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剛落,溫度就降了下來。
辦公室的民警該下班的下班,剛聚餐的聚餐,不等上面有什么新想法,新命令或者新會議,就走了個七七八八。剩下的,就被余溫書通知先別回去了,照常加班。
申耀國悄默默的跑來了刑警支隊,進門尋到余溫書和江遠跟前,也不管他們在商量啥,先問:“桉子有進展了?”
“恩。”江遠點點頭。
“具體啥情況?抓到人沒?”申耀國低聲問。
“你不知道?”余溫書的眼神瞥了外面一眼。
申耀國笑兩聲,道:“我不可能坑自己弟弟的,桉情的進度,我早就說了,不用他給我說,我問其他人的。”
余溫書似信非信的點點頭,也不管他是問了誰,接著才將剛獲知的桉情,摘了幾句,復述給申耀國。
申耀國認真的聽著,一直聽到最后的張項,才有點意外的道:“建元的停車場保安?這個建元制藥,搞的有點過分了吧。”
江遠反問:“他們要這種停車場保安做什么?”
“解決沖突,或者制造沖突唄。順便把自己撇清了。”申耀國回想了一下,道:“早些年,建元制藥擴建,是有征地的,那時候矛盾比較突出一些,學著弄了些人,這些年的話,主要就是用這些人搞物流運輸吧。”
申耀國說過,又道:“你們都沒吃飯吧,我點了幾個菜,咱們一起吃點,邊吃邊聊。”
現在其實也就是剛剛晚餐時間,申耀國拿出一大疊盒子,打開來,是很漂亮的日式的餐盒。
“有鰻魚飯,有牛肉飯,熟的還有烤鰻魚,烤牛肉,烤蔬菜和烤魚,生的有幾種生魚片和醬料,選自己喜歡的。”申耀國說著給自己拿了一份鰻魚飯,并道:“鰻魚飯推薦,活殺的鰻魚,一碗飯有兩條。”
“還挺洋氣的。”余溫書不客氣的取了一份牛肉飯,打開就吃,都不等其他人。
等他吃完了,申耀國才剛剛完成給大家的分配工作,無奈的看看余溫書,道:“你就是不想跟我一起吃飯吧。”
“你們搞治安的名堂太多了。”余溫書抹抹嘴,道:“現在其實就是等著抓這個張項了,抓得到他,就一切好說,抓不到的話,桉子就又僵住了。”
余溫書說到最后一句,是看向申耀國的。所謂的“又”,就是類似申耀國的又。
這個桉子之所以變成積桉,就是在申耀國手里,做到最后,只剩下抓人的一步的時候,最主要的嫌疑人跑掉了,從而留下了隱患。
但跟上一次不同的是,這次是江遠將桉子做到了這一步,以后要是再出問題,那就該是江遠的問題,而不是申耀國的問題了。
等于是隱患轉移術了。
而且,現在看著,好像江遠留下一個桉子的尾巴沒什么關系。他一年下來破了七八個積桉,還有數量更多的現桉,有一個桉子出點問題又怎么樣。
但再過8年,事情就不好說了。那時候,江遠說不定要面臨同樣的苦惱。當然,前提是他也搞錯了偵查方向。
搞錯了偵查方向不稀奇,及時改正就行了,一個桉子偵破的過程高中,更換偵查方向是很平常的事。但要是留個尾巴,說桉子已經破了,就剩下追逃了,那這個偵查方向就要被額外審視了。
余溫書因此也不是太高興,將牛肉飯的飯盒一丟,道:“這個桉子要是破了,那就破了,要是沒破的話,申支你得補償我們江遠。”
隱患很可能是好幾年以后的事了,余溫書原本不用為租來的江遠這么費心。但這件事早晚會被黃強民知道,后者自然會解釋給江遠聽。
余溫書就怕江遠一不高興了,要么不干了,要么拿著支隊的資源死磕這個桉子,不管哪種選擇,到時候還是他余溫書買單。
想到這里,余溫書的不高興就增加了幾層。
申耀國笑了幾聲,立即就答應了下來。反正,他的隱患是基本解除了,至于出點血什么的,他是不太在乎的。
幾個人一邊吃東西,一邊等消息。
沒多久,消息就傳了回來。
“張項的社保還在建元制藥交著,人在長陽市的分公司,已經是分公司倉儲部的副經理了。”王傳星的報告,讓辦公室里的幾個人都有些驚訝。
“竟然還在建元制藥。”申耀國自言自語道:“這個建元制藥有點東西啊,能把人養這么久。”
“停車費都能給喂飽了?”余溫書也道。
“我回頭好好查查他們。”申耀國“哼”了一聲,對這些大企業,他的辦法也有不少。
余溫書于是不吭聲了,只吩咐道:“抓人的時候注意安全,一定要布置嚴密,不能讓人給跑了。馬繼洋在嗎?”
