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災如救火,李子期站在長安城門口,回首望去,再一次感嘆世家潛藏在暗中的力量。
吏部是沈澤的一言堂,兵部鄭慧流的父親雖然只是侍郎,可是架不住兵部尚書之前是他家門徒,戶部是姓孫的,沈澤曾經出手救過孫家,此刻統統排上了用場。
原本從國庫里掏銀子是難上加難的事,可是這次卻是輕而易舉,毫不拖泥帶水的完成了。
車隊一路艱難而行,每到一個城鎮,便會有一到兩個擅長外傷和疫癥的回春堂大夫悄悄地加入車隊,朝著蜀地進發。
十八娘躺在小榻上望著火盆子里的烤紅薯垂涎欲滴。
“南枝,烤好了沒有,我的嘴都要饞掉了,恨不得啃灰了。”徐竇坐在一旁的小凳子,看著南枝拿著火鉗翻著紅薯,吧嗒著嘴,著急到不行。
李子期離開長安之前,特意去了一墻之隔的徐將軍府,請徐竇多來陪陪十八娘,是以她一大早兒,朝食都沒有用,就翻墻過來了。
南枝嘟了嘟嘴,“竇娘你都要出嫁了,還同我們為出生的小公子搶吃食,害不害臊。”
徐竇捏了捏她的臉,“你不知道,我都快要餓死了。我那哥哥正在家發瘋呢。前些天里就要死不活的,說是他看中的那個小娘不理睬他了,我問他是誰,問出了讓阿娘上門去提親,他卻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說。”
南枝將一個烤好的紅薯遞給了徐竇,又將另外一個細細地撕干凈了皮,給十八娘。
徐竇白了她一眼,接過來就一通咬,吃得嘴黑乎乎的,“也不知道這有什么說不得的,那小娘還能是公主不成。哈哈,說起公主,我就想起四皇子,那李子君真是笑死人了,誰不知道是咋回事,她還擺了個靈堂,在那兒假哭。”
這事兒的確是很,長安城中的勛貴們,那是又好氣又好笑的,硬著頭皮去送了銀子,燒了炷香。
十八娘遞給她一個帕子,她抹了抹嘴,又接著說道:“自打聽說你們家侯爺要出遠門,他就死乞白咧的求陛下讓他同去,但是陛下怎么可能同意,讓他麻溜的滾回來了,這不還在家里頭鬧騰呢。我娘進了宮去給皇后娘娘守靈,我就遛到你這兒來了。”
十八娘吃完一個,自覺飽了。烤紅薯這東西就是,聞起來分外的香甜,吃到嘴里卻又不是那么個事兒了。
“這事兒是有些怪道,你可遣人看仔細了,別讓你哥哥著了什么不三不四的道道。”十八娘用溫熱的濕帕子擦了嘴和手,皺了皺眉頭,提醒徐竇道。
徐武這事兒,她心中也覺得怪怪的。她也希望自己是想多了。
徐竇一聽嚇了一大跳,“你說得極是,一會我回去就讓三郎去打探一番。對了十八娘,你可在長安城里設了施粥的棚子?這又是大雪又是地動,我娘要進宮騰不出手來弄這事兒,讓我同你一道辦了,就照著你的來就行。”
十八娘笑了笑,“我在長安城外,咱們溫泉莊子那兒施著粥呢。長安城中,二皇子殿下的粥棚子多得都快邁不動道了。我想著就和之前一起打牌的幾位夫人一道,改施御寒的衣物了。”
兩人正說著這事兒,突然見東珠急急忙忙的走了進來,連身上的雪水都沒有來得及抖。
“東珠,出了什么事兒?可是那施的御寒衣物有什么問題?”
東珠搖了搖頭,“咱們的沒有出事,別人的就不好說了。小娘可記的同咱們謹記米糧鋪子一直過不去的那家黃記糧鋪么?”
“就是那個拿陳糧當良種賣給農家的黃記么?他們可真夠缺德的,這樣的鋪子,竟然還沒有倒。”
“黃記少東家不擅經營,庫里頭積壓的存糧多的發霉了,以前還吃死過人,賠了好大一筆銀子。可是我適才去酒樓看賬簿,卻發現那黃記的少東家正在那兒擺宴呢,口口聲聲說存貨全部都清空了,天不亡他!”
十八娘一聽,心神一凜,這如今哪里能夠消耗大量的陳糧,一定是賑災沒有錯了。
李子期帶走的那批糧食,她可是遣人一袋袋親眼看過,親手從孫家人手中接過的,絕對不會有問題。
那么有問題的只可能是二皇子的粥棚了。
“你可去看了,是不是二皇子粥棚里頭施的粥有問題?”
東珠點了點頭,“是好壞摻雜著的,仔細聞起來有一股子霉味,不過災民們有得吃都不錯了,壓根兒沒有人注意到。”
徐竇聽得云里霧里的,“二皇子賑災不都是從糧倉里直接取糧食嘛?為什么還要去買那黃記的存糧。”
十八娘拍了拍她的腦袋,“他們這一到手,可得賺不少銀子呢。低價買入那些發霉的糧食,然后再把糧倉里的好糧拿出去高價賣掉。如今糧價飛漲,有些人真的是鉆進錢眼子里去了。”
徐竇這才恍然大悟,“連災民的錢都賺,也實在是太缺德了吧?萬一那些人吃出了問題,可如何收場?”
這事兒絕非小事,若當真吃死了人,災民暴動起來,長安城豈不是要大亂。
“二皇子府,誰負責這粥棚的事你可知曉?”
東珠看了看徐竇,支支吾吾面帶難色會到道:“是琴娘…那個同黃記少東家一道飲酒的人,我見過,就是經常站在琴娘身后的那個麼麼。”
她不知道這事兒是二皇子主導的,掛著沈琴的名義,讓她背黑鍋,還是說她的阿姐沈琴,如今已經變成了這幅模樣。
她還記得初次見到她,她笑得一臉靦腆的樣子。
一晃已經過去這么久了啊!
“你同西屏一道,現在就去二皇子府,你跟琴娘說這事兒的后果。她是個拎不清的,再繼續下去,就要釀成大錯了。”
東珠卻是把臉一別,“小娘,咱們何必管琴娘,直接捅出去就好了。咱們幫了她那么多次,小娘還起不了身,她這個做阿姐的也不來看。現在外頭都喚她觀音娘娘呢,好不得意。”
“我并不是為了琴娘。災民何其無辜,趁著還沒有出事,快些將這害人的糧換了吧。而且長安城若是亂了,勢必要血流成河,何必妄造殺孽?”
東珠別別扭扭的點了點頭,尋了西屏,便直往二皇子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