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三章 往事
明媚的陽光穿過方窗，映照出屋內的景象。
這是一間巨大的長方形石屋，墻壁與房頂都是一體成型，明顯能看出巫術的痕跡。
其中擺放著一條銀光閃閃的巨大金屬裝置，仿佛一條橫亙屋中的機械長蛇，依稀可以從其暴露的外表瞥見聯動的齒輪與杠桿。
在魔石的驅動下，此刻銀白長蛇正不斷發出嗡鳴，一個個造型獨特的農具粗胚被飛快的制作出。
真理會的人正圍在旁邊觀看，嘖嘖稱奇，嘴里時不時發出驚呼。
“冰姬大人，這可真是了不得的發明！”
“是啊，有了這些，我們再也不用雇傭那么多的工人，只需要提供魔石和原材料，成品就可以源源不斷的被制作出！”
“這下子成本驟降，價格就算定為原來的五分之一，我們都還有得賺！”
雪來站在最中間的主位，疲倦的臉上也不由得露出興奮的神色。
面前這座她按照科林建議，在這幾天內不眠不休制作而出的自動流水線，果然沒有辜負她的期待！
“真是偉大的巧思。”頭發花白的席爾維斯特扶了扶眼鏡，不由贊嘆道。
將復雜的制作過程分割成不同的部分，讓各階段只專注處理某部分的工作，這樣的模式可不僅僅能用在制作農具上。
還有使用機械代替人工…這倒是聞所未聞，畢竟巫術造物可比普通人昂貴太多。
不過現在看來，這也不是沒有優點，至少在工作效率上，還是巫術造物更勝一籌…而且從長期看來，巫術造物的成本也不見得比人工貴到哪里去。
“這也是你那位朋友提出的想法？”他轉頭朝著雪來好奇傳音問道。
“是的。”雪來輕輕點頭，“說是從某本古書中看到的。”
“還真是謹慎。”席爾維斯特搖頭輕笑一聲，在心中感嘆。
這樣的東西若是在以前出現過絕不會籍籍無名，可現在無論是他也好還是別的巫師，卻都從未聽過任何與之類似的存在。
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這種全新的模式，是那名巫師自己研究出的！
見席爾維斯特搖頭，雪來下意識望了過去，目光有些擔憂。
“放心吧，你的那位朋友，整個真理會成員中只會有你和我知道他的存在。”
感受到她的目光，席爾維斯特又笑著傳音強調。
作為真知會兼真理會的會長，他可不是什么嘴上沒門的年輕小子。
既然雪來的那位朋友不愿暴露自身身份和他們真理會扯上聯系，那他也自然會盡力配合對方。
事實上，他直到現在也從未去刻意打探過那位神秘巫師的真實身份。
不過，由于雪來表現的太過起眼，席爾維斯特其實心中已經有了模湖的猜想。
畢竟這個向來喜歡獨處的少女，卻在每日傍晚卻都會以回家為由，悄悄的離開一段時間。而且無論當時有多少事在忙都是如此，只有遇到實在無法推卸的事情，比如這幾日，才會難得中斷一次。
‘這個當年在極北之地撿到的小女孩，一向孤僻冷漠，現在竟然也能交上一個朋友了啊…’席爾維斯特心里莫名感慨，卻隨之也有些擔憂。
要知道，雪來的身份可并不簡單…而且，她是不是去的太過頻繁了？
但看著冷冰冰的雪發少女，他又忽然在心里搖了搖頭，有些好笑的自語：
‘明明什么也都不知道，都只是猜想…他們大概率只是單純的朋友罷。’
“時間差不多了。”雪來忽然說道。
席爾維斯特轉頭望向窗邊，陽光的顏色已經變的很深，讓他不由得聯想到烤好的松軟面包。
原來又到了傍晚了啊。
“我要回家一趟，大約兩個小時后回來。”
席爾維斯特看著雪來，心情有些復雜，忍不住就想反問，“你真的是回家嗎？”
但看著面色平澹的少女，他終究只是輕輕點頭說道：
“去吧。”
“還有，這個…嗯，自動流水線已經造好，也不用太著急回來。”
“我們要走的路注定是一場漫長的，看不到未來的跋涉，好好休息。”
“嗯。”雪來輕輕點頭，轉身離開。
席爾維斯特望著她的背影，還是忍不住有些唏噓。
‘終究還是長大了啊…’
雪來的到來讓科林有些驚喜，他坐到沙發對面笑著道：
“晚上好，雪來，我正想找個時間感謝你幫忙調查葛蘭的事。”
查賽商會今天送來的那本葛蘭無名呼吸法，雖然只是簡單的看了下，但還是讓他獲益匪淺！
“不用謝。”雪來笑著說道，“我和查賽商會也都很感謝你給出流水線的建議。”
說完這些，二人之間暫時陷入沉默。
科林端起紅茶呷了一口，正打算找個話題開啟：
“最近…”
“還從未和你說過我的過去。”然而雪來卻同時開口了。
她注視著科林，夕陽的余暉為她漂亮的臉頰鍍上一圈明艷的光暈。
“如果你愿意說的話，洗耳恭聽。”科林微微怔了怔，有些意外的笑著說道。
“當初在極北之地遇見我，你難道就沒有好奇過我真實的身份嗎？”雪來卻賣了個關子問道。
“有些好奇，但我并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科林回答。
那座被暴風雪之墻包圍的奇特冰川，深邃的冰雪洞窟，以及氣息強大，仿佛非人的雪來——此刻他的腦中還歷歷在目。
