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官僚的甩鍋技能
秘密談判開啟，原本就安穩的北疆戰場，徹底沉寂了下來。
獸人大軍不來進攻，守軍又被哈德遜勒令不出。硝煙彌漫的北大陸，迎來了久違的和平。
“怎么樣，哈德遜元帥答應出兵了沒有？”
羅德里格斯公爵關心的問道。
世上從不缺乏聰明人，以阿爾法王國和獸人之間的仇恨，在大陸戰爭期間休戰，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覺察到了不對勁，北地貴族集團第一時間采取了行動。
“沒有，不光我們的請戰被駁回了，其他將領的請戰也被駁回了。
聯絡在哈德遜麾下效力的北地子弟，他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安赫爾公爵一臉不爽的回答道。
長期以來北地貴族，都是王國軍隊的核心力量。以往凡是大的軍事行動，必定要經過他們的同意。
誰知道這才一眨眼的功夫，他們軍中的影響力就直線下滑，連總指揮在干嘛都查不出來。
要知道上一次大戰，北地貴族可是占據了統帥部四成的位置。
前些時候，詹姆斯侯爵在任的時候，他們依舊在統帥部擁有不小的影響力。
可是哈德遜一上任，局面就徹底失控了。
沒有辦法，吃了敗仗總是需要有人負責的。大軍統帥都被罷免問罪，指揮部的其他將領自然少不了被追責。
哈德遜玩了一招順水推舟，就將指揮部的軍官撤換了大半，留任的將領也打上了戴罪立功的標簽。
原來靠身份背景上位的軍官，這波都被清洗了出去，轉而提拔了一批能力更強的軍官上位。
前期爭的越兇，占據的位置越多，這波調整下來的損失就越大。
守軍龜縮不出，除了戰略需要外，也和哈德遜進行的人事調整有關。
有沒有搞刻意針對不知道，反正他們北地五大公爵這個團體，被集體踢出了權力中心。
想鬧騰都不行，戰火都燒到了自己家門口。萬一王國軍隊吃了敗仗，最先倒霉的就是他們五家。
何況，新上任的將領也不是等閑之輩，不光來頭不小，還有大把的軍功傍身。
超過七成的將領，都是出自王國最出名的貴族軍團——遠征軍團。
出于防備獸人的需要，組建遠征軍團時，沒有征召北方各省的貴族精銳。
事實上，北地五大公爵最初也在征召范圍之內，畢竟多了幾個行省之后，他們也算是王國的腹地。
只是他們認為西征是苦差事，加上對鄰居們的實力不放心，認為北疆七省無法抵擋獸人入侵，想辦法拒絕了征召。
“查到了也沒用，哈德遜擺明是在刻意針對我們。人家是主帥，有的是辦法折騰我們！”
托爾斯滕公爵的話，沒有能夠引起共鳴。
戰略判斷正確了一半，錯過了征召的北地貴族，自然要在新一輪的權力洗牌中付出代價。
真要談針對，拉仇恨的也只是洛克納德家族一家，他們四家最多是遭受牽連。
現在五大家族的悲慘境遇，實際上是王室和中南部各省貴族集團共同推動的，單獨一個哈德遜可沒能力把他們踢除權力核心。
除了為往日的囂張買單外，最主要的還是北地貴族集團軍事實力大降，在王國的軍中的份量大不如前。
以前的北地貴族，在王國就是精銳的代名詞，私軍戰斗力完全不弱于常備軍。
現在情況發生了逆轉，經過哈德遜砸血本訓練后，王國常備軍的戰斗力大幅度提升。
反倒是北地貴族集團因為不再身處前線，喪失了王國發放的軍事補貼，加上走私貿易的終結，導致各家財政收入銳減，被迫減少了軍事上的投入。
脫產的軍隊變成了半脫產，又過了幾年太平日子，戰斗力不可避免的發生下滑。
一增一減之后，大家突然發現北地貴族集團對王國已經不再重要，原來在政治上的超規格待遇自然也就沒了。
