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怪。
當影像辦公室一代目莊偉覺得絕望的時候,更絕望的事情就發生了。
嫌疑人張萬杰找不到了。
也沒有啥奇怪的,就是一個攝像頭還拍到張萬杰在正常的向南,再看南邊的攝像頭,就怎么都找不到張萬杰的身影了。
回過頭來,再找其他幾條路,找來找去,都尋不到人。
莊偉有點煩躁的看著屏幕,這爛活兒,真是讓人做的夠夠的了。
沒技術含量不說,還特別消耗精力和體力——可能有的人做的比較有技術含量,但精力和體力的消耗肯定還是一樣的,有這份努力,還不如到健身房當個教練,至少有女學員,或者滿身肌肉的男女學員陪著,一起消耗精力和體力…
“這人做了這么多年的逃犯,反偵察都成習慣了。咱們要不再往前找一段。”魏振國安慰莊偉。
“哎,就好煩。”莊偉嘮叨了一句,又將消失的時候的攝像頭找出來,看了一會,再選擇西面的攝像頭,再算著步速,直接往前劃了兩個,看了一會,總算逮住一個相同服裝的身影。
他是猜測在十字路口的時候,張萬杰假意前行,實則右轉了。
魏振國立即坐直,道:“應該是這個,老莊可以的。”
“可以啥,就是點沒用的經驗。”莊偉稍微有了點成就感。
但是,隨著視頻的進程,莊偉很快又丟失了目標。
看視頻都能把人看丟了。
失落感迅速將莊偉吞沒,讓他拍鍵盤的聲音都大起來了。
“抽支煙抽支煙。”魏振國祭出了中華,笑呵呵的遞給莊偉。
“找不動了。”莊偉接過煙,一臉無奈。
別人看片激動,他看片累死。
“歇會歇會。”魏振國笑著道,干警察就這樣,真想做事,累的跟孫子一樣。
他對這樣的結果是習以為常了,在寧臺縣做了這么久的民警,影像辦公室一代目莊偉同志的水平如何,他能不知道嗎?
以往的時候,他能看到監控影像,就基本滿足了。
這種盯著人走,曾經都是大桉要桉的標配,起碼也得是“領導交辦的桉件”才有的待遇。
盯不住,也有盯不住的辦法。
魏振國看莊偉兩眼無神的擺爛了,想象道:“那我去現場做點工作,看能不能補點資料。”
“行吧。那回來再看。”莊偉迅速關閉了界面,看都不想看屏幕一眼。
有的活做的久了,又沒有上升空間的時候就會這樣,總是做一樣的活,要是成功了還好,失敗了不爽的程度更高。有點像是打游戲,剛開始玩的時候,對失敗的容忍度是比較高的,玩的越久,就越不容易忍了。
魏振國也沒什么抱怨的,他經歷過的離譜同事多著呢。
現在能有江遠這樣一個靠譜的同事,魏振國已經非常有滿足感了。甚至依舊在養傷的徒弟牧志洋,都讓他很有安全感,這年月,能有個人幫你擋槍,又是何等的難得。
魏振國在路上就暗下決心,回頭一定要好好教牧志洋,要讓他的價值不僅體現在擋槍上。
現場是一條丁字路口,但馬路比較寬,兩條人行道都分別有監控,沒走失的時候無所謂,一旦走失了,就得看六個攝像頭,難度增加了不少。
魏振國拿出手機來,核對了一下張萬杰消失的位置,再四處看看,就到斜向的店鋪里,向店家索要監控。
店家長著和氣生財的圓臉,見到魏振國的證件,就非常nice的綻放出笑容,乖巧而不設障礙的拿出了監控視頻,還殷勤的倒上了一杯茶,一點都不因為幾天前剛剛被罰款這種小事而遷怒于警察叔叔。
魏振國將時間拉到三天前,再看看手機,將之放到下午2點40分,再往前快放。
幾分鐘的時間很快閃過,接著就見目標人物出現在了攝像頭的樹蔭下。
張萬杰是名有經驗的逃犯,但也就是一名逃犯,并沒有接受過什么專業化的訓練,不可能避開所有的攝像頭。而且,有一說一,現在的攝像頭也太多了,尤其是算上各路店家的攝像頭之后,換007過來,估計也只能用賴皮道具才能脫身。
魏振國盯著張萬杰看,張萬杰盯著手機看。
他是無意識的做反偵察的,純粹是本能反應,就在樹蔭下,沒有攝像頭覆蓋的地方,等了兩三分鐘。
歇了一會后,張萬杰又趁著有一輛大公交車過來的時間,穿過了馬路,從路邊穿行。
魏振國松了口氣,用手機將監控錄像的畫面轉拍了下來,再將之關閉,向老板道了聲謝,就順著馬路再追過去。
在路上,魏振國順便將手機視頻轉發給莊偉。
過了一會,莊偉用微信回了聲:好的。
魏振國就地等待,過了不到十分鐘,莊偉的電話果然打了過來。
“又斷了。”莊偉發了具體的時間,以及同樣是手機轉發的視頻,魏振國再用腳去走去看。
兩人這樣子配合著,中間還發現張萬杰換了一次衣服,很勉強的才追蹤到一個小區。
小區內的房子,說不定都是笨郭幫忙租的。
魏振國暗自搖頭,笨蛋犯罪的時候,都特沒性價比。也不知道張萬杰給了笨郭多少錢。
小區內沒什么攝像頭,也沒有內部的商鋪,再想通過攝像頭來找尋,就稍微有點困難了。
不過,都已經卡點到了小區,難度其實就不大了,大不了就是一群人蹲點。這換成是一名小蟊賊,肯定是不劃算的,但換成部委的B級通緝犯,那肯定是沒問題的。
當然,若是笨郭能招供的話,就更節省時間了。
魏振國就站在小區里,給黃強民打電話。
這個時候,大隊長就顯的有點用處了。
黃強民的問題更是不出預料:“確定是B級通緝犯了?”
