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總,確定這個鐵坨子,就是攝毒網的鐵萬山,黃水晶的副手。”
下屬帶著一疊厚厚的文件過來給宋北授報告,里面夾著的多是照片,少數是各種文字表格。
宋北授一張張的看過,確認無誤,才點點頭:“好,這樣的話,三個水晶以下的層級,咱們就算是吃透了。”
“是!這算是第五條大魚了。”下屬連聲道。
就算是總隊,每年也不見得能抓到幾條這種級別的大魚。
要算起來,這也是全國性販毒網絡中的第二級人物了,類比于販毒集團的…銷售總監,還得是資深的那種,動不動加VP之類的頭銜的。
宋北授的笑容一閃即逝,類似的大魚都抓了四條了,第五條的觸動顯然有點不太夠了。
宋北授將文件遞還給下屬,道:“掛起來吧。”
得到宋北授的允許,下屬再將鐵萬山的名字寫在黃色的紙上,貼到了背后的白板中間,并在它旁邊注明:制毒工場負責人。
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名字組成的貼紙。
通過對攝毒網大量人員的抓捕,宋北授等人對其體系已經非常之了解了,借此做出的人物關系圖,比其內部人員自己了解的都要多。
就目前來看,攝毒網的三名BOSS,相當于各自掌握著一條線。紫水晶掌握的是銷售線,黃水晶掌握著生產線,藍水晶負責洗錢等財務活動。
三條線互相之間并不交叉,基本形成了三條樹形圖,且以紫水晶的最大,黃水晶的其次,藍水晶的最小。
整張圖像上,有名有姓的人員就有三百多名,大部分是攝毒網的成員,少部分是他們的外圍成員。
而這些人里面,又分成了紅黃綠三色,紅色的是在逃人員,黃色是已逮捕人員,綠色的是尚未確認身份,或身份存疑的成員。
隨著最近一周多的工作,現在,三張樹狀圖上的綠色已是越來越少,黃色開始逐漸變為了主色調。
唯一的問題,還是三名核心主犯,還都是綠底的紙張。
這幅無比直觀的以貼紙組成的關系圖,原本是得到了多位領導的好評的。對宋北授等人來說,也是一次無比直觀的事業心馬殺雞。
在此基礎上,所有人都希望將這幅關系圖完完整整的描繪出來,有朝一日,將上層人物齊刷刷的槍斃了,那又將是何等的精彩和暢快!
宋北授回頭看,江遠等人,依舊在忙著比較指紋和足跡。
現在因為獲得的足跡多了,其難度又比指紋大,所以,江遠有一多半的時間,都在處理足跡。
其成果也是異常的顯著,看看這張表上的紅黃色名單就知道了,里面大部分都是江遠比中的。
特別是在工廠地址被確認以后,現場取得的指紋和足跡,帶來了大量的成果。
宋北授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干涉一下。
放在以前,到了這個環節,他至少要搞一個小范圍的案情分析會,再決定接下來的偵查方向的。
可今次的情況又不一樣。
整個案子都相當于是江遠這個火車頭在拽著跑的,那么,更換偵查方向,是否要繼續以江遠這個火車頭來提供動力呢?
當然要!
江遠現在還保持著每天發現兩位數以上的嫌疑人的速度,抓不抓得回來是其他人的鍋,江遠的技術水平是毋庸置疑的。
宋北授是焦慮,并不是腦袋被驢踢了,他是不會在這種時候改弦易轍的。
但是,如果繼續以江遠為火車頭來提供動力,那本案的偵查方向,其實能夠轉移的地方就不多了。因為江遠是技術人員,他的技術類型決定了他的方向。
宋北授站在江遠的角度去思考,更能理解這個問題。江遠現在已經在用最擅長的指紋和足跡等技術,來幫助推動破案了,而且,案件也確實在一步步的推進中,且不斷的有嫌疑人被發現,被確定,被抓捕…
可以說,換成任何一名民警,也不可能做得更好了。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組織的力量,并沒有充分完全的發揮出來…
“宋總,那個柳景輝柳處來了。”內勤過來報告。
宋北授的思路一下子被抽離了出來,想了想,干脆道:“你把柳處請到會議室,然后通知幾個支隊長,還有老易他們幾個人,一起過來開個會。”
“是。”內勤跟宋北授的時間久了,不用他一一說名字,就知道他要叫哪些人。
一會兒,幾名支隊長與多名警員就聚集了起來。
這些人就屬于是禁毒總隊的核心決策團隊成員了,其中除了主要幾個支隊的負責人以外,也有宋北授認為比較有腦子,或者懂技術的隊員。日常的普通案件,宋北授都喜歡小規模的討論,很多時候甚至都不喊幾個支隊的負責人。
柳景輝則是省廳的名人,最近兩年時間,他的名氣也是越來越大了,屬于各個單位不太喜歡,但遇到問題,總會想到的專家。
這一次,也是因為江遠的推薦,宋北授再以正式渠道,從省廳將人給請了過來。
“我先介紹一下柳處。”宋北授倒不是第一次見柳景輝了,之前也有過較淺的合作,這會兒拉著柳景輝,互相做了一番介紹。
柳景輝風度翩翩的點著頭,像是一名學院派的教授,多過紀律部隊的警察的模樣。
