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6章 拾荒老人
“我要三個栗子糕，三個玫瑰糕，兩個綠豆糕。”人來人往的菜市場口，一個小姑娘站在一處小攤販前，指著上面擺的各種糕點道。
“好的，四塊錢，謝謝姐姐。”
言旭將她要的糕點打包好，笑著遞了過去。
收好錢，目送姑娘離去，言旭又重新坐回了旁邊的凳子上，靜靜等待下一位顧客的到來。
學校大樓已經修好，前幾天學生們已經從木板房里搬回了學校。
言旭在校門口，早上賣了兩天的飯團，今天是周末，所以就來到了菜市場開始賣糕點。
今天是老汪跟拍，胖了十斤的男人坐在高凳子上，扛著攝像機正在對著言旭拍攝。三輪車上也是裝了兩個攝像頭。
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下一個顧客到來，言旭一邊拿起一旁的書，一邊道：“其實我是覺得有肉的餡餅會好吃點，但奈何林叔叔他們喜歡吃糕點，哎，也是不懂你們這些成年人為什么會喜歡吃甜的？”
像個小大人一樣搖頭嘆氣，言旭眼神無奈地看著攝像頭，那小正太的俊俏模樣要多可愛就有多可愛，“估計是生活太苦了，所以得多吃點甜的吧。”
耍了會兒寶，言旭這才心滿意足捧著書看起來。
被跟著拍了這么久，網上那些粉絲對他的評價他也是看過一些的，所以自然知道什么樣子的他觀眾最喜歡看。
言旭并不覺得丟人，也不會覺得這樣子不好意思，反正他就是一個小孩子，這種娛樂大眾的事無傷大雅嘛。
今天一共準備好了四種糕點，栗子、玫瑰、綠豆和紅棗，賣到最后也就綠豆和紅棗還剩了些。
第一次出來賣糕點，言旭算是大概摸清楚了食客的喜好，明天再來賣的時候就可以減少一部分口味，或者換個口味。
這么想著，言旭把攤子開始往回推，想著是否能在路上賣出去一些。
但一路上卻沒有一個人過來詢問，沒法，言旭就準備將剩下的糕點帶回去，到時候跟大家一起吃了算了。
攤子慢慢推到了一座小橋頭。
言旭在橋頭看到了一位老人，一位佝僂著背，頭發凌亂，衣衫襤褸，消瘦的臉上布滿了歲月雕刻留下烙印的老人。
這是一個非專業的乞討老人。
說乞討似乎也并不專業，因為他正在垃圾桶里翻找塑料瓶子和紙板，他的身后拖著一個大蛇皮袋子，里面裝滿了各種各樣的塑料瓶。
他是在撿廢品。
街邊這種類似的拾荒老人太常見了。
言旭以往也有看見過，但基本上也就看看了，并沒有多做什么。
不是他冷漠，而是他太忙了。
忙到根本無法停下腳步去顧及周圍的人和環境。
言旭停下了繼續往前推車的舉動。
靜靜地看著那個老人，似乎在想什么。
但其實他腦子里什么想法也沒有，他只是突然有一種沖動，想把剩下的那些糕點給這個老人，僅此而已。
言旭這么想著，也就這么做了。
老汪還在疑惑他停下來干什么，就看見他打包好了剩下的糕點，然后走到了那個正在往袋子里扔瓶子的拾荒老人前，將一袋子糕點遞給了他。
“爺爺，給你。”
言旭面色平靜地將東西遞給了老人，似乎一點都沒聞到老人身上那股怪異難聞的味道。
他的樣子不像是施舍，也不像是做好事，就是一種很平靜、與一個普通的陌生在交談的狀態。
老人一愣，看著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沒賣完的一些小糕點，帶回去家里人也吃不完，所以給爺爺你吧。”言旭又詳細說了遍。
老人這下聽明白了，看著面前的塑料袋子卻不敢收，局促道：“不了！你這吃的太多了，要好多錢買的，我收不起！”
言旭眨了眨眼，“我已經收攤了，沒人買，帶回去吃不完也得壞，還是爺爺你拿去吃吧。”
吃不完？老汪默默在心里吐槽了下。
“可是，哎，我這…”老人不好意思收，但眼神里卻分明又寫著他想伸手去收下這一袋糕點，空著的手懸在空中，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
言旭看懂了他眼中的渴望，沒再多言，直接把袋子放在了他手上。
“爺爺你拿著吧，我得趕緊回家了。”
沉甸甸的一袋糕點，脫手的那一瞬間就被老人牢牢抓住。
袋子被捏得很緊，老人眼神感激，咧著被風干的嘴唇笑道：“謝謝，謝謝你啊娃娃！真是謝謝你了啊！”
言旭笑了笑，“不用爺爺，我先走了。”
直到言旭推著車子經過，過了橋頭，老人都還站在原地看著他。言旭回頭的時候，還能看到老人對著他笑。
推著車默默回村子的路上，老汪開口問道：“是覺得那個老爺爺很可憐嗎？所以才把剩下的糕點給他。”
