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沈耀也被抓了,十八娘簡直覺得,這個張問天是她自己安排的了。
從狀元郎到階下囚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沈琴哭得昏厥了過去,沈庭急吼吼的出了門,尋朋友相助打探消息去了。
十八回到府里,果然看到武氏真春風得意的站在門口,嘲諷的說道:“考不上就罷了,反正也沒有人指望他,可是作弊就不好了,你父親的臉都讓他丟光了。”
“你是傻子么?張問天狀告的是朝華夫人,你有這空,還不如去操心一下,自己是不是靠山山倒。”
說完,十八甩了甩袖子,大大的廣袖那么一甩,直直的打在了武歸的臉上。
“十八娘,你不敬長輩,我要去告你。”武歸捂著臉,十八的那一下,甩得她的眼淚都要出來了。
十八娘回過頭來,驚訝的看著她:“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洗腳賤妾拿自己當長輩的,真的是笑掉大牙了。”
雖然他們離撕破臉已經不遠了,可是她還是第一次聽十八娘這么直白的說話。
武歸鬧了個沒臉,跺了跺腳,轉身就去沈澤那里哭訴去了。
也不怪十八娘著急,沈耀的腿才剛剛好,這一下大獄,萬一又有什么損傷,那可怎么辦?
“南枝,準備些棉被吃食,將我才給哥哥做好的護腿帶上,我要去探監。北流可探查清楚了,這案子歸哪里審了?”
南枝點點頭,自去準備不提。北流開口回答到了,“因為是直達天聽的,交給黑羽衛了。”
十八娘了然的點了點頭,段齊和朝華,早年都是趙義的死忠,定然是相識的,圣上這是根本就不想讓朝華傷筋動骨。
若是這張問天能再等等多好,等她…那朝華就死定了,可惜了。
“一些防蟲蟻的藥也別忘記帶了,再帶些傷藥,參片。”十八娘想了想,又自己開了箱籠,將從崔閩那兒買的大藥丸子包了一顆。
然后領著西屏直直的去了黑羽衛北司,也不知道李子期此刻是否在長安。
主仆二人剛行到黑羽衛北司門口,就看到一個年輕男子一只腳撐在墻上,站在那里。他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十八娘走上前去,朝他行了一禮,輕聲說道:“有勞李世子了。”
李子期睜開眼睛,看了十八娘一眼說道:“問天果然不是好東西,你因為他,來看我了。”
…什么鬼…
我來是因為我哥哥,誰沒事來黑羽衛這個墳場看你…并且總覺得,他和張問天早就認識了,為了泄憤,才給狗狗取了問天這個名字!到底有多大的深仇舊恨?
“不知道世子可否通融一下,讓我去獄中見一見哥哥,他舊疾初愈,我擔心會出什么事兒。”十八娘有些著急,他們這些世家子,那里受得了蹲監獄。
李子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示意十八娘跟上。
三人一直往地下走,越往里走,血腥味越重。這黑羽衛的大牢里,已經不知道有多少冤魂了。沈耀應該不會被打吧。
走到里頭,只見沈耀和一個年輕男子正在獄中拿著小石子兒下棋。他們的身邊圍了一群學子,正賣力的叫著好。
看到李子期來了,都紛紛禁了聲,其中一個男子開口嘲諷道:“怎么,李世子要拖我們出去用刑了嗎?”
李子期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你太不經打了,我怕碰一下就碎了。打死你不要緊,可是太原王氏的人很煩。”
那男子氣得跳起腳來,“無知莽夫,流著骯臟的血,也敢說我太原王氏!”
“嗯,你是很高貴,高貴的階下囚。”李子期說著,轉過頭對十八娘說道,“不要太久了,這里寒涼。”
那語氣態度簡直是天壤之別。
沈耀聽得冷了臉,用一種莫名的眼神看著李子期。李子期卻是沒有感覺到似的,站在一旁的陰影里。
十八娘戴著幃帽,讓西屏將準備好的東西都給了沈耀,又對著李謙之笑了笑。
李謙之也在青山書院求學,他是趙郡李氏嫡子,此次的二甲傳臚。兩人也算是有一面之緣。
沈耀走了過啦,十八娘小聲的說道:“哥哥的腿要注意保暖,別再受傷了。我看這里關的都是世家子弟,上頭應該并不是懷疑你們,之是姓張的有事。”
沈耀點了點頭,他心中也明白,他們不過是被波及的,只是這次的考試成績會不會全部作廢,就不好說了。
十八娘送完了東西,也不多留,跟著李子期就出去了。
黑羽衛獄里陰暗潮濕,上頭卻是一個百花齊放的大花園。李子期走著走著突然就不走了,只站在那里百無聊賴的扯著一朵牡丹花。
爺,你又犯了什么病?
“世子,這事大概會如何?”站在一起不說話,實在是有些尷尬。
“張景年是朝華夫人的男寵,今年的科考題目是朝華夫人出的,他偷看了,然后告訴了其他張氏族人。不管真相是什么,答案就是這樣的。你哥哥很快就會放出去的。”
這么一來,趙華夫人除了一個失察之罪,壓根兒就啥事也沒有!
趙義乾坤獨斷,還不是他說什么,就是什么。
“事實上,題目是朝華夫人給張景年的吧,只是她沒有想到,張景年還告訴了別人。黑羽衛明明就知道真相,卻不揭露。這樣好嗎?”
李子期看著十八娘的眼睛,非常的驚訝,他開口說道:“我真是沒有想到,十八你竟然是這么正直的一個人。”
好吧,她的確不正直,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帶有目的,絕對做不出什么與人申冤,大公無私的事!她只是想要弄倒朝華而已。
可是,這話要怎么接啊!
“今晚的事情,多謝李世子了。改日一定設宴,感謝李世子相助之情。小女就先回去了。”
“改日是哪日?我聽說有的人,不想請客,所以才說改日。”
十八娘往前走的腳,生生的扎根在了地上,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么奇葩的人,十八娘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是有些不好。
“待我哥哥出獄那日,一定請李世子喝酒。”
“哦,那就是三日后了,我想去你的屋頂上喝。我會帶牛肉和花生米的,酒就你準備吧。”
十八娘咬了咬牙,“好!”
說完,頭也不回的加快腳步走了。
剩下李子期站在那里,看著她的背影,一雙藍色眼睛里,滿滿都是笑意。