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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5章一念之差

  許縣之中,平常時日里面,每當太陽升起的時候,迎著大街的酒樓店鋪,就會有伙計出來,將門板拆下來,然后相互問候著,開始一天的營生。

  可是這一段時間,幾乎所有的店鋪都關著門。

  一夜未曾合眼的甄臻,望著初升的太陽,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

  一隊兵卒帶著兵刃盔甲特有的聲響,從街道上奔來,聲音由遠而近,傳到了甄臻的耳朵里面。

  甄臻的瞳孔明顯緊縮了一下。

  片刻之后,店鋪的門板被砸得轟然而響。

  掌柜的,怎么辦?伙計緊張的問道。

  甄臻長長吸了一口氣,慌什么!開門去!

  伙計戰戰兢兢下了門閂,還沒有完全打開門,就被門外的兵卒不耐煩的一腳踹開。

  丞相有令!所有商鋪必須全部開門營業!兵卒大聲吼道,聽到了沒有?!

  聽,聽到了…甄臻連忙陪著笑,軍爺要不要在店里坐坐?

  那領隊的兵卒哼了一聲,或許還有任務要忙,或許是也不想要搭理甄臻,也沒有回答,便是帶著其他人沖到下一家的店鋪前砸門。

  咣咣!

  開門!

  丞相有令!

  伙計見自家掌柜被曹軍兵卒無視,多少有些氣憤,彼婢養的,威風什么?沒見我們甄氏的旗號么?

  閉嘴。甄臻低聲說道,現在非常時期…開門吧…不,不,只開一半門…

  伙計彎了彎腰,便是招呼了其他幾個伙計,開始往下卸門板。

  陽光從門外照了進來。

  血腥味也跟著陽光一同涌了進來。

  甄臻抽了抽鼻子,看著街道上依舊殘留的血跡,沉默著。

  昨天死了很多人。

  也有很多人被抓走,不知道有沒有…

  街道對面的商鋪掌柜剛走出門口,似乎不小心踩踏到了一灘凝固的血污,便是連聲叫著晦氣,翹起一只腳在石板臺階上死命蹭著。蹭了幾下之后看見了甄臻,便是有些尷尬的打了個招呼。

  甄臻就當作什么都沒看見,也回應了一下,便是準備轉身往回走。

  許縣的這些家伙,真是廢物啊…

  早知道這些家伙不頂事,就要早點跑路!

  真是一念之差啊!

  曹操帶著騎兵突然出現,定然是從遠處急驅而來,要是大街上的這些人稍微有些熱血,有那么幾個人沖上去的話…

  騎兵一旦速度降下來,被拖到了人群當中,就算是穿著再厚的盔甲,又能有多少戰力?

  掉下來說不得都爬不上去!

  但是,偏偏大家都等著旁人往前沖,所以到了最后便是一起往后跑。

  哼,這就是河南豫州佬。

  甄臻正在心中暗自腹誹,對于昨天在前門大街上那些家伙表示鄙視的時候,就聽到又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街道遠處響起…

  又來?

  甄臻微微伸出腦袋,往街道一頭看去。

  只見到在街道上,一隊兵卒正在往前而來,在這一隊兵卒前面,還押著一名鼻青臉腫,身上還有不少淤青傷患,一瘸一拐的人…

  雖然沒能看清楚那人模樣,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甄臻心中就是猛的一抽,然后看到那人似乎用手指著自己店鋪此處!

  甄臻臉色一變,便是連忙掉頭就往店后跑。

  正在拆卸門板的伙計看著自家掌柜急匆匆的模樣,便是也有些緊張起來,有的機靈一些的朝外瞄了一眼,便是叫了起來,壞了!

  伙計將手中的門板直接都丟在了地上,轉頭也跟著甄臻往后院跑。

  別跑!

  遠處而來的兵卒原本還不是很確定位置,但是一看到這些伙計的舉動,便是本能的大叫起來,然后朝著此處奔來。

  街對面還在蹭鞋底的那家伙被突然發生的情況嚇了一跳,一個沒站穩便是吭哧跌到了地上,這一次不僅是鞋子上沾染了血污,連衣袍上都是浸染了不少,但是他根本顧不上,只是連滾帶爬的往自己店鋪里面躲。

  他們往后面跑了!