包括此前拉攏過他們的凱撒四世，現在也對他們喪失了興趣。政治人物嘛，從來都是最現實的。
喪失了特殊價值的北地貴族集團，也就幾家普通的大貴族，哪里值得國王為他們得罪王室中那幫老祖宗。
洞悉了各方的立場，哈德遜也就不客氣了，順勢將他們拉到了應有的位置上。
北地貴族的敏感，主要還是對自身角色調整的不適應。
“或許現在的變故，不是哈德遜造成的，而是來自王都。
前些日子外務大臣突然病了，但是在三天前，有人看到他的護衛長出現在了軍營中。
假如外務大臣不是真病，而是來了前線，那么現在的變故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希羅公爵神色凝重的說道。
不同于中大陸的談判，需要靠戰爭進行施壓，北疆戰場完全處于戰略僵持狀態。
短時間之內，誰也沒有把握壓倒對方，還不如互相給個面子，先停止戰爭展示誠意。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情況更加糟糕！
談判這么大的事情，都沒有通知我們，這可比被主帥針對嚴峻的多。
王國那支常備軍的戰斗力，大家都見識過了。不得不承認哈德遜練兵確實厲害。
可惜現在不比從前，我們的財政收入有限，想要效仿都難。
訓練方法是公開的，就算是大家只學個七八分。
要不了幾年時間，那幾個財稅大省的軍事實力，也會把我們甩在身后。
按照目前的局勢發展下去，未來我們在王國的處境堪憂啊！”
羅德里格斯公爵嘆了一口氣說道。
在亞斯蘭特大陸，話語權是和實力掛鉤的。原來北地貴族是王國最大的軍事集團，說話自然硬氣。
現在軍事上的優勢被抹平，甚至有可能被人反超，政治地位也不可避免的跟著下降。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常備軍訓練雖然貴，咬咬牙我們還能夠各自訓練一個軍團，魔獸軍團才是真正的吞金巨獸。
如果我們找不到新的財源補充，光領地里的這點兒稅收，想要跟進都跟不起。
我看大家也不用在這里糾結政治上的待遇問題，有這閑功夫，還不如想辦法恢復和獸人之間的走私貿易。
不奢望能夠繼續對各省保持優勢，最起碼我們也不能掉隊。不然以前那些被我們壓制的敵人，都會冒出來落井下石！”
安赫爾公爵的話，讓托爾斯滕公爵臉色越發難看。
看似平平無奇的感慨，實際上卻是在警告他，不要搞事情。
五大家族同氣連枝不假，但這不等于他們就愿意卷入洛克納德家族和科斯洛家族的紛爭中。
尤其是在戰爭時期，被主帥給惦記上了，那更是一個悲劇。
看洛克納德家族的處境就知道了，在前線基本保持穩定的情況下，他們都多次出現損兵折將。
看似這些損失都是源于巧合，就好像洛克納德家族運氣不好恰巧趕上了，實際上懂的都懂。
不需要去刻意針對，僅僅只是在規則范圍內使點兒絆子，就足夠受得了。
這種特殊待遇，洛克納德家族自己享受就夠了，他們可不想陪著一起受罪。
戰功啥的，已經不敢奢望了。現在他們只想快點兒結束戰爭，趕緊將哈德遜這個瘟神送走。
“奧蘭伯爵，你的消息最靈通，可知道…”
不等艾伯特伯爵說完，奧蘭伯爵就急忙打斷道：“艾伯特伯爵，你這可為難人了。
我們幾個的處境都差不多，打聽點兒普通消息還行，真正的軍國大事，我哪里有參與的資格。
不過我聽哈德遜說過，前些日子王都派人過來了。算算日子，禁止出擊的命令差不多和他們抵達的時間一樣。”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不幸丟了自家領地，同命相連的幾位邊疆大領主，很自然的聚集在了一起。
