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推開警犬中隊的大門,就聽大壯興奮的招呼著自己。
至于院內工作的六名刑科中隊的民警,依舊低頭忙碌著,腦袋都不抬一下。
因為煙店搶劫案和銷贓案涉及到的證據太多,在大隊長黃強民的協調下,刑科中隊干脆到警犬中隊來辦案,等證據固定了,該拍照的該提取的弄完了,再回辦公室。
江遠這兩天都是直接來警犬中隊上班的。
大壯也因此特別開心,每天都等著江遠似的,來了就是一大聲叫。
江遠默默羅威納的頭,贊道:“懂事的,回頭多給你兩塊雞腿。”
“不能給它吃太多了,最近提高了訓練量,才勉強維持了身材。”李莉也是聽到了大壯的叫聲,才從里面出來。
江遠看看李莉,確實,要說維持身材這件事,李莉絕對是刑警大隊的翹楚,就是在養大壯方面…
“你又把大壯的雞腿吃了,忘了給它補?”江遠準確的做出了判斷。
李莉和大壯的眼角同時耷拉了一點,再道:“你同事也吃了。”
江遠再摸摸大壯的頭,嘆口氣道:“沒事,咱們多弄點牛肉和雞蛋,一樣好吃。”
大壯“汪”的一聲,充分體現了對江遠的放心,對李莉的吐槽,對狗生的期待,對人類社會集體轉向的憂慮,對資本世界的發展的警惕,對科技產業前途的不確定性,對現代金融體系的茫然與不安,對國際局勢的認知與判斷。
江遠再拍拍大壯的頭,走進院子里,就見一排幾個人都是彎腰低頭的模樣。
“做的怎么樣?”江遠問最年輕的王鐘。
王鐘”恩“的一聲,充分體現了能力的邊界,道:“快做完了,再兩天的時間吧。”
“不錯不錯,辛苦了,我給大家弄點東西吃。”江遠的情緒頗為高漲。
這一次入庫這么多枚指紋,都是與銷贓案高度相關的,再由此挖出更多案件的可能性是非常高的。
當然,這一點,刑科中隊的民警們都看得到,所以才都這么努力。
江遠認認真真的給大家做了一餐,跟著羅威納一起吃罷,也跟著一起工作。
最近幾天,刑警大隊里全是狂加班的民警。
什么996之類的概念,在基層警局里,根本不值一曬,無非是沒什么話語權,甚至都不允許對外講話,而不為人知罷了。
就在各大互聯網企業相繼停止996的時間段里,警局里的996現象也只會更多。
犯罪分子沒有星期天,那警察整個周末都得投入進去了。
這次的搶劫案也是如此。三個人拍拍腦袋,決定一起剃個光頭,三個人拍拍腦袋,決定一起去搶一家煙店。
而他們每拍一次腦袋,就給刑警隊的辦案民警增加了一重工作量。
尤其是在他們拒不交代的情況下,辦案民警可以說是時間緊,任務重。
刑警大隊的大隊長黃強民,也是日常出現在大辦公室,都到了一日三問的程度了。
這種關注帶來的壓力,表現到極限,就是黃強民都沒空來四樓的刑科中隊晃悠了,反而是辦公樓的一樓和二樓,時不時的傳來黃強民的“講話聲”。
“找不到就不要回來見我!”
“繼續審啊,問我干什么?口供要隨時核實啊!”
“都是板上釘釘要進監獄的了,還給我倔強什么?倔強有用嗎?”
