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矛盾沒有爆發出來,不等于就不存在了。
王室和地方諸侯之間的矛盾,從王國建立之初就存在,只不過阿爾法王國的社會主流矛盾是種族矛盾。
隔三差五的獸人入侵,掩蓋住了王國的內部矛盾。
伴隨著獸人帝國的衰落,原本被壓制的內部矛盾,本來就有爆發的跡象。
王國政府前面發起的政治改革,除了解決王國的財政問題外,也是為了消弭內部隱患。
計劃進行的非常順利,“農業改革”成功帶來的生產力提升,已經解決了王國大半的問題。
即便是地心種族入侵,也沒有能夠阻礙阿爾法王國前進的步伐。
理論上來說,未來十到二十年,將是阿爾法王國實現覆滅獸人帝國的關鍵時刻。
國內的各大派系都在圍繞著這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默契的壓制住內部矛盾。
然而這一切,伴隨著前線的變故,全部變得要搖搖欲墜。
看似只是死了一名主帥公爵,實則是打破了地方諸侯和王室之間的默契。
如果阿爾法一世無法對托烏斯公爵之死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王室和地方大貴族之間的關系必將惡化。
事發的第一時間,凱撒四世就下令召開高層會議。
作為軍方首腦的哈德遜,自然不能缺席,只能急匆匆的趕赴王都。
在內心深處,他已經問候了阿爾法一世全家。
從理智上思考,哈德遜愿意相信阿爾法一世是清白的。就算是要玩借刀殺人,也必須先把自己給摘出去。
哪怕是他在和敵人圣域大戰時,托烏斯公爵遇刺身亡,也比看熱鬧死在戰場上的強。
現在的問題是:主帥死了,隨行的衛兵也都死了。
活下來的只剩下阿爾法一世,以及敵方的三名的圣域。
妥妥的無頭公案,找誰來斷案,也無法確定阿爾法一世說的真假。
“元帥,這是先祖發回來的公函,你看這些內容…”
不等凱撒四世把話說完,哈德遜就提前打斷道。
“陛下,現在的問題不是我信不信,而是王國的一眾貴族是否愿意相信!”
替王室向貴族解釋,這種出力不討好,還有可能引火燒身的事情,他才不會沾。
就算阿爾法一世上報的內容,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是真的,那也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是假的。
現場的目擊者,一共剩下四位,總不能把地心種族的圣域強者抓過來作證吧?
若是有這能力,阿爾法一世只需當場擊殺敵方的圣域,為托烏斯公爵報仇,事情也就過去了。
戰場上各種意外都會發生,主帥只要死的有價值,大家也不會揪住不放。
現在的情況不一樣,阿爾法一世雖然聲稱擊傷了一名敵方圣域,但這份戰績還是無人可以證明。
什么收獲都沒有,自家就白白死了一名主帥,這讓大家怎么想?
誰知道是不是王室在借機削減貴族的實力?
在阿爾法王國歷史上,沒有發生過類似的蠢事,但人族歷史上卻是發生過的。
有先例可循,大家具有足夠的懷疑理由。
至于阿爾法一世和凱撒四世之間的權力沖突,各路諸侯都會選擇性的看不見。
為了達到政治目的,演戲實在是太普遍了。
包括哈德遜自己,若非察覺到了阿爾法一世修煉的法則,他同樣無法確定這波王室內斗是不是在演戲釣魚。
站在地方諸侯的立場上,甭管托烏斯公爵之死是真的意外,還是阿爾法一世刻意為之,他們都會把這筆賬記在王室頭上。
就算是地方諸侯們不鬧騰,托烏斯公爵的家族也會挑起事端,向王室討要說法。
“元帥,這…”
話到了嘴邊,凱撒四世又咽了回去。
已經明確拒絕了,再提要求就是強人所難。
除了在心里埋怨自家老祖宗做事不夠謹慎外,他也只有想辦法進行善后,盡可能的降低影響。
最少要先將受害者家屬給安撫住了!
偏偏這一點又是最難做到的!
托烏斯公爵的家族,在王國貴族圈可是第一梯隊的存在,絕不是三瓜兩棗就能夠安撫住的。
在這個貴族榮耀重于天的時代,要是不出來鬧騰一下,托烏斯公爵的身后名怎么辦?
