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做現場勘察。”江遠擺擺手,依舊是一板一眼的工作狀態。
詹龕則是不由自主的聚精會神起來。
他回憶剛才的工作,哪怕有所預知,但依舊只能說,是平淡無奇的——但是,聽著江遠說出的一二三四五的結論,再用平淡無奇來形容自己剛才參與的勘查,那就太奇怪了。
以他法醫的身份來看,說是平地一聲驚雷還差不多。
但是,哪怕再給詹龕一次機會,他還是不能從江遠和自己的工作本身,找到超越平淡的部分。
真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平平常常的工作,尸體的表現,也是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
詹龕也做了好幾年的法醫了,且是業務水平較高的一系,可依舊不能完全理解江遠的結論——結論的內容自然是明白的,條件也是他跟著江遠一步步的做出來的,只是如何從“已知”,變化到“由此推出”,他百思不得其解。
江遠也沒空解釋,就按部就班的做著勘查。
現場勘查原本就是個細致活,而且,越是級別高的現場勘查,細致程度越高。
普通的現勘做現場的時候,往往都是定點挑選目標,就好像清河市著名的牛法醫,早年進到現場的時候,啥也不看,先將衛生紙之類的收集起來。
就是掃指紋,現勘們也不可能一寸寸的看過去,更多的時候,就是看看門窗的位置,看看門把手,抽屜把手,以及丟失物品的附近左右。一般的小案子,能得到現勘一兩個小時的關注就非常不錯了。
真到了要一寸寸掃過去的時候,反而要分辨指紋或者DNA的來源是什么,是否有被污染的情況,等于是要求更高等級的現場勘查能力了。
江遠掃完了臥室,又接著掃客廳,該取樣的取樣,該拍照的拍照,算是又當了一回現勘。倒不是不信任正廣局的現勘們,但大家的認識不同,他現在已經是純純當命案來做了。另一方面,現場的現勘原本就有多人,再多他一個干活的,總不算錯。
“有什么發現嗎?”劉晟等到江遠又開始脫手套了,連忙過來詢問。
“現在還說不上,要回去綜合看看。”江遠道:“我去解剖中心了。”
“好好好。”劉晟連聲應了,又道:“我再在現場守一守,您那邊要有消息,我這邊也好及時反饋。”
遇到現案的命案了,劉晟接案的時候,就做好了熬夜的準備了。
別說這案子被多名領導點名了,就算是犯罪嫌疑人帶著兇器留在現場的,激情殺人式的命案現案,刑警們說不定也要幾天幾夜的不睡覺的固定證據、審訊、文書…
牧志洋開車,載著江遠和詹龕直抵解剖中心。
受害人周向陽的尸體來的更早一些,已然躺在了冰冷的不銹鋼床上。
幾名有空的法醫過來,專門等著看江遠的解剖。
江遠倒是少有這樣的體驗,不禁贊道:“你們有這樣一個解剖中心是真的挺好的,有這么多同事一起工作。”
“你可以要一個解剖中心。”老法醫曾連榮顯然知道不少信息。
江遠笑笑,道:“我們寧臺縣,加我一共兩名法醫,我師父還快退休了…”
說話間,解剖床上的布置已然完成。
尸體被平直的擺放在了臺面上。
老人生前有一米七多的身高,體型偏瘦,如今變成了尸體,就屬于比較受法醫們歡迎的類型,一刀切下去,既不會飚出脂肪來,也不會硬的割不動。
“記錄一下時間,然后…現在是暗紫紅色的尸斑,尸僵的話,分布于全身各個關節了,球結膜蒼白,結合部有充血…”
江遠再做了一次體表檢查,然后才提刀開切。
詹龕趕緊放下筆記本過來輔助,旁邊則有法醫乖巧的提起照相機開始拍照。
解剖室內有全程的錄像,但精細度肯定是不如拍照的,最重要的是角度不同,有時候反應出來的內容也有不同。
曾連榮是解剖中心里的老資格了,只需要伸頭看著就行。
他之前跟江遠合作了兩個案子了,互相了解的過程已經完成,目前處于學習狀態。
看著江遠將三腔打開,曾連榮很自然的俯身提了個桶給江遠。
法醫們都喜歡用桶裝胃、心、肺之類的器官,用盆容易灑出來,那法醫也會覺得惡心。而且影響準確度,再者,有的人吃的多,或者心肺肥大的,裝載量也會遠超預期。
俗話說的好,你不把一個人的肚子刨開,你根本不知道他的胃里能塞幾碗涼粉。
“氣管腔內可以看到少量的淡紅色的泡沫狀液體…”
“胃里還有大量液體…”
“胰腺被膜下可以看到片狀的出血…”
“肺泡腔有均質的粉染水腫液…”
說到這里,江遠抬頭看看其他法醫,道:“這種情況下,應該要考慮是中毒死亡了。”
詹龕還在發愣,曾連榮已是贊同的點頭了。
是否考慮中毒死亡,關系到是否要立即做毒物檢驗,以及檢驗的細致度。最重要的是,判斷是中毒死亡的話,就要馬上取心血,以免毒物被大量代謝了。
雖然說現在的毒理檢查的敏感度已經很高了,但架不住毒物的種類太多,總有一些毒物,殘留量是偏小的。
而且,跟許多人想象的不同,毒理檢查并不是將含有毒物的血液放到儀器里,儀器就能嘟嘟嘟的給出答案來。從本質上來說,毒理檢查仍然是一個比較的過程,儀器中倒是存有一些常見的毒物成分的數據,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嘟嘟嘟一下,但稍微偏僻一點的毒物,就要一個個的重新比較分析了,自有其中的難度在。
江遠也是快速的取了心血,又裝了胃的內容物和尿液等,當場就讓送往毒理實驗室。
接下來,幾個人又仔細的檢查了尸體是否有外部損傷,針眼等情況,再順勢完成剩余的尸檢。
到了快結束了的時間,一團藍盈盈的團子,從尸體的嘴邊,滾落到了江遠的手邊。
周向陽的遺澤——密碼學(LV5)——周向陽從小就是人群中的天才,小學如此,初中如此,高中亦如此,直到進入大學,他依舊游刃有余,身處頂尖,這讓他總是有意識的尋求挑戰。密碼學或許是所有學科中,最具競爭性的一種了,尤其是在他剛剛進入這一領域的時候,世界兩極爭霸,對密碼學的需求無窮無盡,密碼學的未來仿佛無限的寬廣…近些年,密碼學的商業價值越來越多的被開發出來,諸如區塊鏈等互聯網新科技的發展,讓周向陽的學生們總是能夠拿到極高的薪水,但周向陽本人,漸漸開始覺得無趣起來,賺錢,可不是他學密碼學的初衷。
江遠暗自喟嘆,檢查完成過以后,默默的將周向陽尸體縫合起來,心道,即使作為尸體,周向陽留下的死亡謎團也是頂尖的,只希望自己能破解他的死亡密碼。
“幫我打個電話給陶支吧。”江遠的手占著,扭頭對旁邊的法醫道。
旁邊的法醫連忙撥號,并將手機放到江遠身側。
“陶支。”江遠等電話接通,再道:“周向陽的尸檢做完了,死亡原因尚未明確,但大概率是毒死的,心血已經送去做毒理了。我注意到他現在做的項目是密碼學相關的內容,您看看是否要通知國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