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后續
國家機器運轉起來，宣傳效果是剛剛的。
尤其是涉及到了一眾二代子弟，自家后輩露臉的機會來了，一眾王公貴族豈能不貢獻一份力量。
翻錄的留影石，很快就在達佩斯城中傳播開來。無數人都在歡慶勝利，大戰勝利的喜悅，沖散了空氣中彌漫的壓抑氣息。
因為交戰地點在月落灣，不期而遇的遭遇戰，也有了一個響亮的名頭“月落灣大捷”。
為了鼓舞士氣，莫西公國官方甚至直接下場宣稱：這是人族與獸人戰爭的轉折點。
能夠稱為“轉折大戰”，哈德遜的戰報就顯得有些小家子氣了。
需要圖像作證據，斬首數據倒是沒怎么增加，不過遭遇的獸人軍隊數量直接膨脹到了十萬。
擊潰十萬獸人大軍，斬殺一萬多首級，“大捷”的份量瞬間變得不一樣。
任何一場擊敗敵人十萬大軍的戰斗，都是要被載入史冊的。
莫西公國需要這場勝利，二代的家族需要這場勝利，凱撒王子同樣需要這場勝利。
吹，可勁兒的往大里吹。
各方合力之下，一次普通的遭遇戰，很快就被渲染成了“史詩大捷”。
原本只是小有名氣的哈德遜，直接一戰成名，儼然是一顆正在升起的“名將之星”。
不知道自己被動成名的哈德遜，此刻正望著外面嘩啦啦的大雨犯愁。
從當日那場戰爭開始，大雨已經連續下了三天。就算是偶爾轉晴，泥濘的道路也不適合大軍前進。
看著士兵們冒雨挖坑處理尸體，哈德遜也非常無奈。原本一把火的事情，現在卻必須要挖坑掩埋。
被雨水浸泡過的尸體，腐爛的速度超乎尋常的快。
為了避免發生瘟疫，只能采取最原始的辦法。
原本想讓貝爾斯登幫忙挖坑的，只是受不了熊大爺幽怨的眼神，最后只好作罷。
這次大戰贏得這么輕松，主要還是雙方的信息不對等。
要是獸人提前知道大地之熊的存在，根本就不會傻乎乎的分兵，這場戰斗還有得打。
消息能瞞多久算多久，能多坑死一個算一個。
以獸人五大皇族之間的關系，發生了這種事情，大家只會捂得嚴嚴實實。
或許逃走的獸人中，有人意識到了不對勁，可能夠直接聯想到大地之熊的概率依舊不高。
除非有人族叛徒出賣，否則貝爾斯登的存在，短期內還不會在獸人之中傳開。
想想頭上不時出現的鷹人偵查兵，哈德遜覺得貝爾斯登還是少露面的好。
冒雨干苦力，雖然累了一點兒，但有利也有弊。
最近這幾天，哈德遜老爺可是肉食管夠的。獸人尸體需要處理，但不影響大家食用戰獸的尸體。
為了保存這些送上門的肉食，一連幾天營地中都煙霧繚繞。
不專業的熏烤手法，搞得營地中各種味道彌漫，逼得哈德遜不得不釋放魔法，阻隔氣味進入自家帳篷。
這些都是小問題，對混跡社會底層的士兵來說，只要能夠吃上肉，些許味道根本就不算啥。
受連綿大雨的影響，行軍日期也被動耽擱了，距離最后規定期限只剩一天。對這點兒小問題，哈德遜是絲毫不慌。
要是沒有這場遭遇戰，那么沒有辦法，冒雨也得趕到前線去。
軍令如山，哪怕是跨國作戰，基本游戲規則還是要遵守。
現在不一樣，一句“處理戰場”，就能夠足夠了。
處理尸體花費的時間長，也從側面證明了這次大戰的戰果輝煌。
眼前這副忙碌處理尸體的畫面，哈德遜也沒忘記讓人留影記錄。這些都是上好的宣傳素材，能夠證明他是一名負責任的貴族。
不將這些尸體處理好，萬一引發瘟疫，那造成的后果就嚴重了。
對脆弱的莫西公國來說，現在經不起任何動蕩，更何況是可怕的瘟疫。
一個掛滿狼頭旗幟的營地中，一名老者正身影顫抖的跪在地上，低頭等待著命運的最終裁決。
“克勞迪內，你跟著我這么多年，也算是為皇庭立下了汗馬功勞。
可是這么多年，你都能夠謹小慎微的完成任務，為何到了晚年，還要犯下這種錯誤呢？”
聽了銀月狼皇的話，克勞迪內越發的身體顫抖起來。