圣域強者大戰,一名六階黃金戰士跑去觀戰,還不多帶點兒護衛,咋看都是故意送人頭啊!
難題擺在了眼前,朝堂百官一言不發,參加會議的王室核心成員,更是一個個臉色鐵青。
如果是其他人惹出來的禍,他們早就開罵了,但這次挖坑的是自家老祖宗。
王室犯愁,一眾諸侯們的臉色也不好看。
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大家就被驚呆了。對阿爾法一世給出來的說辭,大家是一個字也不信。
不需要動員,附近的大貴族就自發串聯起來。
發生了這種事情,必須要把來龍去脈搞清楚,否則王國就永無寧日了。
在這方面一眾新興大貴族表現的最為明顯,萬一王室想要玩兒“削藩”,他們無疑是最危險的。
北疆之地。
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大家在第一時間組織了聚會。
“哈德遜元帥被陛下急詔去了王都,收拾托烏斯公爵死后的爛攤子,晚些日子才會過來。
現在大家先商量一下,該如何應對接下來的變局吧!”
奧蘭伯爵的解釋,眾人沒有覺得奇怪。
主帥死了,但任務還沒有結束,肯定要有新的主帥去接任。
在這種節骨上,主帥的人選非常關鍵,萬一再發生意外,后續可就真沒法收場了。
不過哈德遜缺席,還是影響到了眾人的心情,就仿佛一下子沒有了主心骨。
人性總是趨于利弊的,在前景不樂觀的情況下,抱團取暖是必然的結果。
從擔任前線主帥開始,邊疆地區的貴族就自發向哈德遜靠攏。
北疆地區現在不是王國的邊界,但架不住從前是,同樣受到了影響。
當然,主要還是阿爾法王國的戰爭太過頻繁,最近幾年大家隔三差五的被征召服役。
天天聽從哈德遜發號施令,哪怕離開軍營,遇到突發事件,還是習慣性的把哈德遜當做主心骨。
恰好哈德遜本來就是新興貴族,科斯洛家族又起源北地,發達于南疆,在很多新興貴族眼中都被視為自己人。
眾多的機緣巧合,加上哈德遜的刻意經營,才有了眼前的一幕。
“奧蘭伯爵,事情其實非常明朗。
某人離開大陸三百多年,距離我們實在是太遠,對他了解僅限于故事,但尊敬的托烏斯公爵我們還是打過交道的。
縱觀他的從軍生涯,一貫都以謹慎而聞名。一生中歷經大戰無數次,都能夠全身而退。
在明知道有圣域強者交戰的情況下,他還帶上幾名衛兵過去湊熱鬧,這樣的解釋誰能信啊?
與其說托烏斯公爵自己找死,我更愿意相信是某人相邀,把他騙過去的。”
連最基本的尊稱都沒有了,直接用“某人”進行代替,足以證明艾伯特伯爵此刻的心情有多憤怒。
如果不是貴族的涵養,怕是都要逮著阿爾法一世直接破口大罵了。
這種表現,眾人沒有感到奇怪。
兩家本來就是姻親,艾伯特伯爵在北疆創業的過程中,還受到過托烏斯公爵的大力資助。
人情債還沒有還,就收到了這個噩耗,要是沒點兒表現,他還怎么在貴族圈子里混!
甭管別人是否相信官方給出的說辭,艾伯特伯爵都必須要站出來為托烏斯公爵正名。
“艾伯特伯爵說的有理,托烏斯公爵確實不是草率之人。
莫說是他這樣身經百戰的宿將,就算是初出茅廬的愣頭青,都沒有幾個敢往圣域交手的戰場上湊。
這背后肯定還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搞不好是托烏斯公爵擋了別人的路,又或者是知道了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才被滅了口。”
道格伯爵一開口,話題就被帶的更偏了,直接懷疑是阿爾法一世殺了托烏斯公爵。
“道格伯爵,沒有證據的事情,可不能亂說!”
一旁的福比斯伯爵急忙勸阻道。
這種猜測要是成立,搞不好會引發王國內戰。
“放心好了,福比斯我也就是在這里說說,你們總不可能去向王室告密吧!