作為倒霉蛋聯盟，他們才是軍中處境最尷尬的。名義上都是大貴族，可惜是丟掉封地的大貴族。
按照以往的慣例，他們早就應該死在保衛領地的戰斗中，還是在哈德遜的干預下，王國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才讓他們撿回了一條命。
小命是暫時保住了，但是不能履行義務的貴族領主，那還算貴族領主么？
在軍中他們就沒少受白眼，只能夾著尾巴做人，話語權啥的和他們沒有絲毫關系。
名義上是一省總督，實際地位還比不上一些軍團長。
不是大家搞歧視，純粹是他們一個行省的軍事實力，還不及一個主力軍團。
“奧蘭伯爵，消息確定么，這種事情可開不得玩笑！”
艾伯特伯爵惶恐的說道。
王國和獸人談判，能夠收回全部的疆域還好。要是收不回來，他們這些喪失土地的領主就徹底悲劇了。
“閣下，覺得這種事情，我敢開玩笑么？”
奧蘭伯爵反問道。
類似的畫面在軍中不斷上演，一眾實力派都先后收到了談判的消息，一時間軍中謠言四起。
本該第一時間采取措施的哈德遜，不僅沒有及時采取行動，反而選擇了放任自流。
原本隱藏身份的代表團，很快就被神通廣大的貴族們挖了出來，氣的外務大臣弗蘭西斯伯爵直奔指揮部而來。
“元帥，你…”
興師問罪，話到了嘴邊，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自始至終，哈德遜都沒有介入談判問題，包括代表團抵達他都沒有出面。
不做事，自然不會犯錯。
泄露消息的罪名，想要扣到他頭上，那也太過牽強了。
甩鍋給一名實權元帥，可是重大政治事件。
落實了罪名，未必能拿哈德遜怎么樣。
要是找不到證據，他自己的政治生命可就完蛋了。
恢復理性的弗蘭西斯伯爵，當即為自己捏了一把汗，隨即改口道：
“元帥，現在消息提前泄露，怕是會影響后續談判！”
同樣的事情，換了一種說法，就從興師問罪變成了共商對策。
性質變了，一切都跟著改變。甭管消息是怎么走漏的，哈德遜現在都被拖進了善后工作中。
想要推脫都不行，作為大軍主帥，就必須要有主帥的擔當。
“伯爵閣下，問題應該不是很大。從下面的反饋來看，主戰和主和的聲音相當。
軍中的局面，我可以穩住，不會讓他們干擾談判。
不過你們的談判進度要加快了，無論是成與不成，都必須盡快出結果。
拖的時間長了，人族聯盟那邊收到消息，插手進來就麻煩了！”
哈德遜一臉淡定的說道。
不是他刻意挖坑，實在是有些鍋不能背。前面和精靈族談判的時候，哈德遜可是勇于承擔責任的。
但是獸人不一樣，他們是王國的死敵。國人能夠容忍向精靈妥協，不等于也能夠接受和獸人妥協。
此刻王國軍隊沒有取得絕對優勢，匆忙啟動和獸人談判，很難取得令各方都滿意的成果。
戰后翻起舊賬來，這些都是政敵們現成的把柄，哈德遜可不想落得一個聲名狼藉的下場。
索性玩起了“不參與、不知情、不干涉”，任由局勢自由發展。
至于擔心人族聯盟介入，純粹就是催促代表團加快進度的借口。
消息傳遞也是需要時間的，哈德遜可不認為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開啟傳訊魔法陣。
就算是軍中有各大勢力安插的探子，想要將消息傳遞出去也非常困難，畢竟軍營可不是自由出入的地方。
即便是僥幸出了軍營，附近方圓百里都被堅壁清野，找人接頭都困難。
就算是有大貴族配合，在不暴露自身的情況下，要把消息從北大陸傳到南大陸，也不是短時間能夠完成的。
何況現在傳出的只是謠言，并沒有實鑿的證據，捕風捉影又不能定罪。
獸人又不像精靈那么命貴，附庸種族死上萬兒八千，都不會影響高層的決策。