中年的柳景輝,干凈挺拔,下頜線清晰,屬于是花期特別長的那種男人,就好像菊花,一開始并不是很好看,但要是跟各種花,一起放上兩三個星期,它就顯得格外的漂亮了。
相比之下,小會議室里的其他中年男人,多少顯得有點油膩。
“借著柳處在,咱們討論一下現在的問題。目前的偵查進度,其實是非常令人滿意的,攝毒網的骨干成員紛紛被捕,相關人員也大量被逮捕。但對于本案最重要的三名頭目成員,攝毒網內部人員也不知道其身份,我們得想個辦法,把這三個人揪出來。”宋北授拍拍手里的文件,不知道第幾次念叨這個問題了。
啪啪…
小會議室里,聽到問題,有人自然而然的就點燃了香煙。
玉溪、利群、黃鶴樓…火光亮起,交相輝映。
柳景輝從善如流的掏出一盒江遠送的中華,也“啪”的點燃了。
“我覺得首先是加強審訊吧。現在抓回來的人很多了,許多人都審的不全面,咱們人手方面也不太夠,一半的人都派出去了,都在外地出差,回來也累的夠嗆。”一支隊的支隊長叼一根玉溪,吧吧的先說了起來。
“是個辦法,但不一定能抓住這三個頭目。”宋北授評價道。
“是不是可以跟看守所那邊加強聯系,誘導幾個家伙,主動立功這樣子。”抽黑蘭州的也是支隊長,一抽就是三分之一根。
宋北授“恩”了一聲,道:“堡壘從內部攻破,這個思路咱們一直在搞的…這個活交給你了,你去看守所挑幾個人試試看。”
“是。”提想法的就是要干活的,幾個人也都習慣了。反正都是要干活的。
“能順著錢找到人嗎?這三個水晶把其他關系都給斬斷了,起家的老兄弟,都讓他們弄死的差不多了,但錢總得進自己的口袋吧。要不然搞個什么勁。”
宋北授眼神微微亮:“這個思路是可以的,不過,具體怎么實現?”
追著錢走,這是禁毒總隊常用的模版了,但是,隨著電詐領域的崛起,毒品相關產業也等于被動升級了一次。以往可能要比較困難才好洗干凈的錢,現在進到電詐的圈子里,輕輕松松就能洗出來,開銷還更小。
而成本,原本是阻礙洗錢的最大的堤壩。
提出想法的支隊長默默的點燃了利群:“實現吧…我們隊本來也在做了,唔…”
會議室的煙霧,明顯變得濃稠起來。
“其實,要說破案的能力,江遠這邊真的是最強不過了。就這種一天抓十幾個人,二十幾個人的,咱們一個支隊放出來是能做到,那也不是天天都能抓人回來的。但他在咱們這邊呆了半個月,我感覺我文書都快做不動了。”一支隊的支隊長又點起一根玉溪,不是因為想抽,是因為隔壁的利群太熏。
利群笑了一下:“我跟著出去抓人,人沒回來,電話就打過來,又抓哪個哪個,剛抓完,電話又打過來…”
“可惜就是沒有這個著力點,否則,江遠應該就直接把三個水晶給干掉了。”
“現在都叫抓手了。”
“那你抓嘛。”
宋北授擺擺手:“不說這些,現在就看怎么把三個水晶干掉。”
“他們把認識自己的手下都給干掉了,這是明擺的為了隱藏身份,沒有特殊手段,恐怕很難把人給抓出來。”玉溪搖搖頭,道:“我覺得,要么就以破壞這個毒絡為主要目標好了。”
他的意思,其實就是不管上面的三個頭目了。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隔絕了下層的頭目,一旦失去了組織能力,基本也就廢掉了,再想做惡的難度是很高的。
“再呢?”宋北授不置可否。要放棄容易,但開會的目的可不是為了放棄的。
宋北授的目光瞟向柳景輝。
柳景輝來之前,就閱看了大量的資料,多少也有些思路,這會兒聽了幾個人的分析,就道:
“其實,我一直有個想法,這三個水晶,具體是怎么指揮手下的,不能光靠發郵件,發短信這樣子吧,手下如果不聽話呢?就直接干掉嗎?他們也沒這么兇殘吧。”
柳景輝將煙屁股捻了,道:“我換個說法,咱們國內的毒販子,人員補充并不像是國外那么容易,消耗起來也不是那么隨意的。從我觀察來看,這個攝毒網在管理方面,相對于其他毒品團伙,還是比較柔性的,不是遇事就殺人的這種。”
宋北授點頭:“他們能搞這么大規模,又相對隱秘,還是有點東西的。”
“對的,他們的管理是有點東西的。”柳景輝贊同道:“但咱們說,一般的公司,老板天天不到公司,不開會,不見員工,只靠幾個中層成員的隔空匯報,能把公司搞得這么好嗎?”
幾個正在抽煙的支隊長都看了過來。他們本身就是警隊的管理者,自然知道管人是多復雜的事了,別說人不到了,就是天天來警隊,也不見得能管好隊伍。
利群不由道:“確實啊,咱們警隊管理起來都這么麻煩,毒販子不可能這么聽話的。”
宋北授也點點頭:“總隊現在來的新人都是本科生,研究生了,管理起來,就比以前輕松一點,毒販子的話…他就算怕死,他吸了毒以后,也沒那么聽話了。”
“所以說,這三個水晶,是通過什么方式管理公司的?真的像是他們制造的這個表象這樣,全靠隔空控制嗎?”柳景輝丟出一個開放性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