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籍沒老婆的單身有錢男人被帶走,龐繼東望著他的背影,整個人的氣場突然就冷了下來。
像是用盡了力氣,用三天的時間補完了全部的暑假作業的學生似的,呆站在原地,失去了說話的力氣,沒有動力做任何事的樣子。
“怎么了?”江遠的情商上線,關心的問了一句龐繼東。
他還要繼續學習呢,停下來可不行。當然,身體虛弱成這個樣子也是不行的。
龐繼東解開風紀扣,松了松襯衣,道:“就是有點還沒做好準備,逮捕犯罪嫌疑人的準備。”
“這要做什么準備。”江遠笑笑。
龐繼東不由回憶起自己抓過的那些犯罪嫌疑人,也笑:“說的也是。”
江遠向牧志洋使了個眼色,讓他上去安慰龐繼東。
牧志洋有點為難,讓他擋子彈吧,他現在還挺熟練的,可你說讓他安慰人吧…
他在這方面幾乎都沒什么積累了。
牧志洋想想,道:“龐大隊,桉子破了,晚上一起慶祝唄,唱K去嗎?”
龐繼東苦笑:“這種桉子,要能送檢才算是真的破了。涉及到外籍人士,檢方對證據的要求肯定是很高的,說不定就會讓我們補充偵查了。”
他說著話,就看向了江遠。
江遠低著頭做勘察前的準備,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似的。
龐繼東于是直接問:“江隊,咱們能拿到證據嗎?最好是確鑿無疑的那種。”
江遠于是問:“法醫植物學的話,你也是學了一段時間了,你覺得我們現在得到什么證據,可以是確鑿無疑的?”
龐繼東就愣住了。
不是我提問來著嗎?怎么就被反問了?
那我回答嗎?
頭皮又開始發癢了…今天回去得換個洗發水了…
“我覺得,單純的植物證據的話,可能比較難定罪吧。”龐繼東想了半天,如此回答。
“為什么?”江遠反問。
龐繼東道:“法醫植物學這方面,國內還是不太熟悉吧。花粉圖譜這方面,如果要用于定罪,是不是得專門說明?論證方面的話…”
“確實有可能。”江遠點頭。司法系統是個接受新事物特別慢的行業,也可以解釋為只喜歡使用成熟的技術,也可以解釋為對技術本身的不信任,或者對所有事物的不信任。
像是DNA這種東西,已經算是應用的非常快了,也晚了10年多的時間,而且,中間是經過了多方的論證和拉鋸的。其他的如錄音證據,現在依舊有拉鋸,計算機領域的證據的認證也很慢,包括微信聊天之類的證據,偵查階段用的已經很普遍了,法庭論證方面依舊很復雜。
龐繼東其實是想從江遠這里聽到否定的答桉的,沒想到江遠也這么說,頓時整個人都愁了起來。
“我先做現場勘察。不過,審訊的時候,我倒是有個建議。”江遠穿戴整齊,一邊取樣本,一邊說道:“審訊的時候,可以從植物DNA說起。”
“植物DNA的話…”龐繼東猶豫了一下,聲音降低,道:“是不是有好些植物的DNA,都是相同的?”
江遠嘖嘖兩聲,不禁對龐繼東另眼相看:“士別三日吶,龐大隊您果然是聽進去了。”
“嘿嘿…您那么努力的說,我不記住都不行啊。”龐繼東摸著腦袋笑,雖然不知道江遠為什么要教自己東西,但龐繼東還是心懷感激的。他就像是一只被短期收養的野鴨,對于愿意喂自己食物的人,雖然嘴里不好說,但心里是說了許多遍謝謝的,如果被強塞食物的速度慢一點的話,謝謝會更多一些。
牧志洋瞪大眼睛看著,眼圈都要紅了,且笑道:“龐大隊說的是什么意思?我都沒聽明白。”
江遠于是看看龐繼東,道:“龐大隊,你給說說。”
龐繼東整理了一下語言,像是回答考題似的,道:“因為植物繁殖,不一定是有性生殖,有很多都是無性生殖的。所以,有時候優勢種會不斷的擴張,就好像看著很大的一片的柳樹,查DNA的話,說不定都是相同的,玫瑰土豆楊樹蘋果樹這些,都類似。再加上還有花粉飄散的距離等因素,所以想用單一的植物的DNA證明來過,還是有點難度的。”
江遠點點頭,對龐繼東的發言表示滿意。雖然還有可商酌的地方,但短短幾天內,回答到這個程度,還是相當不錯了。
龐繼東也很有成就感,自然而然的,道:“現在人都被DNA給慣壞了,總想要百分百的準確率,哪里有那么高的準確率,弄到現在,有些媒體一看沒有DNA證據就喊,他們也就知道個DNA了…”
龐繼東說到這里,有點醒悟過來,道:“您是計劃著,將找出來的花粉,全部做了DNA,然后證明吧?這樣其實也合適,有的植物是無性繁殖的,有的可不是,而且,如果各種植物的DNA也符合,那也不能用巧合來解釋了。”
“而且…”江遠補充道:“我估計犯罪嫌疑人,不一定懂得生物學吧,植物DNA和動物DNA不一樣這種事,他明白嗎?”
龐繼東眼前一亮,對啊,這東西得多難啊,他最近幾天要不是晚上惡補了生物學的課本,他一個白天得暈七七四十九個小時。
眼前這個獨棟別墅的業主,一看就是腦子有毛病爹媽有錢的類型,詐他就是了。
“我給審訊的人打電話,回頭給他把DNA匹配的故事安排上,一般人聽說有DNA匹配了,多半就交代了。”龐繼東說著,嘿嘿的笑了出來,突然有種智力上優越感。
江遠也笑笑,道:“其實,他懂也沒關系,他要是懂的話,他更怕。”
花粉圖譜確定了,相當于有多種植物DNA匹配上了,就算植物DNA的唯一性沒有動物DNA那么強,數量這么多的植物DNA匹配上,也是非常足夠了,何況還有比例問題。
要說的話,也就是給檢察官和法官解釋法醫植物學,需要耗費億點點精力。所以,如果能訛到口供的話,那是最好不過了。
該說的說過,江遠就領著人,開始細致的做現場勘察,取了大量的樣本。
勘查到后院的落葉堆的時候,江遠更是從里面挖出了一堆的骨頭來。
“沒有人骨。”江遠將這些已經腐爛的骨頭,或者半腐爛的骨頭全部快速的過了一遍,LV3的法醫人類學,分類的極快。
“怪不得他這里有臭味。他是用爛樹葉的臭,遮蓋這些東西腐爛的臭味。”牧志洋看的心里發涼,就這樣的環境,處理個把人也不成問題,他不由問:“這家伙是在練習還是怎么的?”
“說不定是在做實驗,測試尸體腐爛的時間之類的。”江遠的第一想法就是尸體農場。
對于人體的很多東西,人類的研究都是不充分的。醫學倫理是個很復雜的東西,能闖過的法醫不多,能做實驗的就更少了。
愿意實地測試一下尸體腐爛時間之類的關鍵數據,這樣的犯罪嫌疑人,已經可以稱之為難能可貴了。
“還可以這樣…”牧志洋說著就說不出話來了。
龐繼東更是念叨道:“不知道他這一年多,又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