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開朝華的事情不說,安南王世子也并沒有她說的那么差,是長安城中少見的不出去浪的公子兒了,學識教養都很不錯。而且與李子君也是門當戶對。安南王胸無大志,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民,走了鴻運,才當了王爺。
趙義對他放心得很,就連吐蕃打長安,出現了內奸,趙義也從來都沒有懷疑過安南王府。
見大家都不說話,李子君一跺腳,認真說道:“反正我不嫁人。”
說完就跑掉了。剩下的人卻是見怪不怪的,十八娘想著適才李子梅和盧氏提點她的話,這李子君不想嫁人應該不是一天兩天了。到底咋回事?
“祖母,我出去看看子君。”十八娘欠了欠身,追出去了。
這鎮平王府七彎八拐的,到處都是曲腸小徑,李子君一下子就跑沒了影兒。
十八娘無奈,只好飛身上了屋頂,四處一看,才發現李子君坐在一只小船上,躲在小橋下嗚嗚的哭。
在船的一頭,坐著一個丫鬟打扮的圓臉小姑娘,應該是她的大丫頭紅英。
她的手中正胡亂的扯著一把狗尾巴花,一晃一晃的。
春寒容易著涼,十八娘正要喚她,就聽到李子君突然對著那狗尾巴花說起話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安南王世子有甚好的?比不上你尊貴,比不上你英勇,連你的小手指兒都比不上,這樣的人,我怎么可能嫁給他呢?”
十八娘眉頭微皺,這李子君看來已經有心上人了,只是那人既然比安南王世子還要尊貴,那會是誰?皇子,陛下?既然如此,李子君為何不說出來,以她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紅英拿著船槳的手晃了晃,“小娘,你別再等了。那人已經有妻了,你就算日后真嫁了他,也只能當填房,不能當原配了。小娘,而且我瞧著,他對她并非是無心…”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李子君就憤怒的將手中的狗尾巴草一扔,猛地甩了紅英一個耳光,打得她差點兒掉到水里頭去。
“你亂說什么!他怎么可能會喜歡那個女人,他不過是利用她罷了。他早就說過,要護著我一輩子的。”
十八娘心中大驚,李子君竟然喜歡上了一個有婦之夫,難怪她不想現在就嫁人,難怪她不敢開口對人言語。
紅英捂住臉,眼淚唰唰的流,“小娘你就聽我的吧,我的命都是小娘給的,我怎么會害你。那個人從來都只把你當阿妹看待,在外人眼中,他就是你的哥哥啊!”
十八娘聽著,只覺得眼前一片黑!李子君喜歡的竟然是她的哥哥!她娶了妻的哥哥,那不就是李子期么?
她只覺得腦袋里嗡嗡作響,全都是李子期當初和她說的,我娶你回去,替我掃平內宅;我的心上人,定是單純得像是一張白紙,等你死了之后,我就迎娶她過門…
雖然李子期之后待她甚好,也說了這就是個謊言,可是她聽著想著,還是覺得通體生寒,李子期知道李子君的心思嗎?
“我小時候很愛哭,總是問哥哥,娘親為什么不陪我玩,哥哥都會背著我,在屋頂上飛來飛去,然后買了好多糖,燒了讓哥哥拉成花的樣子。可是他拉不好,就拉成一個長條,然后騙我,這是狗尾巴花,也是花。我們就躲在這個小橋下,一起吃糖,哥哥會給我講好多有趣的故事。”
紅英看著她,欲言又止。
李子君先是幸福的憧憬,后又失落了下來,“后來父親和那個壞女人把他逼去了黑羽衛,他就變了,變得沒有時間陪我了,待我也不像之前那么親密。我很傷心,想去問我娘,可是卻聽到她在佛前的禱告。那是我最高興的一天。”
“紅英你不懂。我不能嫁人,我要等沈十八娘死了,嫁給子期哥哥。”
聽到李子君口中說出李子期的名字,十八娘已經徹底的麻木了。
看她這憧憬滿滿的樣子,怎么可能會尋死,枉費她還以嫂嫂自居,出來尋她,原來人家正在這里等著你死呢!
十八娘氣呼呼的一甩手,就往竹笛居走去,走著走著,自己都愣住,不由得苦笑出聲。她捂住自己的胸口,這里竟然有一些難過,什么時候,一個叫李子期的人,已經像一條癩皮狗似的,強行住了進來了。
她走得很急,鎮平王府的小道上,都以鵝卵石鋪成了福壽等吉祥花紋,十八娘穿著軟底的繡鞋,不一會兒,腳就開始有點兒疼了。
這讓她越發的覺得沮喪。
正在這時,李子期突然從大樹上跳了下來,笑道:“娘子,你去哪兒了?可是腳疼?賞為夫一點恩寵,讓為夫背你飛遍長安城何如?”
他這是來履行賭約了。
可是十八娘一想到剛才李子君說的他背著我…就覺得無比膈應。冷哼了一聲,若無其事的從李子期的腳背上踩了過去。
李子期疼得嗷嗷直叫,趕忙追了上去,“十八娘你怎么了?誰惹你生氣了?我幫你去教訓他們,你若是不喜歡這里,等過了這個月,我帶你搬出去住,今天我就是去衛所附近收拾宅子了。”
十八娘轉過身來,面無表情的問道,心中卻是忐忑不已,若是李子期當真與她有什么膩歪的,那她立馬就去一劍殺了李子安,替他穩固世子之位,算是還了他的恩情,從此你走你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李子君為何不想嫁人,你知道嗎?”
李子期一愣,“子君不想嫁人?那怎么行?我還想把她說給阿武呢。你爹是萬萬不會把琴娘嫁給她的,阿武這么好一個人,值得托付終身。”
十八娘見他不似作偽,是當真不知,心中松了一口氣。
“背我就不用了,你背著百兩去飛長安城吧。”
李子期見她臉色好了一些,也松了一口氣,還好答對了,不然今夜會不會被趕出家門…可是他還是沒有明白,十八娘到底為何生氣啊?
小夫妻二人回屋里洗簌一番,就睡了。十八娘看著頭頂那繞成一個圓圈兒的纏枝花繡紋,突然腦袋里靈光一閃:
沈澤為何突然改變了對李子期的態度?年節之時,又為何對她說什么家國天下,士族責任,叫她不要拘泥于內宅?
李子期為何父母健在還祭奠亡魂?又為何說還有一個重要的事情想好之后要告訴他?還在新婚第二日帶他去見傻了的唐王?
鎮平王和夫人為何態度冷淡,李子君為何又會愛上哥哥?
若是那樣,就全部說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