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技術人員勘查的證據有問題,那咱們這個案子,就什么都沒有了。”陶鹿思考了一陣子,神情略有些煩悶。
對他們來說,這個案子也是付出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的。如果推倒重來的話…陶鹿倒是不怕手下人辛苦,但這案子已經不是現案了,許多證據不要了,可找不回新的來。
“這確實是個問題。”江遠摸摸下巴,再想了想,道:“具體哪些證據能用,哪些證據不能用,咱們后續再想辦法篩選,我覺得可以先確認一下掌紋。因為我看最初的偵查方向,認為是熟人作案,并因此對方夏村和受害人的親戚朋友,都做了掌紋比對。”
陶鹿的臉色灰了下來,像是有人用屁股蹭了鍋灰,又蹭到了他的臉一樣,有種淺淺的過度灰的感覺。
陶鹿沉聲道:“掌紋如果有問題的話,說明兇手有可能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現在還不能確定。”江遠用了一點點情商,畢竟是幾百人努力了很久的結果,如果就因為幾個刑科人員的不小心…
只能說,京城的刑警們的條件還是有點好,遇到的不靠譜的技術員太少了。要是在山南,都不用隆利縣這種墊底貨出場,就寧臺縣的王鐘同志,那LV0.5的現場勘查能力,稍微不注意一點,就得出問題。
這也沒什么奇怪的,天底下有的是得過且過的人,有的人找不到工作,有的人當了公務員,有的人做了警察,還有的人做了醫生,有的人當了作家,每個人都有擺爛的一面。
就是做狗的,都有大黑那樣的功勛犬,以及沒什么卵用的修狗。
“你想怎么做?”陶鹿調整好了心情。
江遠道:“我的建議,給參與勘查和偵查的民警們都做個掌紋的比對。”
“這…好吧。早查早安心。”陶鹿嘆口氣,這個決定肯定是有一點阻力的,不過也不會太大就是了。老實說,現場勘查人員在現場留下了自己的指紋或DNA,早就不新鮮了,哪怕是燈塔明亮的國家,也是一樣一樣的。
“接下來呢?”陶鹿接著問。
“如果掌紋確實有問題,那就重新順著人際關系等方面,再次按照熟人作案的方式來調查,看看是否有明顯的犯罪嫌疑人。在此期間,我再研究研究案件中的證據。”
看江遠神情自若的樣子,陶鹿突然有點羨慕。
其實,假如排除了掌紋,這個案子就相當于要重新開始調查了,而重新調查一起案件,其實是有許多成熟的方案可循的。除非江遠選擇某種劍走偏鋒的方案,否則,基本都是差不多的模式,陶鹿閉著眼睛都能安排。
但像是江遠如此年輕如此自信,卻是陶鹿所不具備的。
哪怕是現在,陶鹿依舊免不了患得患失的想法,不禁搖搖頭,對江遠道:“你倒是不擔心案子走進死胡同。”
“死胡同了再說。”江遠還真的不太怕這個。且不說積案并沒有一定要偵破的壓力,單單就破案本身來說,做案這么粗糙的兇手,憑什么干得過全副武裝的江遠。
回到警局,陶鹿緊鑼密鼓的安排了起來。
派出所和刑警隊是互不隸屬的關系,他也得找局長來協調。另一方面,刑警隊當日派出的技術人員也要檢查,有在外面參與案件的也得叫回來。
如此一番,核查還沒開始,隊里就已沸騰起來。
四大隊的大隊長崔啟山趁機招兵買馬,先拉了一個小群,道:外面來的法醫,看咱們也是冷酷無情。別說咱們是甲方,是出了錢的,就算咱白嫖了,按以前那樣子,他也不能這樣子,對吧,所以啊,打鐵還得自身硬,咱們自己的專案組,漂漂亮亮的把案子破了,咱是不是也就立住了。
蕭思道:這些積案可都是咱們自己剩下的,咱們之前沒把這些案子破掉,是因為不喜歡嗎?