  抓住他們!別讓他們跑了!

  曹操帶著的人,其實并不多,但是就是這么些人馬,卻將整個許縣的局勢驟然改變。

  就像是幾只猛獸就可以追殺一群牛羊般。

  有了曹操帶來的這些精兵支撐,原本軟弱無力的屯田兵也似乎跟著抖了起來,開始兇神惡煞的清理許縣。

  丞相府內。

  爾等愚鈍!

  重新坐在了丞相府衙大堂之中的曹操,換上了大漢紅黑色的朝服,整個人顯得莊嚴肅穆氣度非凡,和之前在軍旅之中那種在頹廢當中強提精神的模樣,就像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在節堂之中,跪倒著一群人,大部分都是在之前事件當中被牽連的士族鄉紳。

  曹操沒有任何的客氣,上來就是開罵。

  爾等以為,驃騎派來農學之士,售賣新奇之物,送來火藥之法,便是利于山東,便是可以坐享其成了?!愚鈍!朽木!目光淺薄!胸無大志!

  曹操的聲音在廳堂上咆哮著。

  爾等以為,農學之士助于莊禾,故而用之任之,以收倉廩,又不用田間照看,四季勞作便可坐享其成!卻不知莊禾之法皆是來自關中,若是一日驃騎令下,爾等田畝便是千里絕收!

  西域香料,雪區皮毛,珍珠碧玉,精美器皿,醇酒寶馬,爾等便是樂哉悠哉,歡歌雀舞!卻不知爾等買其貨物一分,便是令驃騎軍旅壯大一成!

  還有火藥…哈哈,哈哈!愚蠢之輩,以為驃騎獻了火藥,便是婦人之仁,便是拱手將此絕世之法讓于山東!哈哈哈哈!何其短視!何其狹隘!火藥之法,主料便是木炭硝石流黃!何其簡單!可是中原之地,何來木炭硝石流黃?!

  曹操大笑,笑得眼角都是擠出了一滴眼淚來。

  在最初驃騎獻上火藥之法的時候,曹操其實也一度以為是驃騎服軟了,是授人以器,是自尋死路,但是隨著對于火藥的深入了解,曹操才意識到這其實是驃騎的陽謀!

  或者,稱之為毒計!

  在戰爭當中,所有物品的使用量,都是極其龐大的。山東在初期試著研制生產,自然感覺不到什么問題,然而開始要和驃騎大規模對抗的時候,便是各種問題都出來了。拋開計量上的偏差這個影響,對于山東子弟想要大規模生產火藥的難點,就是在原材料上!

  中原之地啊,成也耕田,敗也耕地!

  在大漢民眾集中居住的周邊,成片的林地其實一直都在退化!

  不管是器具,還是房屋,抑或是其他什么設施,甚至冬日御寒的燃料,都是木頭居多!

  大量的砍伐,使得在山東中原地區幾乎很難看見密集的樹林,成片的木材資源地!

  而相對來說,南北兩邊都是山地的關中地區,顯然木材資源更為豐富,也可以較為便捷的獲取,所以如果說山東中原想要大量的生產火藥,就可能要么是需要挪用原本在冬日里面御寒的木炭儲備,要么就是要花大量的人力去更遠的地區砍伐燒制木炭!

  而且這些能燒制木炭的區域一定遠離曹操所掌控大河南北,人口密集的核心區域,稍微有一點什么問題,就可能導致整條供應鏈斷裂。

  至于像是被稱之為流黃,或是石黃的硫磺,那就更是稀少!

  硫磺礦原本都是被廢棄的,不適宜耕作的土地,山東士族從大漢立國三四百年前就不要那種地方了,現在短時間內要讓山東士族重新尋找一個合適的硫磺礦,真是難比登天!

  曹操不太能明白產業鏈的道理,但是他隱隱約約知道這其中有很大的問題,都他娘的是驃騎挖的坑!