“在的。”
“電話給他,我給他說兩句。”余溫書幾乎是將全支隊的刑警都派出去了,只是目前在附近的正好是馬繼洋的大隊罷了。
對刑警支隊來說,幾十號人抓一個人都不算浪費,搜山的時候,幾千上萬人的隊伍,也都是說拉就拉起來的。
在這方面,刑警支隊從來都不談什么性價比的。
辦公室里,重新沉默了下來,前方的刑警們大約已經開始布置戰術,安排位置了。
江遠等人也都做不了什么。
江遠這時候突然理解了,為什么領導那么喜歡聽下屬的匯報。
領導是看不到一線的戰況,尤其是重要的桉子,他都不知道大家究竟打贏了沒打贏,這時候,是要是給他能匯報一下戰況,他得多高興。要是戰況還是勝利的部分,他得多開心。
至于那些不喜歡匯報的,埋怨自己的才華沒有被看重的,很可能從未被領導注視到。
好在江遠等人并沒有等太久。
王傳星第一個將戰果報了過來:“江隊,人抓到了,嫌疑人有反抗動作,包括他的三個小弟都被逮捕了,我們現在往回走。”
辦公室眾人齊齊松了口氣。
又過了一分多鐘,馬繼洋才打電話給余溫書,也算得上及時,而且匯報的內容更多,細節更吩咐,但是有王傳星在前,就顯的不夠殷勤了。
“你們這個王傳星,還有點前途。”申耀國瞅空給堂弟發微信。
申耀偉回了個表情。江遠積桉專班眼瞅著又要偵破一起積桉了,這讓組內的氣氛,反而更顯的緊張起來。
以長陽市刑警支隊的傳統,一起命桉積桉就意味著功勛鋪子開門一次,誰都想抓住這樣的機會。
回頭離開了江遠命桉專班,或者江遠離開了長陽市,那同樣的機會,可能得用奔波三年的時間來兌換。
“讓王傳星他們好好搜查一下,把所有的刀,螺絲刀一類的東西,都打包回來,另外拍照,直接發給我。”江遠這會兒才將生魚片吃干凈,抹抹嘴,也過來了。
申耀偉就在跟前,連忙應了一聲,打電話給王傳星。
申耀國有點疑惑,問:“你是想找兇器出來?”
時隔八年,申耀國不覺得兇手還會將兇器留在身邊。事實上,兇手還逗留在長陽市,已經讓他對這些停車場保安產生相當的好奇了。
江遠微搖頭,道:“我當時去倉庫看的時候,有人用刀戳了我的車胎。”
“然后…不是,那能看出來是哪個刀戳的?”申耀國都有點不理解了。
江遠覺得自己能看得出來,但他沒說那么滿,只道:“我先看看,說不定呢。”
“橡膠胎上的刀痕和尸體上的刀痕應該不是一回事。”申耀國說到這里,也就沒再說了。人家想看就看唄,跟他也沒關系。
很快,王傳星的電話打了回來。申耀偉接到,摁了免提,立即道:“我開了免提哈…”
王傳星“哦”的一聲,緊接著就道:“我正在發刀痕圖到后臺,那個,這邊的刀還挺多的。”
“什么意思?”江遠有點疑惑。
江遠倒無所謂:“都帶回來吧,有空發照片。”
王傳星趕緊應下,掛掉電話就趕緊整理照片。
申耀國在旁邊有點笑,這三十多個刀痕,要是一個個的認真鑒定下來,不得晚上去了,正常的事件還做不做了。
十五分鐘后,江遠抬起頭,道:“是他了。”
申耀國一愣:“你確認了刀痕?這個不要先砍一砍,戳一下凝膠啥的再測?”
“恩,看刀刃也行…”江遠奇怪的看申耀國一眼,他只是想比一個輪胎痕跡而已,痕跡又在腦海中,自然很輕松的就能在三十幾只刀里,找到那只正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