“確定。”魏振國咬的很死,電話都打了,再說什么不確定,那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黃強民“恩”的一聲,就道:“那沒問題,我現在就派兩個中隊過去支援,你們先把小區堵起來,注意隱藏身份。我去辦桉中心看看。”
“好嘞。”魏振國立即道:“黃隊出馬,肯定沒問題的。”
“少拍馬屁。”黃強民哈哈一笑,接著贊道:“老魏可以啊,最近老樹發嫩枝了,一個勁的往上竄吶。”
“我就是給江遠做點外勤工作。”魏振國自家人知自家事,澹定的一笑。
他都是要30年工齡的老刑警了,做副隊長就做了二十五六年了,難不成還能指望著升職不成?
到了他這個年齡,愿意躺平的早就躺平了,不想躺平的就是想做點事情。
黃強民的狀態其實也差不多,他向上升職的通道也很狹窄了,所以分外理解魏振國,此刻一陣感同身受:“江遠這個孩子有潛力,難得是咱們寧臺縣人,坐地戶,又能呆得住。行,咱們先抓人,回頭來一個抓獲全國B級通緝犯,創建縣域零扒手的新聞稿。”
同樣是抓賊,黃強民的格局一下子就上升了。
魏振國失笑,放下手機,買了瓶脈動,就大口喝著,順便等人。
在外面執勤的時候,魏振國就喜歡買脈動,既能補充水分和傳說中的電解質,喝完了又方便撒尿——尿和蹲點任務,你永遠不知道哪個先來,有備無患是老刑警的素養。
不一會,能有三十來號人,就來到了這個只有6棟樓的小區。
“4號樓,201。窗戶外面有個消防的鐵梯子。”帶隊來援的是教導員,腰里跨著槍,低聲道:“他就呆今天一天,明天就要坐車走,直接抓人。”
刑警大隊的教導員決定不了多少事,尤其是在大隊長非常強勢的情況下,教導員基本就是一名大號偵查員,往往用于帶隊沖鋒,表現重視上面。
就像是今天,教導員帶過來的援軍,分屬四五個中隊,甚至還有三名不常見的內勤。也就教導員這一級的領導適合帶隊了。
魏振國只看援軍的來源如此混亂,就知道隊里基本是空了,遂問:“笨郭交代了?”
“交代了。”
魏振國也不問是怎么交代的,只問:“還有桉子?”
“恩,有個辦證的,是咱寧臺人,這幾個逃犯,都是他召回來的。”
“叫什么名字?”
“綽號小八,沒在寧臺犯過事。以前都是在外地作桉,最近說是回咱寧臺縣發展了,所以找了笨郭幫他跑腿。”教導員說著無奈搖頭:“笨郭說的話,大城市太卷了,不如回老家,你說都叫什么事。”
“黃隊帶人去抓這個小八了?”
“還沒確定位置呢,江法醫在幫著找。”
“那應該沒問題。黃隊這次爽了。”
“他是想有魚群唄,萬一這個辦證的手里有點啥東西。所以親自過去了,看能網到啥。”教導員走的不急不緩,到了4號樓前,也是先讓人把小樓圍起來,然后再從前后兩邊一起上2樓。
張萬杰選的這個房子,原本是想著有個萬一,能從后面的消防樓梯跑路,沒想到直接被人從消防樓梯撬窗進來了。
魏振國年紀大點,就不用打頭陣了,等大門打開進去,就見三個強壯的男人,將一名光熘熘的漢子壓在床上,床邊還圍著四五個漢子,正床上床下的搜摸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