黃強民最生氣的,就是三個光頭搶劫犯明明已經完蛋了,可還是不愿意乖乖交代。
這種情況,在基層警局,總給人一種未盡全功的感覺。
就是熟悉的記者,端著照相機拍照,放下照相機也說:“我記得以前采訪的時候,犯罪嫌疑人徹底交代以后,痛哭流涕的很好看的,咱們要不要拍一組這種悔過的照片…”
黃強民知道記者想要什么,就是想要那種影視劇里面,到了最末尾階段,承認錯誤并悔過的場景。
畢竟,社會教育意義要從反省開始嘛。
但就眼前幾個油鹽不進的滾刀肉,黃強民無奈道:“是因為難得遇到這種情況的,所以才被采訪了。正常的罪犯,一般還是會各種辯解,不愿意承認罪行的。”
“那今天這幾個人能承認罪行嗎?”記者追問,并不滿意于刑警大隊長的回答。
黃強民搖頭,又道:“還不知道呢。這次請你們,是因為銷贓案本身就不小了,規模挺大,涉及到全國多個省份,現案和積案的數量不會少。值得報道的。”
“您說行就行。”記者一副聽從指示的樣子。
黃強民只能勉強笑一笑,他甚至感覺記者臉上是不是有嘲諷?
但是,遇到外行人就是這樣。好像嫌疑人不交代,就總有疑慮似的。那種三五句話就被沖破了心理防線的知識分子是有的,可像是搞搶劫的蠢人,他們有沒有心理防線都不好說…
咚咚。
江遠敲了敲門進來。
黃強民繃緊的臉,回過頭來見是江遠,也是提高了22.2度,略顯親切的問:“江遠啊,怎么樣了?”
“我們把證據處理完了,現在初步統計,銷贓的贓物,涉及到至少20起以上的案件…”江遠說的簡單,但內容是足夠重磅的。
黃強民有點理解錯了,以為江遠只是掃出了多少指紋,遂道:“搞銷贓的,涉及的案件還是有深挖的價值的…恩,你把卷宗先放下,我回頭簽字。”
江遠同樣有一點點的理解偏差,他以為黃強民要現場處理,當場分派任務。那種大手一揮,將辦公室當會議室,將聊天當案情分析會的事情,黃強民幾乎每個月都會干一次。可以說是非常有氣勢,非常有范的職場表演了。
“稍等,我讓帶過來。”江遠看到了大隊長黃強民身邊,那手持大照相機的記者,只當黃強民同志準備耍一把酷,毫不奇怪的打電話給了樓上。
一會兒,一排七八名的刑科中隊的民警們,各自抱著一只或兩個大箱子,像是剛被開除了似的,站到黃強民面前,再將紙箱子摞了起來。
轉身,眾人還要再回去搬運。
黃強民連忙給叫住了,問:“這是…”
“這些都是從贓物上提取的,能夠鎖定犯罪嫌疑人的案件的情況。”江遠揮揮手,渾身疲憊又輕松,道:“總共22起案件,可能有六到十組的犯罪嫌疑人…”
黃強民滿腦子都開始升起問號來:
“嫌疑人?新的嫌疑人?”
“對。”
“22?”
“6到10組。”
黃強民終于明白了過來,拿起一個卷宗看起,嘴角竟是90度的翹了起來。恍惚間還給人一點老鱷魚的踏實感。
“你們通過贓物找到的犯罪嫌疑人?”黃強民糾結了一下辦案流程問。
江遠點點頭,道:“我觀察到的現象,很多犯罪嫌疑人在盜竊前后都是比較謹慎的,到了銷贓的時候,才會放松下來,這時候,留下指紋的概率就大多了。不過,比對出了匹配結果的確實也比較多,不知道人手夠不夠…”
“夠,我去借。”黃強民咬著牙,看一眼記者,在他擺好了照相機后,做出惡狠狠的日常表情,道:“串起來的案子,就像是一根烤肉簽子上簽的肉,我們只需要使勁咬下去就行了。”
記者掏出筆記本,寫了兩段話,再啪啪拍手:“說的好,黃隊這段話,我覺得可以再細細打磨一下…”
黃強民樂呵呵的點頭,直到手機撥通,才扯著嗓子喊:
“老劉,伱欠我的該還了。”
“老王,你欠我的。”
“老朱,你欠我的…哦,是我欠你的,那沒事,你玩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