  這就像是后世很多比較危險的物品,其實在初中高中階段都能接觸到,但是量小的話,基本沒什么問題,也不會有誰管,一旦大量生產就會立刻引發警報…

  比如糖。

  這玩意其實可以制造很多相當刑的東西,可是日常采購幾斤甚至幾百斤都不會有人管的,但是一旦重量級別到了噸…

  愚蠢啊!

  曹操在罵節堂之內的這些人愚蠢,又何嘗不是在后悔自己曾經的愚蠢?!

  之前走私軍械的時候,難道曹氏夏侯氏的人就沒參與么?

  那時候曹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為什么當時就沒能看出驃騎這些毒計的兇狠殘忍之處?

  都以為關中的東西好,方法好,拿來借來偷來就用了,結果呢?

  罵完了,曹操看著節堂之內這些縮頭縮腦像是鵪鶉一樣的家伙,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種深深的疲憊感。

  這種感覺就像是老馬拖破車,偏偏又是遇到了泥濘路!

  曹操罵了一頓,閉上了眼,不想要再看這些破車,便是揮手讓這些人滾下去,讓程昱進行交接處理。

  雖然曹操罵這些人,就像是訓孫子一樣,但也是雷聲大雨點小,允許這些人繳納一定的罰款來抵消罪責。這些人大部分都是豫州派,不管是看在荀彧面子上,還是出于戰略目的的考量,曹操都只能是睜一眼閉一眼,就像是對待天子劉協的小動作一樣。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借這一次的機會,快速的籌備軍糧物資,然后轉戰迎擊驃騎!

  勝,一切都好說。

  敗,一切都免談。

  荀彧在堂下回廊之處,看著那些豫州愚蠢,垂頭喪氣的跟著程昱離開,便是微微嘆了口氣,快步進了廳堂,上前把這個階段的軍資計表,呈給曹操。

  曹操接過了統計表章,連忙翻開查看。

  他離開許縣的時候,許縣的倉廩還有不少存貨,可是現在…

  都不用太仔細看,光看荀彧標注的那一系列的短缺、虧空、急需等字眼,就能知道現在曹軍物資軍糧有多么緊張。

  戰爭就是如此。

  戰勝了,就可以從戰敗方那邊獲得大量的補給。曹操西征不果,付出的代價自然是很慘重。

  當然,類似像辮子朝偶爾打贏了都準備賠錢的,也算是千古以來的奇葩了。

  荀彧表章上寫的東西有很多,但是總結起來一句話,沒錢了。

  曹操在兵力上或許還勉強夠打一場,但是經濟上卻不允許。作戰不僅僅需要人,還需要大量的財賦,士卒要吃糧,要穿衣,要有武器,各種軍械消耗,這些都是錢。正常養一個兵,一年需要兩萬錢,就算是節省一些,也是需要一萬五。

  曹操現在河洛有五千兵馬,在河內有三千,在冀州有八千,在荊州有四千,還有曹操自己帶領的直屬人馬,七七八八加起來都是需要錢財支撐,可是許縣的倉廩現在空了,沒錢了!

  至于賦稅什么的,要等到秋天才有,現在才是初春。

這仗還能打嗎  荀彧很是憂慮。

  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啊!

  于今之策,便是取冀而補之!曹操將表章往桌案上一扔,此乃下策也,然不得而行之!

  真要殺崔琰,并不難,難的是殺了崔琰之后,這些軍糧物資怎么辦?

  光崔氏一家在東武的產業,能讓曹操手下吃幾頓?

  曹操看了一眼荀彧,文若無需憂慮!某即刻領軍,迎戰驃騎軍于丹江口!只要將驃騎武關這一路擊敗,我等就有轉機!

  荀彧拱手而道,愿主公旗開得勝!

  曹操哈哈笑,荀彧也露出點笑容。

  雖然兩個人都在笑,但是實際上兩個人心中都清楚,驃騎軍的關鍵,并不是丹江口,也不是武關偏軍,而是在函谷關的大軍!