崔啟山:別說這些風涼話,咱們哪年做積案清掃的時候,不破掉三五個積案的?
蕭思道:那可是好幾倍的專案組,一起干好幾個月,才能干出來的。咱今年的現案可都不少呢。
崔啟山:以前的專案組,都是一個大隊一個大隊的抽調人員的,這次不一樣,咱們這次要搞一個精英組,都是骨干刑警,戰斗力能一樣嗎?
王潮:咱們這個群里的,就都是精英了?
崔啟山:沒錯,有點開心了吧。
李江:那誰負責買外賣,做臺賬什么的?
拿著手機的崔啟山愣了愣,皺眉看了看這個問題,發現還真的是個漏洞。
想了想,崔啟山無奈的繼續打字:等咱們專案組建好了,我再喊兩個年輕人過來。
李江:最好先喊進來,搞一個工作組,負責開組的各種雜物。
崔啟山又呆了呆,最終還是屈服于現實。
于是,崔啟山只好從自己大隊里選了兩個年輕刑警進群,令精英組的氣氛吹散了許多。
好在專案組的總體氣氛還算不錯,崔啟山挑選的案件,也得到了眾人的認可,一支12人的專案組就此運作了起來。
忙忙碌碌的完成這項工作,崔啟山伸了個懶腰,聽著骨頭噼里啪啦的響了一陣,再慢悠悠的去向陶鹿報告,準備得一得夸獎。
中年老男人了,除了手下做出點成績來,讓他可以向上峰說道說道以外,能得夸獎的機會已經不多了。
到陶鹿門前,崔啟山還沒進去,就聽里面一陣暴跳如雷的吼聲:
“不戴手套進現場?你們腦子是被驢踢了嗎?”
“柳溝沿的驢好吃,不是驢蹄子好挨!”
“接觸了現場為什么不報告?不記得了?你記得什么?你就記得驢肉火燒了吧!”
陶鹿平時只是嚴肅,罵起人來卻像是吃了一肚子火鍋暈車了一樣,吐字又快又多,噴的人暈頭轉向。
崔啟山扭頭想走,這時候剛罵了一波人的陶鹿正好打開了房門。
“老崔?找我有事?”陶鹿的語氣又歸于平常了,要不是房門的隔音不夠好,崔啟山都不知道他剛剛吃了個人。
“我是想給您報告也一下專案組的事。”崔啟山低聲道。
陶鹿松了一下白襯衣的領口:“哦?案子破了嗎?”
崔啟山愣了一下,這才哪到哪呢?
陶鹿見狀,也愣了一下,轉瞬笑了起來:“跟江遠說話說順嘴了,沒事沒事,你專案組怎么了?”
崔啟山有點委屈,就算是江遠…當然,江遠上個案子確實是用幾天時間就給破掉了,厲害是挺厲害的,但是,這東西不能當常態來看待啊。
陶鹿咳咳兩聲,溫言道:“沒事,你說吧,是要經費?”
“不是,我不是來要錢的。”崔啟山本來是想請經費的,但現在肯定是拉不下臉了,只道:“我們現在已經順利成組了…”
他將這幾天的工作報告了一下,最后才有點不服氣,又有點好奇的問:“陶支,方夏村的滅門案,掌紋不合適?”
“嗯,派出所的一個年輕人,進去看尸體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床頭柜。”
“這…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啊。”崔啟山也真的是有點懵,類似的情形,更多的其實出現在案件已經偵破,證據互相矛盾的情況下,像這次,江遠直接提出證據問題,還是很少的。
陶鹿微微點頭,接著臉上竟是露出了一絲期待,道:“現在再調查受害人的關系網絡,比現案期間是要難一些的,但只要能破案,難點也不怕。”
“您說的是。”崔啟山望著支隊長這個少見的表情,暗暗下定決心:接下來,我要讓這個笑容再次綻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