隨便在邊界上象征性的打上幾仗，就能夠讓各方無話可說。
事實上，現在的阿爾法王國在地理上已經被異族聯軍分割開來，人族聯盟對王國約束力微乎其微。
“元帥放心好了，通過初步接觸來看，獸人比我們還想快點兒結束戰爭，談判進展的非常順利。
如果只是收復失地，現在就可以簽訂停戰條約，目前雙方爭議的是戰爭補償問題。”
弗蘭西斯伯爵的話，讓哈德遜直呼草率了。
以阿爾法王國和獸人之間的關系，哪里需要什么停戰條約，現在談的分明就是一份休戰條約。
只要有一方做好準備，戰爭就會再次爆發。既然只是短期休戰，那么一些問題就可以模糊化處理了。
反正現在的獸人帝國也沒有能力開發那么多領土，先讓阿爾法王國占一段時間，也不是啥大問題。
或許在獸人看來，放任阿爾法貴族開發大草原，就是在培養韭菜。
相比這些密密麻麻的堡壘，還是新興貴族好搶。這次主要是他們誤判失誤，沒有想到王國會主動撤退。
吃過一次虧，下一次戰爭中有了防備，邊界地區的新興貴族再想撤退，就沒這么順利了。
領地發展是需要時間的，北疆七省想要發展到北地五大家族的水平，沒有百八十年的努力很難做到。
這還是建立在王國給予支持的情況下，光靠領地的自身造血，天知道猴年馬月能夠發展起來。
在這種背景下，未來的北疆就是一個大坑。一旦陷入進去，就別想爬出來。
每年獸人部落過來打“草谷”，都能夠把他們折騰個半死。當地的貴族領主，想要組織有效的反擊都難。
并且這種苦日子，還不是一天兩天能夠結束的，必須要堅持到王國恢復元氣，有能力發起“東征”時，才有可能終結。
沒有毛病，就是“東征”，不是“北征”。
從地圖上看，阿爾法王國收復北疆七省之后，獸人帝國就不光只存在于王國的北邊，更多的領土面積反而在王國東邊。
以大陸視角來看，這里依舊屬于北大陸，發起的大戰自然是“北征”，可視角調整到王國北部后，未來的戰爭就有“北征”和“東征”兩個選擇。
東邊的氣候更適合人類生存，土地也更加肥沃，獸人五大皇族都盤踞在此，要深入大草原和獸人決戰，自然是以東征為主。
為了方便稱呼，哈德遜將王國的北疆七省一直到雪月湖的地盤，取了一個新的名詞“近東地區”。
“談判進展順利最好，早點兒結束戰爭，王國也能夠早日修養生息。”
哈德遜面不改色的說道。
內心深處，他已經說了無數聲“臥槽”。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代表團現在堅持向獸人索要土地，主要是為了兌現之前王國發行的土地債券。
至于土地的好壞，安全問題怎么解決，債主們拿到土地后能不能站穩腳跟，大概率都被官僚們給忽略了。
外務部只要從談判桌上拿到足夠土地，在滿足對有功之臣封賞之后，還能夠兌現之前的土地債券，就可以堵住主戰派的嘴。
哈德遜非常懷疑這些土地的主權歸屬問題，在條約上都會模糊化處理，獸人只需要臨時讓出控制權。
后續問題，下次戰爭爆發后再處理吧！
只有這種都不需要背負罵名，不需要承擔政治后果的模糊條約，締約雙方才有可能在短時間之內達成。
為未來的近東局勢埋下了隱患，那只是小問題。反正阿爾法王國和獸人之間的矛盾沖突多得去了，有的是導火索，再多一根也無妨。
唯一被坑的就是這些土地接下來的所有者。沒準才剛剛就封，獸人就過來搶劫了。
或許未來王國會流傳一句經典語錄：“和誰有仇，就讓他去北疆做領主”。
備注：為了方便，套用了部分歐亞地圖。獸人帝國現在差不多奧斯曼帝國砍掉非洲部分，黑海縮水成湖，再往東就是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