獸人不相信眼淚，所有的失敗者，都要為自己的失敗買單。
這次率領大軍進入莫西公國腹地，不僅沒有能夠完成銀月狼皇交代的任務，還落了一個全軍覆沒的下場。
犯下了此等大罪，不拿出一個像樣的交代，那是說不過去的。
“陛下，這次完全失敗是一個意外。誰也沒有想到，阿爾法王國居然將最精銳的部隊派了過來。
都是那些該死的鷹人，沒有按時傳遞情報過來，我們不小心和敵人發生了遭遇。
盡管我們的戰士都很英勇，可是在敵人絕對的實力面前，還是沒有能夠撐住。
不過陛下可以放心，我們沒有給皇族丟臉。在戰場上，大家都表現的很勇敢。
如果不是要將消息傳遞回來，我也會死戰到底，選擇用鮮血洗刷掉…”
克勞迪內努力的掙扎道。
為了減輕對自己的責罰，他也是豁出去了。一面夸大萊特郡軍團的實力，一面又甩鍋給鷹人。
只是這些還遠遠不夠，借口終歸只是借口，必須要眼前的狼皇認可才行。
冷漠的看了老者一眼，坐在上方的銀月狼皇走了下來，語氣冰冷的說道：“行了，事情我都已經知道了。
不要說我絕情，不給你留下機會。闖了這么大的禍，總得給各方一個交代。
要不然往后大家都跟著學了起來，我銀月狼族豈不是就此走向沒落？
正如伱所說的，屈辱只能用鮮血洗刷。休息幾天，就去罪營中報道吧！”
聽了銀月狼皇的話，克勞迪內整個人都呆滯了起來。鮮血洗刷恥辱，那只是說說而已。
真要是想拼命，他就不跑回來了。直接留下和人族大軍進行死磕，最后和自己的士兵一起死在戰場上。
獸人提倡血性，戰死沙場不丟人。血灑疆場的都是勇士，沒有人會死揪著死人的過錯不放。
“謝，陛下！”
克勞迪內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
在銀月狼族一直流傳著一句話：一入“罪營”，生死不由人。
既然是要用鮮血贖罪，自然要承擔最苦、最危險的任務。因此“罪營”官兵的傷亡率，一直都居高不下。
損失慘重，那是常有的事情。要是戰勢陷入困境，罪營被打沒建制，也不是什么新鮮事。
罪營再怎么危險，那也比直接追究戰敗責任的強。萬一運氣足夠好，熬過十場大戰之后，還活著的話就能夠走出來。
沒有功夫理會部下的復雜心思。能夠法外開恩，沒有直接砍下克勞迪內的腦袋，銀月狼皇就覺得自己夠意思了。
損失一兩萬兵馬，銀月狼族承受得起，問題是最初的計劃失敗了。
按照約定，五大皇族一起派出軍隊越過敵人的防線，繞道進入后方強攻莫西公國都城。
計劃非常美好，但風險也非常大。這種高風險的活兒，大家都舍不得拿自家主力冒險。
克勞迪內率領的隊伍，就是最好的例子。因為在錯誤的時間遇到了錯誤的人，就落得一個近乎全軍覆沒的下場。
一同出發的隊伍，遠不只這么一支隊伍。可是行動才開始，就缺少了銀月狼族這五分之一的力量，大家也只能被動撤軍。
想要逼迫敵人主力從要塞堡壘中出來決戰，那也得先有能力圍攻達佩斯城才行。
別連達佩斯城都沒摸到，就先落得一個全軍覆沒的下場，那就悲劇了。
炮灰部隊，也是戰場上一股重要的力量。要是一次性陪進去十萬八萬，五大皇庭也要肉疼。
現在可不光是為了消耗而消耗，更重要的還是為了實現他們削弱人族、壯大自身的戰略計劃。
前面他們和阿爾法王國苦戰的數個月之久，還干掉了幾萬守軍，自身傷亡也不過十來萬。
僅僅為了一個不知成敗的計劃，就賠上十萬大軍，再厚實的家底，也經不起這么折騰。
可以說突如其來的遭遇戰，讓獸人五大皇族都有些蒙圈。一時間對人族的實力預判，居然再次出現了分歧。
既然阿爾法王國都能夠在苦戰中，抽調一個主力軍團支援盟友，那么誰能夠保證莫西公國就沒有主力部隊留守王都呢？
不需要太多，僅僅一個主力軍團，加上一群雜兵，就能夠將他們派出的大軍拒之門外。
