處卻另走來一個身材修長穿著月色衣衫的男子。
男子面容與周裕有幾分相似,只劍眉下一雙眼,眼尾銳利微微上揚,眼瞳深邃,是與周裕完全不同的沉著氣質。
男子的聲線干凈清冷:“這頭野山鹿周家全收了,不知姑娘打算賣多少銀錢?”
“大哥?你怎么過來了。”周裕有些奇怪。
“母親有話與你說,讓我來喊你過去。”說話的正是周家大少爺周裕的大哥周璃。
“可是這里......”周裕看了看顧七有些猶豫。
“這里我來處理。”周璃拍了拍周裕的肩膀,低聲吩咐:“快些過去,莫要讓母親等急。”
“是,大哥。”
周裕自小就有些怕自己的大哥,這會兒也不敢反駁,便匆匆離去。
見周裕離開,顧七將視線落回周璃身上,點頭問好后道:“大少爺,我不要銀子,我想要換糧食。”
“一整頭成年野山鹿,價值不菲,姑娘真的要全換糧食嗎?”
周璃垂下的手指不緊不慢的撥動著袖間折扇尾綴流蘇,目光落在顧七被汗液浸透的額發上,聲線冷淡中帶著幾分一人入神的魔力。
“除了換取能一路走到江洲府江陵郡的口糧外。”顧七頓了頓,調整了神色道:“另外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在下與家父想要搭乘府上的車馬同行,不知這頭野山鹿剩下的價值可否抵去同行車資。”
“自然足夠。”
周璃輕笑:“也用不了這么多。這頭野山鹿送至江洲府,市價能在三百兩之上。
我是行商之人,自是要壓一壓價錢,且做兩百兩問你收貨,你既是要換口糧與車馬,便再扣去五十兩。我再另給你一百五十兩可行?”
野山鹿除了鹿肉鹿血外,鹿心鹿鞭也能賣上不錯的價錢。
當然,正在值錢的確實鹿茸,在前世的現代社會,一只養殖的成年公鹿,光鹿茸就可以賣出十幾萬的價格。
這還僅僅只是規模化養殖類的價格,若是野生更是天價。
只換做如今,鹿茸的供求關系不如現代社會那么大,但足夠年齡的成年野山鹿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顧七換算了下,自然知道周璃給出的價格,很公道。
沒有刻意的壓價,也沒有平白多給。全然在商言商的姿態,確實讓顧七對周璃的為人行事多了幾分好感。
不過同樣的,顧七也知道,能在現在這種情況,給予最公正的價格,其實才是最大的救濟。
這份人情顧七能領,卻也不能領這么多。
想了想顧七道:“除了口糧和車資,另給我五十兩即可。另外一百兩便算作路上借用鏢行的錢。”
雖然以顧七的身手并不需要,不過終歸是蹭了別人家花錢雇傭的保鏢,拼個單,很合理。
借用鏢行的說辭讓周璃忍不住嘴角微翹,只他也不是推來送去的性格,輕笑道:“那便隨姑娘的意思。”
說罷又招了小斯過來吩咐了幾句道:“姑娘且等等。我讓人先將東西送下去出去,一會另會有銀票送來。”
“不急。”
顧七取了腰間的水囊,灌了幾口,緩和了滿身的熱意。又放下身后的背簍,從里面另拿出兩只兔子遞給周璃身旁的另外一個小斯道:
“勞煩大少爺幫我將這兩只兔子送與三少爺。”
周璃撥弄著流蘇的手指頓了頓,眼神微暗,正打算說幾句托詞,
卻又聽顧七繼續道:“是昨日家父收了糕點的回禮。”
家父...所以不是自己收的?
周璃神色緩和,眼底浮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道:“姑娘放心。”
顧七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周家的一個管事便送來了五十兩銀票。
顧七穿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見到真實的銀票,好奇打量了一眼。見上面印著洪寶商行的商號,最下方另有戶部的紅印,顯然是可以各州府流通的官票。
顧七收了銀票,道謝后正準備告辭,卻被周璃攔了下來。“姑娘不如隨我去看看車馬。”
“不必了吧。”顧七微蹙眉:“尋常能裝貨的馬車或者驢車都可以。”
“既然姑娘付了銀錢,自然是需要當面清點物件,銀貨兩訖才是。”周璃說著,伸手往前引路:“姑娘這邊請。”
顧七挑眉,看來周家的少爺們都很閑呀。
不過看看便看看吧,順便去拿了口糧,正好能趕上午食用。
......
周璃的隨從做事很周到,顧七過去時,已經命人清理出了一輛空馬車。不是顧七原先以為的普通板式馬車,竟是帶著車廂的。
車廂不大,用的淺色油布遮頂。應當是宅院里有些身份的婆子管事常用的出行馬車。
“用不著這么好。”
顧七是實話實說,不過是借一路腳程,能走快些,不費腿腳就行,沒必要用上車廂。
“姑娘給的車資足夠。周家商行出貨童叟無欺,段不會以次充好。”周璃的聲線比尋常人要低沉一些。
明明說著最尋常不過的話,卻有能輕易讓聽的人沉迷信服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