他的確好奇過。
當初在真知會第一次見到雪來的時候，雖然沒有仔細觀察，但她的實力最多也就是二階巫師。
然而后來在冰川洞窟中見到的雪來，卻甚至給了他如諾尹斯那般的壓迫感。
而現在眼前看到的雪來，似乎實力也和以前又有了有些不同，大約是三階的樣子？
“我其實并不是人類。”雪來冷不丁說道。
科林喝茶的動作僵在原地，面露愕然。
他看著雪來不同尋常的雪發，想了想問道：
“你的意思是，你是一個異族混血？”
像莉莉安學姐那樣的精靈混血，在巫師的眼中，其實也不能算作人類，而是劃分在異族當中。
莫非雪來也是這種情況？
然而雪來卻在他驚異的目光中再次輕輕搖了搖頭：
“不，我就是異族。”
“我是極北之地誕生的精靈。”
科林驚訝了，他曾有聽說過這個世界的某些地方會孕育出獨特的精靈，但卻從沒想到能見到！
畢竟這種精靈不同于平常所說的高等精靈、樹精靈之類，而是真正誕生于天地之間的精靈。
他們的數量不能說是稀少，只能說鳳毛麟角。
“不過，我卻是在極北之地一個普通的村落長大。”雪來看了科林一眼，又繼續說道。
“那是一個在離冰川大約十公里名叫帕尼的小村落，規模還沒有古北村大。”
“帕尼村崇拜暴風雪之墻，于是在大約二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我剛剛誕生，只是一個懵懵懂懂的能量體，也是最脆弱的時候。
一位婦人卻憑借驚人的毅力抱著一個死去的女嬰朝著暴風雪之墻前進，寄希望能發生奇跡，再然后，她來到了冰川，因為一些意外與好奇，我附身到了那名死去的女嬰身上。”
“婦人以為女嬰活了，欣喜若狂的抱著我返回了帕尼村。
我沒有在意，但后來卻因為遠離冰川，而漸漸失去了力量，無法再與女嬰分離。”
“我對失去的力量并不留戀，反而對外面的世界更感興趣。
在帕尼村我一共待了十二年，知道了世界除開冰雪之外，還有著草原、湖泊、城市，以及——巫師。”
“再然后，在我十二歲那年，一場恐怖的暴風雪毀滅了整個帕尼村，只有我幸存了下來。”
科林默然，有些不知該說些什么。
雪來的講述很平澹，甚至聽不出太多情緒。
但他去過古北村，知曉那邊人們的苦難，也回憶起當時雪來對他所說的話語。
這個非人的女巫師，卻擁有著很多人都失去了的同情心。
“之后呢？”科林沉默了片刻，繼續問道。
“之后一位巫師發現了我，于是我便來到了諾尹斯塔特，走上了巫師的道路。”
“…沒想到你會告訴我這些，雪來。”
雪來笑了笑，就想要趁機對科林再次說出邀請。
她之所以對科林講述自己的往事，就是想要再次嘗試邀請科林加入真理會。
“這注定是一場漫長的、看不到未來的跋涉…”
但不知為何，雪來想到席爾維斯特的話語，嘴里想要發出的邀請卻忽然又咽了下去。
“怎么了？”科林疑惑道。
“沒什么。”雪來搖頭，接著又笑著問道，“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過去是怎么樣的？”
“我的過去比較普通，我出生在一個名叫圣焰的凡人王國，后來被一名叫做拉普的巫師帶到海上…”
兩人又寒暄了一陣，去花園散了個步，隨后雪來便告辭離開。
而科林等待著夜色完全黑暗，也悄然隱沒身形，離開了金麥穗。
因托城南，地窟區域。
隨著一道寒氣射出，面前長得像某種甲蟲的地窟生物頓時冰封。
“素材已經收集得差不多，該去荒野實驗室了。”
科林揮手將其收入儲物指環，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三點。
他加快了腳步，轉身朝地窟外走去。
本來科林是計劃繼續在金麥穗調查一段時間關于坎伯蘭之類的信息。
但今日上午查賽商會，意外送來的那些資料，卻直接讓他改變了計劃。
銀流呼吸法沒有什么好說的，只是一個普通的能修煉到高級騎士的呼吸法。
而查賽商會送來的關于坎伯蘭的資料，和他在文獻塔了解到的出入也不大。
但葛蘭的生平和無名呼吸法，卻是格外的令他驚喜！
葛蘭的全名就叫葛蘭，作為奴隸，他并沒有姓。而后來成為騎士，擺脫奴籍之后，他也沒有為自己取上一個姓，只是繼續沿用了葛蘭這個名字。
在查賽商會的描述中，葛蘭一共活了六十五歲，而且在前三十歲之前都還是一個普通的奴隸。
但卻在三十歲之后，他卻只花了短短三年，便成為了一名中級騎士！
這樣的例子在魯恩王國的農奴中不能說沒有，但格外的稀少，而且只有他一個名叫葛蘭。
所以查賽商會很容易便找到了他的信息。
整個上午，科林都在研讀查賽商會收集來的葛蘭資料，并將其與坎伯蘭的資料互相對比。
中間的細節略過不表。
總之，科林最后從那堆資料和那本無名呼吸法當中，似乎窺到了一絲新的發現。
而這，也是促使他如此著急來到荒野實驗室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