要是有兩個主力軍團，加三四個普通軍團，就能夠組織反攻。壓根兒就不需要抽調前線的部隊回援，就能夠將他們趕出來。
作為導致計劃破產的銀月狼族，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風頭浪尖，各種非議聲接踵而至。
在內心深處，銀月狼皇也在暗自盤算，要不要派出精銳冒一次險。
得益于突如其來的大雨，掩蓋了大軍后撤的痕跡，他們的戰略計劃并沒有真正暴露。
僅僅銀月狼族損失的那只部隊，頂多會被認為是派過去搗亂的。畢竟，區區兩萬獸人大軍，可沒有進攻達佩斯城的資格。
只要冒險計劃成功，前面的失敗都不是問題。不僅所有的非議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還能夠撈取大量的聲望。
可計劃一旦失敗，后果也非常嚴重。銀月狼族的精銳雖然不像比蒙那么稀少，可也沒有多到哪里去。
萬一不小心被敵人咬住了，一次性損失幾萬人，同樣也會感到肉疼。
未來會發生什么，誰也不清楚。若是此刻在冒險中損失慘重，接下來再不幸遭受重創，后面可就沒有好日子過了。
獸人帝國內部從來都不太平，要是在戰場上損失了太多的主力，銀月狼族在五大皇庭中的話語權，必然會大幅度下降。
要是運氣不好，沒準還有可能被趕下皇族寶座，從此喪失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力。
如果能夠鼓動另外四大皇族一起出動精銳，共同執行這次冒險計劃，那就完美了。
隱約之間，銀月狼皇感覺自己似乎又行了。
冒險不可怕、損失慘重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們一家損失，而別人沒有損失。
此消彼長之下，平衡被打破，那才是災難的開始。
達佩斯城，熱火朝天的宣傳過后，一個新的難題又擺在了眾人的面前。
“史詩大捷”是吹了出來，封賞就成為了一個大問題。尤其是還涉及到了兩國聯合作戰，需要考慮的問題更多。
這一刻，克里斯九世突然明白為何歷史上那么多史詩英雄，獲得的待遇和自身功績嚴重不匹配了。
或許不僅僅是因為嫉妒，刻意壓低了對他們的封賞，而是顯赫的功績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吹出來的。
這不是胡亂猜測，對比史書上記錄的東西，和現在遭遇的事情，有太多的類似之處。
想起被人抨擊無數年的反派權貴，克里斯九世就直犯哆嗦。他可不想因為一次政治宣傳，就搭上自己的生前身后名。
“宰相，對功臣們的封賞，你有什么建議？”
不會甩鍋的國王，絕對不是一個好國王。
不能破壞規則，給予超出實際戰功的賞賜，又不想被后人噴薄待功臣，克里斯九世自然要甩鍋了。
“陛下，我家次子也在功臣名單之中。關于封賞之事，我需要避嫌。”
赫爾切格宰相笑呵呵的說道。
“避嫌”，這個理由實在是太完美了。任誰聽了，也只能夸贊一句宰相高風亮節。
不等克里斯九世開口，緊接著一堆王公貴族紛紛出列表示：自家的孩子在功臣名單上，需要避嫌。
見到這一幕，原本犯愁的克里斯九世，眼前突然一亮。
按照正常的操作，壓低了對功臣們的封賞，肯定會在民間引起非議。
可是涉及到一眾王公貴族的后輩子弟，讓他們這些做父母長輩的出面壓，情況又會變得不一樣。
“不要多說了，關于功臣的封賞之事，今天必須要有一個結果。
此事就交給你們了，只要大家做得公正嚴明，我相信沒人會非議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