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宮中的御醫便匆匆的來了鎮平王府,聽說府里頭的老夫人突發重病,不省人事了。
多年沉迷酒色的鎮平王,罕見的上了早朝,他衣衫不整,頭發凌亂,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沖了進來,直接就奏請陛下,遍尋名醫。
那太醫給老夫人探了探脈,卻是搖了搖頭,“王爺節哀,大約就是這兩三日了,老夫人氣血沖頂,準備后事吧。”
鎮平王一聽,頓時嚎啕大哭起來,拔腿就往外跑,向福應禪院沖去。
等他一走,老夫人睜開了眼睛,對著太醫說道:“大恩不言謝,老身感激不盡。”
那太醫搖了搖頭,“老姐姐,你做甚要折磨兒女,王爺乃是純孝之人。如此我當年欠你的情分,就此還清了。”
老夫人點了點頭,“許麼麼,你去送太醫。”
說完,又閉上眼睛,接著躺了回去。
不一會兒,鎮平王就灰溜溜的跑回來了,繼續嚎啕大哭,“方丈云游四海去了,不在禪院之中,娘,你不能拋下兒子啊。”
他正哭著,其他兩房的人也都過來了,一個個的拿著帕子抹著淚兒。
尤其是小蕭氏,她是老夫人的侄女兒,更是哭得驚天動地的。
突然之間,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大聲說道:“我知道一個人或許可以救母親。”
“誰?”鎮平王頓時也不哭了,一把勒住了她的手腕。
小蕭氏臉一青,疼得呲牙咧嘴,“是東宮的那位清虛女冠,我聽聞太子妃娘娘難產,就是她妙手回春,剖腹取子,才救了回來的。你們想,她把肚子裂開了的人都能救活,怎么可能救不了母親?”
鎮平王一聽覺得甚是有理,不管行不行,死馬當作活馬醫也是好的。
于是他二話不說,騎上馬就朝著東宮奔去,就是搶也要將那清虛女冠搶來。
鎮平王此人,你從他多年來讓蕭側妃掌內宅,對養著兩個兄弟都毫無怨言可以看出,他當真是一個孝順兒子。
眾人等了好一陣子,見老太太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心中越發的著急。尤其是其他兩房的人,若是母親死了,他們可就要被分出去了,沒有背靠王府了,日后兒女說親事都不好說。
終于,鎮平王拖著清虛女冠回了府,“女冠快替我娘看看,她怎么還不醒過來?”
清虛女冠一探脈,心中了然。取了一顆紅豆大小的丸藥,放進了老夫人的嘴中。
然后站起身來,撩了撩拂塵。
“老太太氣血沖頂,我這枚祖師爺留下來的清腦丹能救她一命。”
鎮平王大喜,卻又聽得清虛女冠說道:“只不過這是治標不治本,這次救過來了,下次可就說不準了。老太太這病非病,乃是有人八字成煞,上克尊長,下克子孫。”
鎮平王皺了皺眉頭,沒有接話,只是小心翼翼的盯著老夫人瞧,卻見她不一會兒,眼皮子竟然動了動,悠悠的醒了過來。
“娘,娘,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娘,你怎么會突然撅了過去?”
老夫人迷迷瞪瞪的喝了一口水,這才恍惚清醒過來,“我那哥哥給我送來幾筐蟹,我饞嘴兒,便讓綠桑給我蒸了幾只。恍恍惚惚的,我瞅著她穿著綠甲兒,個頭高高的,還以為我的子期和十八娘回來,心中甚是歡喜,不知道怎么的,就睡了過去。”
她說著,用帕子抹了抹淚,“你這個當父親的當真心狠。可憐我的子期,小小年紀,就要去那么遠的地方,打什么吐蕃。那吐蕃人個個兇悍,也不知道子期現在怎么樣了,我這個當祖母的,當真是夜不能寐啊!”
鎮平王卻是扭過頭來,對著清虛女冠行了個大禮,“女冠妙手回春,李鎮感恩不盡,還望女冠指點迷津,到底是誰,克我娘?”
清虛女冠嘆了一口氣,說道:“此事涉及宮中貴人,貧道只能對王爺和老夫人二人言明。何況出家人與人為善,不能隨意透露他人命理。”
鎮平王這下子對清虛女冠越發的信服,“長兄長嫂,弟弟弟妹,你們且先出去,這事兒交給我來處理,一會讓母親好起來的。”
那兩房人臉色極其難看,也不知道這女冠說的是誰,萬一是他們那一房的人呢,按王爺的意思,他們豈不是要被趕出去門去?
只是他們不過是在王府打秋風的,又有什么臉留下來聽宮中辛秘?
等屋子中只剩下三人之時。清虛女冠這才又開了口:“王爺有所不知,那剖腹取出的孩兒,未見天地之氣,便先見刀煞,均是不祥…此事涉及東宮那位,是以還望王爺不要多言。你的兒媳沈十八娘天生兇煞,甫一出生,就克死親娘,禍及親友,她乃是天生金命似尖刀,唯有水命能與之相融,吏部尚書府中,沈大人是水命,所以并無妨礙,但是那武姨娘,沈珂便…”
鎮平王一愣,她說的竟然是沈十八娘?
他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就沈澤那人,誰能克得死他?沈澤克他也就算了,現在連他的女兒,都克他的家人了。他李鎮上輩子到底欠了沈澤多大的情?
“而在您府中,還有一人比沈十八娘的命更兇。您也曾帶兵打仗,定然知道有些地方若是殺孽過重,便會產生煞氣。他生于大兇之地,又乃千人斬,再娶兇妻。我瞧著大人純孝,若是想看到老夫人壽終正寢,將這夫婦二人分支出去的好。不然,府上定然白事不斷。貧道言盡于此,聽與不聽,信與不信,都是王爺的事。”
這清虛女冠不知道的是,此言在鎮平王心中激起了千層浪!
旁人只當李子期乃是他親子,在長安城附近出生,卻是不知道,他出生在晉陽,當日整個唐王府滿門被屠,天下哪里有比這更兇煞的地方?
若說沈十八娘帶煞而生,他是不信的,趙義試探世家,他是知情人,算不得什么事。
可是李子期不同,他可是親手將他從死人堆里抱回來的。那個孩子,越是長大,越是奇怪。
他一點也沒有繼承到李世民身上的大氣與寬廣的心胸,他是一只小心眼的兇獸,潛伏在黑暗之中,乘你不備,就會跳起來,咬斷你的脖子,喝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