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理解
古老的洞窟之中靜悄悄的。
厚實的巖壁隔絕了所有的聲音，沒有風聲，也沒有水滴的聲音。
科林沉默地靜立于巍峨古樹近前，沒有任何動作。
一根尖銳的樹枝懸浮于他的背后，卻并沒有用尖端抵著他，而只是柔和的虛繞在腰間。
然而即便如此，科林也絲毫不敢有任何的異動。
簌簌。
背后懸浮的樹枝又無意識地往前挪了一些。
科林肌肉緊繃，順著往前邁了一步，近乎來到古樹腳下，離它最下面那畸形的纖細樹干只余一米左右的距離。
剛才的他也是如此一步步“主動”走到了這株畸形的古樹身邊。
“樹忒爾…”科林默默想著，他低頭注視著自己身上的這幅甲胄，也不知道是否該慶幸…
目光上移，古樹畸形的下部清晰的出現在面前…與其說這是一個樹木主干的下部，不如說是一個長條的樹瘤。
樹瘤大致為六七米長，兩米直徑的橢球，雖說是橢球，但實際上卻十分的不規則，大大小小的帶著暗紅半點的鼓包如惡性腫瘤一般鼓起，密密麻麻，覆蓋了整個區域。
科林只是微微凝神注視了片刻，便頓時有些頭暈目眩，連忙將目光上移，移到更高處。
這是長條樹瘤的上方，在這里，樹干的直徑便頓時突兀的擴大至近十米，外表也恢復了正常，兩者就這般銜接在一起，看起來毫不協調，令人心生別扭。
不過，這般頭重腳輕的樣子卻意外的沒有給人搖搖欲墜之感，反而會讓人覺得本該就是這樣，下方聯接著地面的樹瘤軀干才是更加穩固的存在！
“奇怪…”
“奇怪，明明還沒有到時間，為什么花精靈這時候便過來了？”
這時，身旁的古樹再度開口了。
一張巨大的模糊人臉自褐色的粗壯樹干中部浮現，注視著面前沉眠于花朵中的小精靈娜西輕聲嘀咕著。
“為什么…為什么呢…”
這個疑惑似乎讓它困擾極了，不住的重復喃喃，語氣漸漸變得混亂而癲狂。
“為什么…到底為什么？！”
詭異的低語讓科林頓時覺得腦中仿佛插入了一根長柄湯勺，不停地攪拌著，讓他不由得悶哼出聲，面色也霎時變得有些微白。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察覺到了科林的悶哼聲，古樹的呢喃的聲音戛然而止。
巨大的人臉如同游魚，從樹干的中部移了下來，來到了正常樹干與樹瘤的邊緣便停了下來，似乎是不能再前進，于是它低眸盯著科林。
“樹忒爾…差點就忘了你了，樹忒爾。”人臉自言自語，
而后帶著些恍然的語氣繼續說道：“花精靈之所以提前了幾年過來，應該就是為了帶你來到這里，我說的對吧？”
科林低頭沉默不言，一方面是他不知該如何回答，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雖然能聽得懂古樹奇異的話語，卻并不懂得如何說。
不過，娜西竟然是傳說中的花精靈么？
見他沒有回答，人臉也不惱，又重新挪回中部，繼續注視著娜西自言自語道：
“既然都回來了，那就順便再換一次軀體，這樣便可以繼續沉睡，不用被擔心又在中途被吵醒…如此困乏。”
一邊說著，它生動地打了個呵欠，雖看不清具體表情，卻盡顯疲倦之感。
再然后，巨大人臉皺起眉頭，于是中部那些如同刺環的褐色樹枝便頓時變得如觸須般柔軟靈活。
接著，令人震撼的海量翠綠靈光籠罩了娜西，籠罩了整片中部區域，也遮擋了科林的視線。
光是感受到這些靈光，科林原本還留有一絲的正面抗衡的想法，頓時消失的一干二凈。
