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媽媽先開口說話,聲音很是柔和:“艾,我就說,若是老婆子的小孫女有這孩子一半乖巧,也不用成天跟著操心了。”
吳媽媽笑著接道:“要我說,還是咱們兩個老婆子有福氣,眼瞧著干不動了就送來這么個勤快的丫頭,可算能松快松快了。”
前面的顧二臉一紅,臉上傷口火辣辣地疼,她咬了咬下唇,加快了腳步向著灶房行去。
李媽媽和吳媽媽對望一眼,兩個人的臉上都有些得意,這么小的丫頭真是好哄,這一把年紀可不是叫狗吃了的。
廚房很快又忙碌起來,顧二很客氣的請兩個嬤嬤休息,自己大包大攬的看著五個爐子,和中午的時候一樣,兩邊的爐子熬著大鍋稀飯。
很快,三個炒菜的婆子帶著洗干凈切好的菜過來了,顧二一邊燒著火,一邊仔細著她們的動作,觀察什么時候放油,什么時候放菜,又注意著她們顛鍋炒菜的姿勢,一五一十的暗暗記在了心里。
因為太過投入,卻是忘了向灶里添柴,炒菜的婆子一著急,喝道:“小蹄子干嗎呢,燒旺著點,這火爆大頭菜就是要旺火才行。”
哦哦,火爆大頭菜要旺火,顧二在心里默默記下,那婆子見她神情專注,又好氣又好笑,忍不住一腳踢過去,惱道:“趕緊添柴。”
顧二還在默誦著火爆大頭菜要旺火,也沒注意,從手邊摸了一把柴就丟了進去,爐子里立刻發出了哧哧的聲音,升騰起一團水霧,隨后無數白煙從爐口竄了出來,炒菜的婆子立時就是一陣咳,顧二也被嗆的咳嗽不止。
婆子咳的眼淚都出來了,見那白煙還在竄,一邊咳一邊罵著顧二:“你個死丫頭會不會燒火啊,拿著濕柴就向里面丟…”說到一半卻是咳的說不出話了。
顧二只想著趕緊補救,她抓起蒲扇來使勁的扇,白煙反竄回爐膛,半晌過去,那火頭越來越小,竟是完全熄滅了。
炒菜的婆子立刻就急了,氣的把鏟刀一丟,什么話都罵出口了:“你個喪門星,禍害人的玩意,不會燒火就邊呆著去,出來禍害老娘…”
顧二急的都要哭出來了,怎么會這樣呢,她把爐子里的柴禾拔了出來,拿在手里異常沉重,仔細一看,卻是被水完全浸透了的。
這柴,不是李媽媽和吳媽媽搬進來的嗎?
顧二求救的向旁邊望去,李媽媽對她報以安撫的一笑,吳媽媽更是直接走了過來,顧二心神稍定,卻聽到吳媽媽說:“哎呀,這么小的丫頭怎么可能會燒火嘛,中午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怎么會這樣,顧二腦子一片嗡嗡之聲,眼前發生的一切超乎了她的想象,顧家娘子對她不好,一切卻也都是擺在了明面上,臉上寫著壞人二字,只要敬而遠之就好。
李媽媽不是說顧二就像是她的小孫女一樣嗎?吳媽媽不也笑著說若是顧二年長幾歲就可以做她的兒媳婦了嗎?
李媽媽也悠閑的走了過來,勝券在握,為什么不悠閑,怎么能不悠閑,她笑瞇瞇地挽著炒菜婆子的手臂,溫和地開了口:“孫嫂嫂,何必跟個小孩子一般見識,這柴是她下午特意搬進來的,我和吳妹子都看到了,許是小孩子不懂得干柴和濕柴的區別吧。”
后面那句孫婆子完全沒有聽到,她只注意到了特意搬進來的幾個字,難不成這死丫頭故意想為難她?就因為她中午夸了幾句又改了口?
孫婆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沒等她開罵呢,另外兩個炒菜的婆子先叫了起來,“你們干嗎呢,這灶里的火都要熄了。”
顧二最先反應過來,低頭一看,手邊卻只有濕柴了,怎么會,下午明明還抱了許多稻草進來了,她猛地想到,快到飯口之時,李媽媽指使她去給吳媽媽送了廁紙。
顧二愣愣地呆立著,不明白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子。
旁邊的兩個灶沒有加柴,也漸漸熄滅了,那兩個婆子望著鍋里半生不熟的菜,提著鏟刀氣勢洶洶地奔了過來,孫婆子正怒著了,湊上前,幾個婆子一說,刀一樣的目光一起射向了顧二。
李媽媽這次吸取了中午的教訓,攔住了孫婆子等人,溫婉的勸道:“咱們還是去叫賀大娘來裁斷裁斷吧,這菜是炒不成了,看大娘如何處置。”
幾個婆子一驚醒,中午的熱鬧是人人都看了,李婆子的話甚是有理,反正怎么說都是顧二的不是,自管叫賀大娘來處置就是了,相信她也不會偏袒這個小丫鬟。
就推推搡搡地把顧二圍在了中間一起去尋了賀大娘,今天剛巧府上有客,是大太太的娘家來了人,賀大娘忙忙活活地指揮著人做一桌宴席出來,見幾個婆子和顧二一起,臉一沉,未語先怒,冷冷地說:“你們先邊呆著去,我這里正忙著了。”
幾個婆子素來看慣賀大娘臉色的了,她們也想邊呆著去,可這眼瞅著各房的丫鬟就要來取飯了,一鍋菜都沒炒好,怎么交代啊,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幾個婆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還是李婆子心眼多,她對著顧二一努嘴,幾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七嘴八舌地責道:“都是你個小丫鬟惹出的事情,一會旁人來取飯了,你叫咱們如何交代?”
“就是就是,給你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去跟賀大娘說上一說,問她如何處理。”
若是早先,被她們這么一說,顧二只怕立時就要上前去跟賀大娘說了,只是此時她心神不寧,仍然沉浸在被李媽媽和吳媽媽二人打擊的悲憤之中,莫名地被視為親人一樣的人背叛了,她此時無論如何也不肯再相信旁人了,就像是雛鳥,剛剛學飛的時候若是摔傷了翅膀,等翅膀好了,也再難學會飛翔了。
但是顧二心里也明白,終究還是自己沒有燒好火才導致了爐子熄滅,下人們飯菜沒了著落,她心中猶豫不決,一方面不想被這幾個婆子牽著鼻子走,另外一方面,又覺得既然是自己的錯誤就應該承擔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