錄制過程中，無人的時候老汪和老古經常會問言旭一些問題，這些問題就像是訪談一樣，總會讓言旭對所做的一些事談一些感想，而這些談感想的畫面也是觀眾們經常喜歡看的。
言旭習慣了這種時不時要發表感想的狀態。
對于老汪的話，他并沒有多做什么思考，反問道：“叔叔要聽真話嗎？”
老汪挑眉，“難不成你要說假話嗎？”
言旭笑了下，“其實我給那個爺爺東西的時候，并沒有什么想法。而且那個爺爺也并不需要我可憐啊。”
“爺爺雖然看著落魄了點，但他有手有腳，靠自己拾荒賣錢什么的，這并不丟人啊。”言旭轉頭看了攝像機一眼，“爺爺又不是乞丐，干嘛需要我可憐？說了我只是糕點沒賣完帶回去怕壞，剛好碰到就給爺爺了唄。”
說到這兒，言旭對著鏡頭笑了起來，有點兒明著壞的感覺，“我們家也窮得很，大家其實也可以可憐下我的。”
這個話題就這么被言旭蒙混過去了。
老汪也沒追著問，只是看著言旭的眼神中，笑意愈深。
大冬天的還怕糕點壞？他們這么多人，吃也能吃得完吧…
這個小插曲言旭還以為就這么過去了，然而他去菜市場賣糕點的第二天下午，卻是又碰到了這個拾荒老人。
看到老人的那一刻，言旭正坐在攤子旁的小板凳上看書。
只一抬頭松脖子的功夫，言旭就看見了斜對面，那個在垃圾桶里翻找廢品的熟悉背影。
言旭微微挑眉，看著老人的背影暫時沒動作。
平榕鎮就這么大，兩天之內碰見兩次的幾率不大，但其實也還好。畢竟對方一個拾荒者，只要有垃圾桶的地方總會有概率碰見。
如果是在他收攤回去的時候碰見，也許他還會把剩下的給老人，但現在還沒收攤，所以言旭并不準備多加理會。
看了幾眼老人，言旭就低頭繼續看書。
一頁內容剛看完，正準備翻頁的時候，一個小心翼翼有些蒼老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那個，娃娃？”
言旭微怔，抬頭看去。
是那個拾荒老人，他過來了。
看到言旭抬頭，老人憨憨咧嘴一笑，“今天又看到你了，昨天，真是謝謝你了啊。”
言旭合上書，站起身搖頭道：“沒事，爺爺你過來是有什么嗎？”
“啊，這個…”老人垂眸，面上有些局促，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說，眼神卻左右飄忽著，偶爾看兩眼下旁邊攤子上的點心。
見他如此，言旭暗暗皺起了眉頭。
這個人，該不會還想要他免費送吧？
言旭看著老人的眼神漸漸涼了下來。
他不喜歡貪得無厭的人。
然而出乎言旭預料的是，老人伸手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從里面捏出了一把散錢。
一角，五角，一塊，五塊，最大面額是十塊。
老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將錢擱在小攤板子上，怕錢被風吹跑，還小心撥弄了兩下。
“這個，是我今天剛賣的錢，你數一哈，看昨天那個，到底夠不夠？”
言旭眼簾微垂，看著板子上的那一捧散錢沒作聲。
“我沒買過你這個，不過應該挺貴的…”
夠？那肯定是不夠的。
言旭不用數，就知道這把散錢根本不夠昨天那一袋的糕點錢。
大部分都是毛錢，一塊錢，五塊錢貌似就兩張，加上一張十塊的，而昨天那一袋大概三十多塊。
老人還在等言旭的反應。
言旭眨了眨眼，抬頭看向老人，笑道：“夠了！糕點五毛錢兩塊的，我收你十五塊，剩下的爺爺你拿回去吧。”
“啊？”老人原還有些忐忑，生怕錢不夠，聞言松了口氣，倒也沒把錢收回去，反而問道：“那剩下的錢，我可以再買點兒嗎？”
言旭點頭，“可以啊，爺爺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那個有紅棗味的，我想要那一種。”老人看了看攤子上的四種糕點，猶豫道。
“好。”
言旭當著老人的面數了數錢。
除去十五塊，還可以買五塊錢的糕點，多余的幾毛錢，言旭同裝好的糕點一并還給了老人。
老人提著袋子樂呵呵感謝了他幾句，然后就回到垃圾桶旁，拖著自己的蛇皮袋子走了。
言旭站在原地，對著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后又低頭看了看那堆散錢。
挺舊的，還挺皺巴。
但還好，他不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