但實際上，科林也沒有時間仔細查看…他身后那根如影隨形的樹枝，在古樹開始忙碌后，便開始不自覺的不斷往前，已經快要將他逼迫到貼上樹瘤！
“阿尼拉塞！”他忽然高聲喊道。
頭頂那些翠綠的靈光霍然消失，人臉也瞬間來到科林面前。
“你是樹忒爾？”沒等科林開口，它忽然開口問道。
科林心里一驚，幾乎以為古樹發現了異樣。
但下一秒，古樹繼續開口，它接連發問道：
“樹忒爾，你的高等精靈同伴呢？還有那些背叛的樹精靈呢？他們有被‘我’盡數消滅嗎？”
科林微低著頭，繼續保持沉默不語，心中卻疑竇叢生…
“我…是記憶出了問題，還是什么原因？如果是自己消滅的，為何還要詢問他人？”
而另一邊，他的沉默讓古樹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有你一個了嗎…”巨大的人臉喃喃低語，有些落寞。
它閉上嘴，緩緩地朝上升去。
科林趁機抬頭望了眼躺在花朵中的娜西。
礙于視角，他只能透過薄薄的花瓣看到一個深色的輪廓…
不過，更換軀體嗎？
這樣看來，倘若這件事在以往的歲月中發生過許多次，那么娜西至少應該沒有生命危險。
只是…更換了軀體的娜西，是否還能保有現在的記憶？
還是否是娜西？
想到這里，科林心中不由得一沉。
“樹忒爾，我累了，沉睡一小會。
這段時間，就由你接替花精靈的工作，去樹精靈叛徒那里也好，就待在這里也好。總之，替我觀察精靈國度，有什么異動就告訴我。”
但出乎科林意外的是，那巨大人臉升上去之后卻沒有繼續剛才的動作，而是選擇了沉入樹干之中…似乎是因為他的打斷，而終于忍受不住困倦，選擇了沉睡。
不過，人臉雖然消失，但聲音卻還在繼續響起。
“對了，過幾天阿密斯之風便會再度降臨。離我遠些，也離那些風遠一些，別讓自己也沾染上了那些臭不可聞的臟東西！
你不是花精靈，你的靈性不及她半分堅固…更何況，也沒有更多的軀體供你替換，我孕育不出果實…”
宏大卻詭異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洞窟中又重新恢復了寂靜。
那條如附骨之疽繞在背后的樹枝也悄然垂了下去。
但科林卻絲毫沒有半點喜悅。
他卷起左袖，在手腕上方，不知何時，竟悄然浮現出了一道清晰樹形金紋。
將衣袖擼下，科林抬頭望了眼頭頂承載著娜西的花朵。
那朵淡金色的花朵已經合攏，將小精靈緊緊地包裹在其中。
和別的長著花苞的樹枝不同，這根承載著娜西的樹枝，是唯獨一個沒有收回貼在樹干上的。
不僅沒有收回，而且更是被刻意的伸長，遠離了古樹的軀干…似乎是在防備著什么。
科林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
片刻后，他朝著原路返回，穿過墻壁幻影，又回到了原先的宮殿。
砰！！
在跨過幻影之后，科林試探性地朝地上射出了一顆火球，劇烈的爆炸聲頓響徹云霄。
唰，他又跨過幻影。
石窟中，高大的古樹靜悄悄地，沒有絲毫動靜。
“果然…不知因何原因，這棵古樹沒法自己察覺，或者說，避免自己看到，或聽到任何外界的動靜。”
科林心中了然，再次回到宮殿，瞥了眼面前的翠綠王座，而后在它旁邊盤膝坐下，閉上雙眼。
在靈啟之冠輔助他聽明白古樹言語的同時，腦中存著的另一個東西也忽然變得可以理解——
那便是在藍天之下，那棵最高大恢弘的石樹中記住的那些古怪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