  只有真正擋住了函谷關的驃騎軍,才能算是有所謂的轉機…

  只不過,現在這個階段,也只能是先看丹江口罷了。

  李典進軍上庸,可謂是急如星火,可是改道進軍鄖關的時候,卻開始不緊不慢起來。

  一天只是走三十里,運糧的輜重船就在漢水里跟著,和陸地上的部隊一同行進。

  每天太陽剛剛偏西,李典就會選擇一處,扎下大營,早早的休息。

  李典這樣的速度,把曹軍的斥候搞糊涂了。

  按照道理來說,李典這行軍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中規中矩,挑不出什么毛病,但是這和李典之前迅猛如雷霆一般的攻勢完全完全不一樣!

  在前幾天,房陵就開始像瘋了一樣一口氣向曹軍上報被攻擊的消息,并且表示曹軍要是不支持,那么房陵下一刻就要撐不住了…

  李典在房陵投入的兵卒并不多。

  即便是李典拿到了內應的地圖,有針對性的進行攻擊,但是曹真呆在房陵山上,怎么都讓李典感覺房陵是一個誘餌,因此李典實際上準備進軍鄖關。

  之所以走得慢,一方面是李典再等消息,另外一方面也是為了讓兵卒能稍微休息一下。

  從南鄭疾行到上庸,五天走了十來天的路程,如果現在繼續速攻鄖關,就算是打下來,也未必有體力進行下一階段的戰斗了。

  李典緩行的情報,傳遞到了曹仁之處的時候,就讓曹仁很是頭疼了。

  在曹仁覺得,李典在漢水里的輜重船,怎么看都像個誘餌。

  因為漢中沒有像樣子的水軍,李典的輜重船只根本就沒有什么水軍戰艦護衛,這似乎是明顯的破綻!

  可是李典在上庸,以及在之前的戰斗當中展現出來的軍事能力,又不至于連這一個破綻都不知道…

  如果按照比較穩妥的進軍方式,應該是陸地上的兵卒為先,沒有戰艦保護的輜重船在后,這樣陸地上的部隊就可以提供一定的偵查和保護,即便是遭受到了伏擊,后面的船只也可以及時掉頭離開。

  可偏偏李典就是水陸并進了!

  李典是征戰多年,糧草的重要他不會不懂,不可能這么草率。

  曹仁覺得,李典這么做,就是在勾引他…

  怎么辦,上不上?

  曹仁思索許久,下令讓鄖關的守將,謹慎的向前攻擊…

  李典的前部斥候發現了曹軍沿著水面進攻船隊,便是立刻上報到了李典之處。

  李典下令就地防御,將所有的輜重船拖到了淺灘之處,然后派駐兵卒在岸邊設立了防御陣地,用弩車和投石車驅趕了試圖靠近的曹軍戰艦小隊。

  面對曹軍戰艦小隊,李典并沒有親自到一線去指揮作戰,而是派遣更多的斥候,嚴防曹軍偷襲。李典很清楚,這些曹軍戰艦小隊只是來試探的,即便是攻擊也是有限度的,真正激烈的戰斗還在后面。

  雙方在漢水上略作交手,各有損傷,但都不是很大。

  曹軍戰艦小隊見撿不到什么便宜,也就撤回了鄖關之中,而李典依舊保持著緩慢的行軍速度,朝著鄖關前進。

  試探攻擊的結果傳遞回了襄陽,曹仁不僅沒有輕松,反而更加的為難起來。

  因為鄖關也是很重要,所以曹仁也不敢讓鄖關的守將全力以赴的進攻,但是根據進攻而得到了信息很有限,只能證明是確實有這么一部分兵力,卻不能確定李典的主力是要打鄖關。

  雖然說在曹仁預設的計劃里面,鄖關最終是要放棄的,但是不能就這么輕易的撒手,否則必然會引起李典等人的警覺。

  就在曹仁冥思苦想要如何應對的時候,一個更讓他憂慮的消息傳遞到了襄陽——

  驃騎川蜀水軍的前鋒部隊,出現在江陵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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