何況這種想法又不是我一個人有,估摸著你們心里早就懷疑上了。
縱觀整個大陸,哪有幾百年前的老祖宗跳出來和后輩爭權奪利的啊?
這些明顯不正常的表現,只有兩種可能:
要么某人的身份有問題,冒名頂替想要搞亂王國;
要么就是在演戲,想要迷惑住我們,借機行不可告人之事!
冒名頂替的概率不高,王室的一眾高手不是瞎子,肯定會驗明血脈。
何況還有回歸的一眾強者替他背書,總不能歸來的幾位圣域強者都在說謊。
如果是在演戲的話,那么一個托烏斯公爵肯定不是結束,后續還還會有更大的動作。
沒準是沖著元帥來的!”
道格伯爵的解釋,將眾人嚇了一跳。
不是大家想不到,而是完全不敢往這方面想。
科斯洛家族不是王國最強大的家族,但哈德遜絕對是國王之下權勢最重之人。
無論哈德遜是否犯上作亂,他的存在已經實質性的威脅到了王權。
只不過股份制國王,權臣做大本就是常態,大家早就習以為常。
哈德遜現在只是位高權重,尚未有驕橫跋扈之事,遠沒有到和國王對決的地步。
就算是要鳥盡弓藏,那也得等外敵消失之后。現在就搞事情,純粹是自毀長城。
“道格伯爵,陛下不是這種人。
這些話我們聽了都會爛在肚子里,往后不要再說了!”
奧蘭伯爵急忙警告道。
歷史上很多慘案都是從誤會開啟的,他可不想因為一些不確定的猜測,讓自家女婿和國王對上。
真要是雙方鬧起來,大家的好日子可就結束了。
不過有一點大家達成了共識:托烏斯公爵之死有問題!
類似的畫面,不斷在各地上演,只是摻雜了各自的利益,大家的猜測方向各不相同。
即便是如此,各地措辭嚴厲的公文,還是搞得凱撒四世壓力巨大。
翡翠宮。
“陛下,情況不妙!
阿爾薩德家族要求從前線撤軍,并且還在領地中進行了動員。
一些和他們交好的貴族,也提前開始了預備役冬季訓練!”
收到宮相帶來的噩耗,凱撒四世被氣的臉色鐵青。
從事發到現在,他曾多次派人和阿爾薩德家族溝通,都沒有獲得任何有效反饋。
本以為是條件沒談攏,對方想要更多的補償,萬萬沒想到人家直接進行武裝動員了。
要是單純只為自保還好,怕就怕阿爾薩德家族的掌權者一時頭腦發熱,直接出兵討伐王室。
王國貴族現在普遍同情托烏斯公爵,內戰一旦開啟,誰也不知道后續會發生什么。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王室威望勢必遭到重創,萬一戰敗還有被架空的危險。
即便是軍事上打贏了,政治上也輸了。
從此王國的君臣關系,再也不復現在的和諧,雙方的信任度最少要拉下兩個檔次。
“宮相,以我的名義給老祖宗書信一封,讓他自己回來收拾爛攤子。
另外立即派人通知宰相,讓他想辦法穩住阿爾薩德家族。
傳令軍務部做好平叛準備!”
命令剛下達,凱撒四世突然臉色大變。
目前的局勢下,要是爆發內戰,還真不一定能夠給阿爾薩德家族扣上叛軍的帽子。
無法進行定性,獲得不了王國貴族的支持,搞不好軍方會直接宣布中立,放任阿爾薩德家族和王室打。
“哈德遜元帥那邊,你親自去跑一趟,務必要他站在我們這邊!”
甭管對方是示威,還是真想搞事情,先把最能打的將領握在手中準沒錯。
阿爾薩德家族。
“魯迪,家族的戰爭動員已經啟動,后續你準備怎么收場呢?”
面對家族長輩們的質問,作為繼承人的魯迪準公爵,也是慌的不行。
造反,從來都是爆發在王朝末年。在鼎盛時期搞事情,明顯是不想要腦袋了。
即便是理由充分,單挑王室他們也干不過啊!
“叔父,事從權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