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盒子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這是她上輩子親手繪制得凌霄花圖樣,也是她的家族隱秘不宣的家徽。
她還記得那時候她即將出嫁,便尋了能工巧匠用機關術制了這么一個木頭盒子,用來放一些對她而言,有著特別觸動的小玩意兒。
這個習慣,一直到現在她都保留著。在她的首飾盒的底層里,便放著當年王六郎送給她的那根手繩,還有沈琴繡給她的第一個香包。
只是這個她上輩子用的盒子,怎么會出現在這里?還是魯萍托付給沈二夫人的!
沈二夫人看著十八娘的樣子,皺了皺眉,“十八娘見過這個?”
十八娘搖了搖頭,瞬間恢復了往常的樣子,“二嬸說的哪里話,我自是沒有見過的,只是一想起這是母親留下來的,心中不由得難過起來。”
沈二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這就對了,沈十八娘怎么可能見過這個盒子。
這是當年她與魯萍關系親近之時,她拿出來的。算不得什么托付不托付的,那時候的魯萍不過也還是孩子心性,得了這個盒子,便想打開瞧瞧。
她娘家在機關術方面有些門道,是以魯萍便托付給了她。
只是后來,五房發生了太多的事情,這么一個不重要的小盒子,也慢慢的被她遺忘了。
“我有負你娘的所托,打不開這個盒子,如今你回來了,也該物歸原主了。只是這盒子你娘當年十分喜歡,你便是打不開,也別把她拆開了去。”
十八娘點了點頭,隨手將這盒子遞給了身后的南枝,佯裝不在意的樣子,輕聲問道:“二嬸可知,我娘是打哪里來的這個盒子呢?我瞧著,這花樣子怪獨特的。”
沈二夫人想了想,實在是沒有想起來,正在這時候,她身旁的麼麼插嘴道:“夫人忘了,當年五夫人不是說有一次落到地底下,撿到了這么個盒子?夫人剛開始,連碰都不敢碰呢!”
沈二夫人這才回想起來,“正是如此。畢竟這是墓穴里出來的,我怕沾惹了晦氣,還同你母親生了好些天的氣,最后還是她拿最擅長的烤魚,哄回我的。就盯著我這饞嘴的毛病了。一晃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倒是再也沒有吃過,那么好吃的烤魚了!”
她說著,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看到十八娘眼睛紅了,又趕忙說道:“瞧我又把你帶哭了,你有孕在身,又舟車勞頓的,不若去歇息一下。想來一會兒宅子里的人,就都知道父親的態度了,那些溜須拍馬的人,能讓你煩死。”
竟然是墓穴里!
她突然感覺到有些奇怪起來,魯萍手中的明珠,也是她落入一個地洞里拿回來的,她和趙義朝華每人一顆。
十八娘并不認為,這個盒子是從別的地方拿來的,因為對于一個普通人而言,兩次都落入墓穴里的幾率實在是太小了。
那她可不可以認為,她上輩子死了,被子孫后代給掩埋了…然后她這輩子的母親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落進了她的墓穴里…
還取出了這個盒子以及三顆神奇的明珠!
這個盒子她認得,但是三顆明珠,她是絕對沒有的,也從來沒有見過!
更加奇怪的是,她是王氏宗婦,死了之后,怎么沒有葬進王氏的祖墳里,反而是藏于山野之間?
“多謝二嬸了。我確實也是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上一會。一會兒我便讓西屏烤一條魚送過來,她這丫頭大約也同我母親一樣,只會烤魚這么一道菜兒。”十八娘說著,站起身來,要同沈二夫人告辭,她實在是太想要回去打開這個盒子看看了。
確認一下里頭的東西還在不在,這到底是不是她的盒子。
沈二夫人笑了笑,看著十八娘的眼睛,認真的說道:“衡兒日后就拜托十八娘了。”
十八娘瞇了瞇眼睛,“衡兒從小就聰慧過人,最肖祖父,自然是前程遠大。”
沈二夫人聽了,一顆心自然的放進了肚子里。
“十八娘若是在這內宅里遇到什么事兒,盡管來尋二人,不必自己費神。”
十八娘點了點頭,便告辭離去。
她當沈二夫人如何又想起了這個盒子,原來是為了沈衡。
也是,沈衡是她的長孫,在那一代人中可謂是鶴立雞群,只可惜他未出生在長房,當宗子并未絕對穩妥之事,沈二夫人這是在尋求十八娘的支持,自然要示好!
十八娘剛出了門,就看到一個小小的少年站在院子中央,他穿著青色的長袍,尚未束冠,站得筆直筆直的,像是一根小小的青竹。
他沖著十八娘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潔白的牙齒,“衡兒請姑姑安。”
十八娘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年未見,衡兒長高了不少,都快要到姑姑的肩了。”
她說著,從自己身上取了一塊玉佩,替沈衡系在了腰間,“這是當初祖父送給姑姑的,如今便送給你了。希望來日能在長安城里,見到你。”
沈衡有些受寵若驚,小臉兒激動得紅撲撲的,“姑姑日后會當皇后么?”
“日后的事,日后便知道了。姑姑肚中有一個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希望衡兒長大之后,若是有機會,能替我庇護他可好?”
沈衡看上去有些難過,他已經聽祖父說過了,這個姑姑不知道還能夠活多久呢,若是她死了,那小弟弟或者是小妹妹…
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到時候他豈不是孤苦伶仃的任人欺辱?
“好,姑姑。”
君子一諾千金。還是孩童的沈衡,此刻還不知道,他到底應承了一個什么天大的麻煩。
十八娘摸了摸他的頭,朝著垂花門走去,沈衡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腰間新掛上的那塊玉。
回到自己的院子時,十八娘這才有了一種回家了的熟悉感,這里的一應擺設還是一點兒也沒有變,因為許久沒有回來,北流點了一些淡淡的熏香,去著沉悶之氣。
屋子里燒得暖暖的,小爐子之上放著一個小砂鍋兒,正撲撲撲的燉著白蘿卜和肉。
十八娘坐在那炭盆旁邊,伸出手去輕輕的烤了烤,直到整個手都暖和了,這才飛快地在那木漆盒子上點了點,那手勢眼花繚亂的,快得讓人看不清。
只聽的咔噠一聲,那盒子的鎖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